如果郭團長楊九娃奮力突圍,強渡河西,那樣以來雖然傷亡慘重,但是不至於全軍覆滅。日本鬼子也看透了這一點,除了在黃河岸邊布防重兵以外,把郭團長部下所有的隨軍家屬全堵在一個山坳裏,采取了圍而不打的戰略。日本鬼子也不傻,他們知道中國人家庭觀念濃厚,圍困的時間一久郭團長就會兵不戰自潰,淪為日本鬼子的戰俘。


    鬼子們最初的意圖就是對郭團長進行誘降,他們清楚這支部隊受蔣委員長排擠,假如他們的陰謀得逞,叛徒的隊伍裏就會多一支陝軍,日本鬼子並不怎麽看重薛誌森,那個人好高騖遠、言過其實,愛在鬼子麵前表功。對於薛誌森跟那十幾個偽軍被郭團長打死,鬼子們一點都不介意,這恰恰證實了郭團長的血性,鬼子們也一樣,喜歡帶點血性的男人,不喜歡軟蛋。


    楞木和疙瘩跟郭宇村的幾個年輕人一起,負責幫助這些家屬搬運行囊,郭團長東渡黃河最大的失策,就是帶了這麽多隨軍家屬,現在這些家屬全部被堵在一個山坳裏,四麵全被鬼子包圍,保護這些家屬隻有一個排的兵力,鬼子們俘獲這些家屬比較容易,可是鬼子們卻不急於動手,他們把家屬做為一個籌碼,當作人質,要挾郭團長投降。


    郭團長跟楊九娃一起,占領一個較大的山頭,其他營長分別把守毗連的山頭。可是鬼子們也很狡猾,切斷了幾個山頭之間的聯絡,郭團長在河灘上搶得的救援物資無法給其他山頭分配,眼看著人心浮動,軍官們無心戀戰,關心他們家屬的安危。楊九娃開始勸郭團長,幹脆殺開一條血路,撤迴河西,重整旗鼓,以圖卷土重來。可是那樣一來那些隨軍家屬卻要全部遭殃,況且郭宇村十幾個民工將會淪為日本鬼子的勞工。


    郭團長還有一個顧慮,即使迴到河西國民黨也會把他做為敗軍之將處理,能不能保住這顆腦袋還不一定。事已至此郭團長還保持著對蔣委員長的愚忠,君王負我,我忠心不服君王。看的古代戲多了,凜凜正氣裏夾雜著一種悲壯的頑固,其實隻要思想稍微開一點竅,投奔八路軍,就不會有現在的窮途末路,可是郭團長至死不悔,因為他想做一個流芳百世的“忠臣”。


    經過幾天的對峙,日本鬼子認為時機已經成熟,首先向山坳裏郭團長的隨軍家屬發起了進攻,他們認為隻要俘獲了這些家屬,就多了一個勸降郭團長的籌碼。負責保護家屬的排長和他的士兵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擔心寡不敵眾,傷了女人和孩子。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死拚硬打就會有女人和孩子傷亡,可是不打就隻能乖乖地做了敵人的俘虜,排長跟楞木和疙瘩商議,商討退敵的辦法。


    楞木建議他跟疙瘩把鬼子兵引開,讓排長帶領著家屬和村民撤退,可是四周全是鬼子兵,這些家屬撤到哪裏?


    郭宇村的幾個年輕人都有媳婦有孩子,不主張跟鬼子硬拚,這樣一來到讓疙瘩和楞木為難,因為他們同樣也是郭宇村人。眼看著鬼子兵越來越近,必須當機立斷,再遲一步都來不及。


    土匪出身的疙瘩和楞木絕不會做日本鬼子的俘虜,他倆選擇了跟鬼子硬拚,兩人的槍法都極準,躲在一個隱蔽的石崖下一起向鬼子開火,有幾個鬼子兵應聲倒地,排長也帶領著士兵們抵抗了一陣子,女人和孩子們不知道躲藏,顫顫栗栗擠在一起,全都暴露在鬼子們火力之下,,鬼子們向女人和孩子開火,有人中彈了,山溝裏哭聲一片。


    這時,隻見一個樹枝挑著一綹白布,顫顫栗栗出現在山的皺褶裏,挑著白布條的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聲音羸弱而稚嫩,卻令天地震撼:“求求你們不要打了,我的媽媽已經負傷……”鬼子的槍聲停了,時間在一瞬間凝固,崇尚武士道精神的劊子手,是否還有一點良知在覺醒?麵對手無寸鐵的女人和孩子,你握槍的手是否在顫抖?不指望強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起碼應當想想,你們的家裏是否還有妻子兒女?


    鬼子指揮官命令部隊停止射擊,讓幾個漢奸出來喊話。排長跟幾個班長商議,抵抗到底隻能造成更多的女人和孩子傷亡,幹脆放棄抵抗,於是有人把槍舉過頭頂,極不情願地做了鬼子的俘虜。鬼子兵把男人們用繩子捆起來,用槍逼著女人和孩子們朝前走,有幾個鬼子兵欲火難耐,上前對女人們進行調戲,被鬼子指揮官嚴令製止,這些女人和孩子對他們有用,鬼子們可以用女人和孩子來要挾郭麻子投降。


    突然間幾聲冷槍從鬼子們背後打來,負責斷後的幾個鬼子兵應聲倒地,原來是楞木和疙瘩以及幾個不願意舉手投降借機躲藏的士兵躲過了敵人的圍捕,這陣子打冷槍送鬼子兵一程,鬼子們即刻分出一部分兵力反撲,雙方在山坳裏對峙了一陣子,疙瘩和楞木無心戀戰,帶領幾個人撤出山溝,迴過頭來詳細清點了一下人數,兩人發現,原來二狼和豹子也沒有被鬼子抓去,弟兄倆藏在一個山洞裏,躲過了日本鬼子的搜捕,停一會兒板腦也從後邊追來,被日本鬼子逮去的隻有大狼、穀椽穀檁弟兄倆和板囤。大狼是為了保護二狼和豹子故意暴露了自己,板囤藏在樹上,被鬼子發現,穀椽穀檁弟兄倆跟女人們混在一起,壓根就沒有打算逃走,被日本鬼子抓了個正著。停一會兒失散的士兵陸陸續續在一起集中,原來排長也沒有被鬼子抓去,被鬼子抓去的有郭宇村四個男人,六七個士兵,還有幾個個士兵陣亡。


    一行人正走間疙瘩突然停下,大家不解,以為疙瘩發現了什麽情況。


    疙瘩說:“咱們應當迴去,找一找看一看,再有沒有鬼子兵沒有抓走的人”。


    二狼說:“咱們自身難保,趕快逃命要緊”。


    疙瘩說:“不知道怎麽搞得我的耳朵裏老有孩子的哭聲”。


    於是大家又重返剛才被圍困的地方,隻見滿條山溝一片狼藉,一個小男孩爬在媽媽的奶頭子上吃奶,媽媽滿身血汙,已經被日本鬼子奪去了生命。


    疙瘩上前把孩子抱起來,孩子張開雙手哇一聲大哭:“我要媽媽——”。熱血漢子們眼圈發紅,為他們沒有能力保護女人和孩子而感到恥辱。


    夜幕降臨,周圍的群山刺入天空,山間小路上,匆匆行走著一支隊伍,楞木在前疙瘩斷後,疙瘩攔腰纏著一根腰帶,把那小男孩裹入懷中,小男孩在疙瘩的懷裏睡著了,茫茫黑夜裏,不時響起槍聲。楞木他們曾經計劃向郭團長的山頭靠攏,結果迂迴過去一看,鬼子兵把山頭包圍成了鐵桶,他們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地帶,對周圍的一切都不熟悉,甚至不知道前行的方向,好像離黃河越來越遠,聽不到黃河的吼聲。


    走了一會兒大家停下來,商討這樣撞來撞去也不是辦法。論年齡疙瘩比楞木大,可是楞木在土匪裏排行老二,疙瘩看著懷裏的小孩,說:“應當想辦法先給孩子安排一個安全的地方”。


    誰都不說話,誰都掂得來疙瘩這句話的份量,遠山嶙峋,看得見流星撞上山脊時爆出的火花,漢子們俠骨柔腸,在自己生命隨時都有危險的時刻,卻為一個戰場上撿來的孩子擔憂,也許有一天你會明白,人有時看重的不是自己,而是傳承生命……


    突然,狗咬起來了,緊接著手電筒四下裏亂擾,原來他們不小心踏入日本鬼子的軍營。敵我雙方都有些預想不到,聽得見日本鬼子大聲問道:“什麽的幹活”?楞木有點按捺不住,舉起手槍對準打手電筒的日本鬼子就射,一霎時鬼子們全部湧上來了,黑壓壓一片,這十幾個人根本不是鬼子們的對手,又有幾個人在黑暗中倒下,疙瘩將那孩子交給二狼,對二狼說:“我跟楞木斷後,你們趕快撤,如果能迴到郭宇村,就把這孩子交給洋芋,對洋芋說,一定要把這孩子撫養成人”。


    二狼抱著孩子跟其他幾個人匆匆而去,走了不多遠又迴來了,原來鬼子兵已經將他們包圍。大家正一籌莫展之時突然間鬼子兵的後邊槍聲大作,不知道是誰的部隊又跟鬼子兵幹上了,鬼子兵被打懵了,不知道來了多少中國軍隊,還以為他們自己中了埋伏,於是調轉槍頭又往迴衝,疙瘩他們得以逃脫。正走間疙瘩突然發覺他的一條腿特別沉重,伸手一摸,原來腿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中了一槍。


    疙瘩坐下來,對楞木和其他幾個人說:“你們快撤吧,不要管我,把孩子給我留下,我一個人找個地方躲藏”。楞木不走,堅持要將疙瘩背上。


    疙瘩說:“不要傻了二哥,我一百八十多斤的身體,豈不把大家都拖垮?這孩子你們帶上不方便,還是給我留下,你們跑吧”。


    楞木堅持不走。疙瘩把手槍對準自己的腦袋說:“你們再不走,我隻有自殺”。


    楞木沙啞著聲問:“如果以後大哥問我,我該咋說”?


    疙瘩平靜地說:“你告訴大哥,疙瘩不會給他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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