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當當當……”


    山下打得熱火朝天。


    山上也是不遑多讓。


    “媽的,你們快來!老大都殺不了了,弟兄們想想辦法!”兩個流民砍了幾十刀失敗後,累得氣喘籲籲,向著幾個後勤的人大聲吆喝。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祭旗了,這關乎了黑風軍的尊嚴!


    各種兵器招唿在何韻致的身上,她一臉的生無可戀。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下麵還有很多將領官兵在看著她呢!


    她一介貴妃之尊,被一群流民圍著,他們一臉凝重,拿出了鐵錐和石錘,對準了她的頭頂,敲釘子一樣“哐哐哐”地捶了好半天,她也很丟人的,好嗎?


    活像京城街頭那群賣藝人,胸口碎大石的,而她比他們還驚悚。她都把這個節目的名字想好了——頭頂捶鐵釘!


    山頂上,何貴妃坐在地上,身後,流民們舉著幾十公斤大石錘,對著她頭上的鐵釘敲打了半天。何韻致覺得自己頭都要被捶暈了,眼前金星亂冒,頭頂上忽然停了手。


    她鬆了口氣——認清自己的實力吧,凡人……


    然而天不遂人願。又有兩個人進入了她的視野。


    他們一前一後,抬著鋸木頭用的大鐵鋸,走過來擦擦汗。


    “嘿呦嘿!”


    “架起來!”


    大鐵鋸對準了何韻致的脖子,開始了拉鋸——


    “一二三!”“嘿!”“一二三!”“咻!”


    “……”何韻致雙眼發直地望著他們。


    這是一種怎樣鍥而不舍的精神啊。鋸木頭的大鋸都拿出來了。


    這次她要是死裏逃生,這種事說出去誰會信……


    “嘎吱嘎吱……”伴隨著山下的搏殺,山上鐵鋸鋸人脖子的尖利聲音,宛如一曲對著鐐銬起舞的奏樂。


    流民鋸了半天,累得要死,也鋸不動人質的脖子,他們先前對怪物的恐懼全沒了,滿心隻剩下尊嚴被碾入腳底的悲憤。


    真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啊!


    ----------


    對麵的山頭叢林裏,林寶諾收手,心跳突突。


    竟然不假思索地用“刀槍不入”去救何貴妃,她自己也想不通。


    她對何貴妃沒什麽好印象,畢竟對方是九星之一,是大司命的敵人,並且行事跋扈,令人反感。


    沒工夫拾掇自己的心情,那邊交戰的人太多了,她隻給何貴妃用了個大司命的巫術,不知效力能維持多久,也許隻是暫時保住貴妃一命罷了。


    眼下還是得趕迴茶棚,找眾人商量。


    “你去盯著,萬一他們還要殺貴妃,你就去啄瞎他們的眼。但是自己要小心,別啄眼不成,自己被逮了烤肉吃!”她拍了拍海東青的腦袋,後者聽到她的恐嚇,嚇得圓眼一瞪,想起了被倒吊在德妃娘娘宮門外的慘痛經曆。


    不過其後,海東青遠遠盤旋在山頭,蹲在兩軍互毆戰場的樹上時,發現它已全無用武之地。


    譬如此刻——


    流民用鐵錐、用鐵鋸不成,幹脆使出了看家的寶貝。


    尖刺車!


    這是算命劉半仙劉老頭兒發明的車,下有兩輪,上麵是半丈長的鐵尖刺,用於平地遭遇戰,可以直搗敵人核心,衝破敵人的陣型。他們用來對付過另一夥流民,柳不辭。


    因這尖刺車不能用於山地,因此此刻沒用來對付軍隊。如今沒辦法了,用來對付一個祭品,說出去也是笑掉大牙。


    一眾流民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們雙目通紅,推著尖刺車,歇斯底裏大叫著,向著何韻致衝去!


    這一次,沒有撞在石頭上的“叮當”的清硬聲。


    凝聚著巨大衝擊力的鐵尖刺,終於刺入了何貴妃的身體內。


    眾人心中一喜。


    海東青張大了嘴,驚得飛了起來,正要去啄人,身形頓在半空。


    眾人還沒來得及高興一霎,忽然,一股子不亞於他們方才衝過去的彈力,把他們遠遠彈飛了出去!


    彈的好高……好高……


    “砰砰砰”幾聲,幾個流民撞到了樹上、石頭上,尖刺車也砸了下來。


    所以這到底是為什麽……


    幾個流民趴在地上,咬著衣角流眼淚,捶著地麵,痛徹心扉。


    這石頭硬,殺不動也就罷了。


    為什麽還帶反彈的??


    一旁海東青見狀,又蹲迴了樹上,打了個嗬欠,整理自己的鳥毛,看這群愚蠢的凡人繼續研究怎麽殺貴妃。


    --------


    林寶諾騎著馬往迴趕,又是一炷香的時間後,遠遠的看到了茶棚的影子。


    眾人還在喝著茶,等前方剿匪。林寶諾跳下馬,見茶棚老夫婦正在外麵篩茶葉,她跑進來拍著桌子壓低聲音道:“我剛才在前麵山頭上,看見了何……韻致!”


    第一百零七章


    茶棚遠處的山頭上,林寶諾看到了何貴妃, 千鈞一發之際, 莫名其妙地甩出了一個保命的巫術。當然,她跑迴來的路上, 也不確定這術法能使出幾分力。


    因為真正的“刀槍不入”——是在周身幾尺內形成一個氣場, 刀槍劍戟的靠近也要被彈開。這樣深厚的內家功夫, 足以震懾敵人!


    但林寶諾……她半瓶子水晃蕩啊, 所以“刀槍不入”被她使出來,效果嘛……顯得就格外驚悚了——


    初初, 何貴妃全身變得像石頭一樣硬, 偏偏還留有人的體溫, 嚇哭了一眾嘍囉。


    隨著時間的推移,術法的效力逐漸流失, 她全身又變軟了, 像一塊兒紮不透的皮筋兒,又彈哭了一眾嘍囉。


    因為她紮不穿、捶不爛、敲不死、鋸不斷,如今羊腚山上,煌州官兵們見人質竟如此意誌頑強,他們莫名地受到了鼓舞,和黑風軍打得頭破血流,稍稍扭轉了方才的劣勢。


    此刻,官兵們從落入陷阱的慌亂中迴神,井然有序地向著流民軍輪流放箭。連人質都能**若斯,他們,不能放棄!


    落入了刺坑、捕獸夾的士兵們,掙紮著,迴光返照著,鮮血淋漓著,從坑裏、獸夾裏,站起來!


    屠眉罵了一聲,飛快地閃身後避,躲過幾輪箭矢後,他一路跑到了何貴妃身後。何貴妃驚悚地看著他,下一刻,他幹脆利落地抓起了她,當擋箭的耙子。


    ——你不是刀槍不入嗎?來啊!放箭啊!


    “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箭雨,落到何貴妃的身上……又“砰砰砰”被彈飛。


    何貴妃忍不住……深藏功與名地微笑了起來。


    事到如今,她從震驚轉為了接受現實,緊接著,一種充滿了使命感的榮耀,沐浴了全身!


    ——難道我是天命所歸,命中也注定我是要當皇後的嗎?!


    比堂姑姑還要厲害,以後說不定還可以當一代女帝,怎麽砍也砍不死,哈哈哈哈哈……


    何貴妃的腦袋已經被大石錘捶的不清醒了,她把頭得意地昂起來,沐浴在箭雨紛飛下,做起了女帝的美夢。


    看起來端的是一副威武不屈、萬箭不入、傲然而立的姿態。


    “……”黑風軍和煌州官兵在這一刻,達成了一致的和諧,對這一幕奇觀歎為觀止。


    我的媽呀,江山代有才人出。


    ------


    這場剿匪之戰一直打到傍晚,煌州軍才鳴金收兵,將領張勝帶著剩下的兩千五百餘人撤退。


    戰事不能拖到晚上,黑風軍老大狡猾,且對羊腚山地勢熟悉,他們若強行留到晚上,戰事隻會更為不利。


    煌州軍沒想到一場剿匪居然這樣艱難,出了這麽多變故。三千兵力硬生生折損了六分之一,可謂損失慘重。


    可這許多變故,都比不上山頂那位人質,那天賦異稟的身子骨,那迎風、迎箭傲然而立的姿態,令人震驚。


    煌州軍將領張勝還在震驚的空白中,懵懵懂懂撤退下山。


    他做出了判斷,不能圍山——若在山腳下安營紮寨,一旦夜裏黑風軍對他們偷襲,從地利上來說,煌州軍是極為劣勢的——但人質還困在山上,他們不敢遠去,隻得整頓軍紀,去附近空曠的地方。


    夕陽將這支軍隊,斜斜地拉出一片頹靡的影子。


    張勝騎在馬上,快走到一個廢棄的村子口時,對麵有兩個人踏馬而來,一路卷起漫天塵埃,行色匆匆,卻在大軍麵前勒住馬,與張勝對視。


    煌州軍剿匪還打了場敗仗,張勝已經很惱火了,又被人這樣看著,若不是對方氣勢不似普通人,他早要開罵了。他冷冷道:“兩位有何貴幹,若無要事速速讓開,勿要延誤軍事。”


    “太後娘娘手諭在此!”對麵的人取出了一方正紅色的令牌,以及一卷帛書,聲調平整嚴肅:“我家主人奉命趕赴並州,肅武縣之亂妨礙了行路,故持手諭調兵行剿匪事,還請張大人配合。”


    張勝的馬打了個跌。


    想不到他一介小小地方軍官,有生之年也能看到何太後的印信?


    不過他旋即想通了,一點都不意外何太後的親信會追到這裏。出事的就是何家的人,何太後自然盯得緊!隻不過……從長安到肅武縣,一路不吃不喝快馬加鞭,來迴最快怎麽著也要一個月吧,太後怎麽會知道的這麽快?


    他從馬上跳下來行禮,身後的大軍也紛紛跪在地上,謹慎道:“不知……上官乃是何人?”


    雖然有太後的印信,但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的都能動用軍隊啊。


    張勝內心有點抗拒,盡管太後的印信是真的,可調兵卻不能兒戲。何太後早些年再怎麽垂簾,她也是個女人,也有不該插手的事。


    軍務就是爺們兒的事兒,女人懂個屁。


    再說延祚三年,朝廷與西魏互市而導致了西北大患,至今在西北軍中,太後還在被人詬病呢。


    。


    聽音對他笑了笑,她聲音粗,通身熟悉的行伍氣質,讓張勝親切不反感。“家主是懷慶侯之侄武明德,任散騎常侍、右金吾衛兵曹參軍事,大人可以放心了吧?”


    張勝被她點中了心事,有點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旋即,想到對方的來曆——懷慶侯旁係,心底裏登時敬畏起來。


    懷慶侯在無論哪一路軍中,威信都算挺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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