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不動她的鳳位又怎樣?如果不讓她生下嗣子,她這個皇後當得也就沒有意義。


    她永遠也忘不掉,大婚第一夜時,圓房後蕭懷瑾那厭惡的眼神,那種想嘔吐的神情,深深地刺傷了她。


    如今,中宮之位被盯得緊,哪怕宮裏杜絕這類生子藥,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到時候一胎懷上,腹有龍子,誰也問罪她不得!


    ****


    麗正殿,大概是後宮中最平靜的地方。


    夜色下,一切如常。有內衛不時巡邏經過此處,站班宮人在殿外值守。


    殿內隻燃著兩盞燈,沒有其他人,謝令鳶如墜夢中般,在床榻上滾了兩圈,打開星盤。


    這星盤,光芒都比從前更為明亮幾分。


    當然了,她的聲望,今夜已經從【死不足惜】,一躍到了第二層【人人喊打】,且很快就要進入第三層了。


    於是一夜,成了後宮最大人生贏家——


    【貪狼星君?鄭妙妍】


    氣數一度,聲望四十六點。


    【天相星君?何韻致】


    氣數一度,聲望三十七點。


    【巨門星君?韋無默】


    氣數一度,聲望二十七點。


    【天府星君?錢持盈】


    聲望六點。


    還有三十點聲望,是其他被震懾到的妃嬪,或見她挺身相救而對她改觀的人……隻不過她們並非星君。可見星君的聲望,是比普通人更強勢些。


    天道降下的【英雄救美】使命,也算完成了,幾個星君沒有傷亡,星盤漲了一度氣數,一度聲望,以及可以短暫使用的幾種異術。


    謝令鳶下個月不用死了。


    接下來,一年內把聲望提升到【眾望所歸】,就不會死無葬身之地;再努力一把,如果刷到【千古流芳】,就能離開這個時代,重返金嘰獎了。


    。


    謝令鳶捧著大臉,嘴角溢出甜蜜而憧憬的微笑,仿佛看到鎂光燈閃耀,群星璀璨,紅毯通向繁華錦繡的前方,主持人站在台上,抑揚頓挫地念出了她的名字,而她從席上起身,向著台下優雅地揮手致意,捧過最佳女主角獎杯,看向台下的林寶諾時,得意一笑:我要感tv,感謝與我二十年的競爭夥伴林……


    “你還真是不怕。”


    一個如雪質般清冷好聽的男聲,突兀地響起在室內,驚醒了謝令鳶的美夢。


    她環視四周,悚然起身:“……誰?”


    居然被閑雜人等闖進來,麗正殿今夜加強巡邏的內衛,簡直是瀆職,該誅!


    迴應她的,一個淡藍色的身影飄然落地。


    。


    謝令鳶舉起宮燈,往前走了兩步。


    火光明滅下,他膚色白皙,眼眸清澈,好看得喪心病狂,所以謝令鳶一眼便認出來了。正是今天,在朝闕殿上如入無人之境——抓著她的手,差點塞進老虎血盆大口的那個人。


    越美麗的東西越有毒,其作風果然也是喪心病狂,大殿上那驚險一瞬的恐怖迴憶,謝令鳶現在想起來還要冒冷汗。所以下意識的,眼前這人做什麽,她都覺得莫測。


    ——那麽問題來了,這人怎麽進來的?


    謝令鳶摩拳擦掌。


    她現在找齊了六個星君,力氣和速度隻比往日更強,怕倒是不怕的,倘若他不給個解釋,她不介意像扔錢昭儀一樣,把他扔上房梁,不對,扔出窗外……也不對,還是把他當棒槌用,來敲麗正殿的白玉地磚吧!


    “你是誰,為何深夜擅闖我一個宮妃的居所?這可是死罪。”謝令鳶一手舉燈,掂起了一個黃花梨木案,警告道。


    畢竟是在後宮,若被人看到她宮裏有男人,德妃可以浸豬籠了。


    見她舉著燈,一臉的他要是敢造次,就把他拍扁的模樣,酈清悟有點覺得有趣,原本要迴答的話,輕飄飄轉成一句:“我不怕,你不怕,死罪又何妨?”


    誰說她不怕的?


    謝令鳶舉著燈,轉念一想,今晚虎豹之禍,宮裏其他妃嬪都被嚇得麵如金紙,唯有自己關上殿門笑開了花,在這宮中也實屬奇葩,難怪被他這樣認為。


    他綻開一抹淡淡的笑,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擔心,別人看不見我的。”又道:“我救過你,清悟墨禪是我所寫。你可以喚我本名清悟,道號素處也可。”


    清悟墨禪。


    那日差點燒死時,把她救出的,那四個字。


    雖說不至於是救命恩人,但不遠矣。


    謝令鳶掂著案幾的手,頓了頓。


    “素處仙君?”


    這她倒是一眼就信的,畢竟她就是這麽一個以貌取人的顏狗。


    謝令鳶又上下打量他,賞心悅目一番。他貌如白玉仙顏,那淡淡一笑如冰雪初融,玉簪素袍的模樣……無數關於長生不老、修真成仙的遐想開始連篇。


    酈清悟看出了她滿腹問話的雙眼,便一句話堵了迴去:“隻是別國抬舉罷了。”


    雖然謙虛,也是實情。


    。


    他從小過目不忘,且有算學天賦,偶爾會去找欽天監的星官,傾聽廣袤宇宙之博大,那些自古流傳下來的故事,迴來便講給父母聽。再後來,他被迫送去了抱樸堂,隱姓埋名,觀星的愛好卻被他刻意地留了下來,就好像了脫離短暫的童年,卻還是在人生中留了個印記,將過往和現今連接了起來。


    慢慢地,待長大後,遊曆天下四方,去看父親讓他看的天下。素處這個道名,就被天下廣傳,有的國家為了請他入幕,以“仙君”敬稱,逐漸就流傳甚廣。


    其實論起真正道家修為,他身為俗世弟子,反而比不得師兄與師父,隻是武學和星算遠勝時人,觀天下事比他們更透更準,才會被他國珍重追捧。隻是這些年,他更多做的是暗中扶助朝廷之事,仙君之名,於他而言不過縹緲的虛讚。


    。


    謝令鳶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見狀悻悻沒再問了。


    不過還是失望,本來她是寄希望於能瞻仰一番,問他些天機,看她何時能榮歸故裏的。


    她轉而想到,既然素處可以不被人所察,若是心懷不正之術,豈不是殺了人,也就成了無頭懸案?念及此,她貌似感興趣地問道:“仙君今日禦前風姿,實在是如風縹緲,綽然如仙。本宮心下歎服不已,不知您是如何讓別人察覺不到您的?”


    酈清悟淡淡道:“那是道門四術中的【神鬼不覺】。”


    謝令鳶崇拜地點點頭:“道門之術啊,那一定會消耗……元氣?元神?總之不能長久使用,過了時限還是會被人看到?”


    他看她一眼,仿佛讀出了她的想法。


    “我的師父用此術,可以維持一個月。”


    “哇……”危險!


    “我的師兄用此術,也可以維持一旬左右。”


    一旬即是十天,道門之中已屬翹楚。


    謝令鳶心中暗想,萬一素處仙君更厲害,他行事又莫測大膽,還真是潛藏的殺手。她繼續崇拜地看向酈清悟:“那你呢?”


    酈清悟對她微微一笑:“一個時辰。”


    謝令鳶:“…………”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外。


    麗正殿的窗戶半開著,可以看到窗外樹影婆娑,有鳥雀駐息。


    ……還好,內衛沒有巡邏此處。


    “今夜朝闕殿一事,是讓你受驚了。”酈清悟順著她的視線,伸手半掩了窗戶,淡藍廣袖下,清香撲鼻。


    他解釋道:“因為我不能直接影響此事,所以隻能借你之手。”


    。


    雖說酈清悟有著【神鬼不覺】,別人看不見他,但謝令鳶下意識想著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一個時辰,滿腦子都是這句魔性的迴答,她隻想把窗戶關上。


    窗外樹上,忽然傳來窸窣聲,有幾隻鳥雀飛開。


    謝令鳶毫無所覺,酈清悟卻是神色微變。


    。


    他已經將後宮看了一圈,知道後宮裏除了藏著北燕的刺客“山鬼”,還藏了探子“湘夫人”,想來都是為了“變數”。今夜在朝闕殿外,便足以看出,北燕是傾皇室之力,來鏟除變數的。


    “湘夫人”極為高明,大概精通一些常人不及的能力,隱藏得很深,卻窺探得周全。


    所以為了引蛇出洞,他夜半來到了麗正殿。


    果然,此刻窗外鳥雀聲,應了他的推測,懷疑終於得到了證實。


    謝令鳶正要說話,下一刻,酈清悟便翻窗而出,追了出去!


    恰逢此時,高曠的黑夜中,有一個黑色的巨大身影,飛過了大殿上方。


    盡管是黑色羽翼,隱入夜色中,旁人幾乎難以辨明,然而酈清悟的視力極好,抬眼便看到了它勁展張揚的英姿。


    海東青。


    北地神鳥,可以一日千裏,卻出現在南方的晉國後宮中。


    。


    山海劍已然出鞘,酈清悟飛身一躍而上殿頂,手中利刃錚鳴而出,映著浸血的烏光,向著那隻鳥迎空而去!


    海東青還未及飛太高,山海滅便打著飛旋,裹挾著利刃勁風而來,它來不及閃避,便被打中了一側翅膀。


    謝令鳶本來也想跟著翻窗的,然而還來不及翻出去,殿頂上似乎就開打,她隻得半個身子撐出窗外,費力地觀戰。


    這一觀,驚得下巴落地。


    ……這近百米的高度,這打中翅膀的準頭,哥們兒你去參加奧運會標槍比賽,必能奪冠啊。靠這美色,還能撩妹無數,新一代世界奧運偶像就此誕生了!


    。


    那海東青也是脾氣大的,被打傷後,身形急轉而下,俯身就衝著酈清悟而來,揚起翅膀和爪子,竟是尋仇來了。


    山海滅已經飛旋著迴到了酈清悟手中,他揮劍一揚,寒光照出海東青通體黝黑的羽毛上,額間的一撮深藍羽毛。那海東青翅膀一抬,躲開這一劍,緊隨而來的一劍將它另一側翅膀劃傷,而後酈清悟飛身上前,氣勢勃然抓住了它的隼喙,控製住它。


    這氣勢太冷太強,動物的靈性讓海東青也生了懼意。酈清悟跟它冷冷對視,它開始劇烈地掙紮起來,感覺到麵前這個危險的人要殺掉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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