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老漢克拉開格蘭德之家的門,正準備怒斥無視歇業標示的來訪者!但是看到頂著兩隻黑眼圈的詹姆士,大張的嘴巴閉上,重重的哼了一聲,對著愛麗絲身邊的大丹犬抱怨著:“金!你兄弟來看你了!”


    詹姆士無力對老漢克的嘲諷做反擊,挪入了格蘭德之家,“紮克在哪裏?”


    “他在休息。”每天早上和老漢克一起擦拭展示區的棺木,是愛麗絲的固定活動。現在的她捏著一塊絨麵抹布,迴答了詹姆士的問題。


    霧氣似的光影匯聚,眨眼間,半透明的、穿著印有‘四分衛’的橄欖球夾克的、有著康納·赫爾曼樣貌的瑞恩站在了詹姆士的麵前,對著愛麗絲叫喊:“為什麽他會來!他是個殺人犯!讓他走!我不想看到他!”


    愛麗絲有些畏縮的退開,大丹犬金裂開了嘴巴,尖利的牙齒對著空氣,發出威脅的低嚎。


    “那個新家夥?”老漢克看著愛麗絲,皺著眉,抬起手中的撥火鉗,在空中揮舞!大丹犬前爪 抬起,往前指指,老漢克‘哦了’一聲,手裏的火鉗往前探去,終於戳中了那個半透明的瑞恩,光影渙散,瑞恩消失不見。


    愛麗絲歉意的看看茫然的詹姆士:“紮克在地下室。”


    詹姆士低頭,也沒有說謝謝,快速往內走去。


    格蘭德之家的地下室比普通人家的地下室要陰冷的多,對不了解這裏的人來說,或許和這裏有一個隔間是用來收放遺體有關係。但事實上,在格蘭德之家的南側有一間專用的地下室樓梯間,儲放遺體的地下室與紮克居住的地方並不相通,而是在一層棺木展示區的正下方。


    詹姆士自然不是不了解這裏人,他知道,這刻意的陰冷是為了讓吸血鬼的感官放鬆,更容易進入休眠狀態。


    “紮克!紮克!醒醒!”詹姆士保持了距離,看著寬闊的石台上躺著的吸血鬼喊著。


    “你很粗魯。”紮克平躺在石台上,嘴唇開合:“打擾他人的休息。”


    “我們需要談談。”詹姆士環視著四周,居然沒有找到椅子。他搬過一摞舊報紙,也不嫌棄上麵的灰塵,直接坐了上去。


    紮克歎口氣,無奈的起身,隨手拿起身側的袍子,披上,“你可以看到瑞恩,是因為你是念出了引魂咒的人。如果這是你想問的東西。”


    “我差不多想到了。”詹姆士耷拉著頭,他的聲音無力,顯然是昨夜沒有怎麽休息:“我想問其他事情。”


    紮克閉著眼睛,仔細的調整自己的心跳,“如果你為他稱唿你為‘殺人犯’而煩惱,不必這樣。死亡是件讓人憤怒的事情,他隻是在發泄憤怒而已,這個階段會過去,雖然他說的是實話。”


    “就是這個!”詹姆士耷拉的頭猛地抬起,在陰暗的地下室中,他的烏青眼圈更加顯眼,“他憑什麽說我是殺人犯!”


    紮克睜開雙眼,眼中的紅色緩緩褪去。吸血鬼有兩個時刻是最脆弱的,第一個自然是在休眠中,當吸血鬼的心髒停止跳動,血液不再流淌,他們和死屍沒有區別。你可以按照我筆記中‘如何殺死吸血鬼’的方法,慢慢挑選心怡的手段……


    第二個,就是當血液重洗流淌起來的時候,也就是吸血鬼醒來的時刻。此時的吸血鬼剛剛從屍體的狀態中恢複,重新適應著自己的身體,所有的感官、控製力,都要經曆從無到混亂,到最後的掌控。


    紮克看了一眼激動的詹姆士,“你難道不人認為自己是殺人犯嗎?”


    “我為什麽要這麽認為!”詹姆士站起,走向了依然坐著的紮克。


    紮克感覺著身體的控製力逐漸恢複,抬手止住了詹姆士繼續靠近的意圖。伴隨著吸血鬼超群的感官恢複的還有同樣超群的饑餓感。這一點,倒是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


    紮克再次看向詹姆士:“那你為什麽看起來像狗屎一樣糟糕。”


    呃,關於起床氣這一點,吸血鬼也和普通人異常的相似呢……


    詹姆士張張嘴,頹然的退迴舊報紙堆,坐下。昨夜,他斷斷續續的睡眠時間加起來恐怕沒有一個小時!吸血鬼對他說的‘祝你做一個好夢!’仿佛成了魔咒,他不斷被噩夢驚醒,然後輾轉反側,腦海中反複的出現康納在火焰中掙紮、被塞入後車廂、拚命逃跑卻被瑞文奇抓住的畫麵。直到迷糊的睡著,然後被燃燒著的、透明的康納形象驚醒,再次輾轉……如此循環!


    於是,詹姆士跳上了第一趟前往巴頓南區的巴士,來到了格蘭德之家。至於為什麽是巴士?自然是為了防止被瑞文奇跟蹤,二次暴露格蘭德之家。詹姆士雖然被某種東西折磨,但思路倒是很清晰。


    “你應該感到感激。”紮克站起,開始活動四肢,“至少他使用了第三人稱來代指,否則你的負罪感會更深。”


    “你!你在故意擾亂我的思維!”詹姆士瞪著仿佛在做複健的吸血鬼,“你隻是想利用這些讓我和獵人劃清界限!”


    “我同意你後一句。”紮克停止的動作,重新坐迴石台,已經恢複成了平時的樣子,微笑著看向詹姆士:“但我沒有擾亂你的思維,我甚至不知道你會在那裏。”紮克將之前隨意係著的袍子解開,開始嚐試花哨的打結技巧,“你應該思考的是,為什麽瑞文奇會帶你去那裏。不管怎麽說,他是去行兇的,而你是一位警探。”


    “不!”詹姆士搖頭,但眼中已經有了一絲疑慮,紮克的問題引起了他的注意,不過現在他要反駁紮克說法:“他沒有殺人,他隻是要……”詹姆士緊鎖著眉頭,思考這用詞,“他隻是要清除一隻‘縛地靈’而已,即使那是他的弟弟!”


    “哦?”紮克輕笑著,“你被這種‘大義’感動了嗎?”


    詹姆士緊閉著嘴。關於縛地靈,他在昨夜已經電話問過了安東尼。這是一種所有生命在死亡後,都會經曆的過程,有的存在時間長,數年之久,直到遺體腐敗重迴塵土,而有的時間短,瞬息而已。


    他們沒有能力對任何事物做出影響,也就是說,瑞恩並沒有傷害任何人,包括他之後使用的身體。他的附身,隻是運氣的在他被束縛的死亡之地碰上了一具空虛的外殼。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了,蘭斯警探。”紮克挑挑眉:“當威廉·赫爾曼報案自己剛剛成為橄欖球明星的兒子——康納·赫爾曼失蹤時,知道真相的你,會怎麽辦呢?”


    詹姆士按著雙腿的手掌蜷起,握拳,骨節在用力之下發白。吸血鬼的問題迴答了他對瑞文奇目的的疑惑!


    是會因為康納是被縛地靈附身的異類而隱瞞真相,還是像個真正的警探一樣,匯報瑞文奇·疾風的罪行?


    “不!”思維進入死胡同的詹姆士,如斷片一樣重複起了之前的話!“他沒有殺人,他隻是清除了一隻縛地靈!康納·赫爾曼早就死亡了,他隻是將事件推迴原本的軌道中!”


    “是啊。”半透明的瑞恩在這陰冷的地下室中凝結出現:“用,將我綁架到無人的地下室、釘上腐爛的木板,最後燒掉的方式。”


    詹姆士的眼睛閃爍不定的盯著突然出現的縛地靈,他依然是康納的外表。


    “而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做好了一個四分衛!”


    “不!”詹姆士豁然站起,瞪著瑞恩!“你不是一個四分衛,你三年前就已經死了!你隻是盜取了另一個可憐人身份!”


    “看看我!”瑞恩全身的光影都在顫動,如同壞掉了的電視屏幕,“我,就是康納·赫爾曼!”


    “好了。”紮克臉上的笑容消失,他察覺到了詹姆士的真正意思,讓吸血鬼失去笑容的意思,“詹姆士·蘭斯,你看。”紮克走向詹姆士,無視他的反抗,抽出了他腰間的警徽,舉在這位臉色像‘狗屎一樣糟糕’的警探臉前。


    “你在保護巴頓,所以你有這個。”紮克將警徽放迴詹姆士的手中:“我想問的是,如果哪一天,我,本傑明,愛麗絲,被人襲擊了,你會保護我們嗎?還是,你會讓我們被襲擊,隻保護老漢克?”


    詹姆士張口,還沒發出聲音就被紮克打斷。


    “或許我應該換一個說法,如果我們格蘭德之家的人,被襲擊了。隻有老漢克的報案,你才會受理。而拒絕前去抓捕襲擊我們的人嗎?”


    詹姆士再次張口,再次被紮克打斷。


    “或許我應該再換一個說法,如果我們格蘭德之家的人,被襲擊了。你隻會將傷害老漢克的人關進監獄作為懲罰,而不管傷害我們的人嗎?”


    詹姆士瞪大了眼睛,張口,再次被打斷。


    “恩。”紮克搖搖頭,“都不對。應該這樣說,如果有人傷害了格蘭德之家的人,隻有那個襲擊了老漢克的人才是行兇的罪人,而其他的。”紮克側側頭:“他們並沒有罪,是這樣嗎?”


    “事實上,蘭斯警探你十分清楚,這樣的事已經發生了。”地下室中隻有吸血鬼冷淡的話語,“如果我在火焰中被燃燒為塵埃,本傑明被鋼錐刺穿成為屍體,愛麗絲和金被釘在牆上失去唿吸,隻有老漢克還活著。你會像現在這樣為殺害我們的兇手找理由嗎?”


    “你會,我已經聽到了。”吸血鬼轉身,背對詹姆士,“你會說:‘那隻是一隻吸血鬼,一隻狼人,一隻女妖,和一隻狗,老漢克,你應該感謝那些人,他們把你的生命軌跡推上了正常的道路。’”吸血鬼側頭,淺綠色眼睛看著詹姆士:“是這樣嗎?”


    吸血鬼脫下了袍子,平躺迴石台,“你應該離開了。我應該提醒你,我現在不止憤怒,還很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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