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潑,陸景勝跪在雨中,渾身濕透。


    袁弘德跑過來,拉住他,道:“恭芳,你瘋了?”


    陸景勝臉上淌滿雨水和淚水,淚、雨交織,分不清淚還是雨。


    “我隻想救她,這一切一定是誤會,我不能看著她死!”陸景勝大聲喊著,嘩嘩的雨聲打散他的喊聲。


    袁弘德使勁搖頭:“恭芳,如果你再執迷不悟,死的就不是她,而是你!”


    “我是太子,我是真的太子!如果皇上要我死,那就看著大周朝絕後好了!”


    宮中已經謠言四起,虞貴妃的兒子並非皇帝親生,而他陸景勝才是皇帝的親兒子,唯一的兒子。


    “恭芳!”袁弘德跪在陸景勝跟前,乞求著,“她行刺太後,砍斷太後的腳,她犯了死罪,誰都救不了她!”


    “她有苦衷,這一切一定都是誤會,傷害太後的主謀是虞貴妃,她一定是被逼的!”


    袁弘德苦口婆心:“恭芳,你仔細想想,她從小在山圻長大,她和虞貴妃怎麽可能相熟,尹家已經破敗,她早已無家可歸,她為什麽要受製於人?那一切都是她的謊言,你不要信她!恭芳,如果你執意為她觸怒皇上,那麽就中了她的奸計了!你一心想要救她,她卻一心想要你死!”


    “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袁弘德臉上,鮮紅的五指印任雨水衝刷依然分明。


    “袁盛澤,你竟然為了自保如此誣蔑她,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她,愛她,非她不娶嗎?怎麽有了和公主的婚約你就立馬翻臉無情了嗎?她落難,你非但不救,反而落井下石,是我錯看了你!”


    陸景勝惱怒地推開袁弘德,起身大步走開。


    袁弘德看著雨簾中陸景勝的背影變得模糊,不由一片悲哀。


    情勢變得太快,一切如此混亂,令人措手不及。


    慈寧宮,眾太醫圍著太後,一個個大氣不敢出。


    太後的命是保住了,可是腳卻永遠地失去了。


    鬱琬跪在太後床前,默默流淚。


    “母後,都是兒臣的錯,是兒臣引狼入室。”


    如果不是她念及過往情誼從山圻接迴了尹湘湘,太後又怎麽會遭此不幸?


    鬱琬隻覺殺死自己的心都有。


    太後從床上向鬱琬招手,鬱琬膝行至床前,嗚咽不止。


    太後道:“事已至此,自責無用,此事原也不關你的事,你帶來的人並無問題,她的確曾是替我治好了腳傷……”


    “那怎麽會?”鬱琬困惑極了。


    因為她被鬼附體了,現在的尹凝波的軀體裏住著前朝公主唐莉的靈魂,這如何說?未免太嚇人。


    “無論如何一定告誡你皇兄保護太子,太子是咱們大周朝唯一的血脈了,如果他不在了,咱們大周朝就斷了香火了,讓你皇兄切記切記。”


    太後的叮囑,鬱琬自然明白。


    “可是母後,太子不懂事,一直替那女子求情,隻怕皇兄會忍無可忍。”


    太後搖頭:“其實那女子也並非十惡不赦,相反咱們還要感激她,如果不是她,虞氏還在宮中為非作歹……”


    用她一隻腳換虞氏一族的倒台,值了。


    坤寧宮內的人並不比慈寧宮中的人好受。


    虞貴妃被下了大牢,虞皇後雖然沒有被一並問罪,可是整個虞氏一族都人人自危,虞皇後冠著虞姓,又怎麽可能獨善其身?


    虞貴妃的兒子被帶到坤寧宮中,由虞皇後照看。


    因為見不到母親,那孩子啼哭不止。


    虞皇後好脾氣安撫於他。


    風德海憂慮道:“這孩子留在皇後娘娘身邊隻怕是個包袱。”


    皇後拿了糖果給虞貴妃的兒子,衝風德海道:“無論如何,他母親都叫我一聲姑姑,打斷骨頭連著筋,虞氏一族,誰也無法撇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風德海頗有怨氣:“當初她得意之時卻何曾敬皇後娘娘是她姑母來著?過去耀武揚威,如今倒來帶累,殺死陸家母女也就罷了,居然敢指使人去謀害太後,她簡直瘋了!”


    皇後搖頭:“此事蹊蹺,隻怕榮華是中了誰的圈套。”


    風德海一顫:“娘娘的意思,難道說太後在使苦肉計?”


    “未必不可能,那尹家女醫與太後一向交好,怎麽會突然成為榮華的刺客?此事說不通,疑竇太多。”


    “可是偏偏皇帝信了。”


    “那醫女手上有和榮華交接的證據,詳盡確鑿,皇上如何不信?皇上原就是個無腦的。”


    虞貴妃的兒子將糖果往地上一扔,哭喊起來:“我要去告訴父皇,母後說他是無腦的笨蛋!”


    風德海立馬上前捂住他的嘴巴,斥責道:“你個小混蛋,誰親誰疏還分不明白嗎?如果不是皇後娘娘,你早就被你父皇砍頭了。”


    那醫女手上還有這孩子並非皇帝親生的證據。


    虞皇後突然打了個寒噤。


    “風德海,那醫女關押何處?可否安排見她一麵?”虞皇後道。


    風德海甩開哭鬧的虞貴妃的兒子,對皇後道:“奴才這就去安排。”


    無論皇後要做什麽,風德海是這世上唯一不過問原因毫無條件執行一切命令的人。


    夜半的天牢黑漆漆陰森恐怖。


    獄卒打著燈籠在前頭引路,皇後整個人都包裹鬥篷裏,風德海扶著她小心翼翼走著。


    “娘娘小心……”


    皇後猛地頓住腳步,風德海還以為皇後絆倒,“娘娘擔心!”


    皇後伸手指著前方:“風德海你看!”


    風德海順著皇後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但見無數亮著綠色螢火的螢火蟲聚集在一間牢房內,分外詭異。


    風德海毛孔立起。


    獄卒卻是見怪不怪:“那便是那醫女的牢房,夜夜都如此,習以為常了。”


    風德海打發了獄卒,提著燈籠,扶著皇後徑自走向那間牢房。


    站在牢房的柵欄外望進去,隻見無數螢火蟲簇擁著一個長發披肩寬袍深袖的女子,綠色的螢火閃閃爍爍閃閃爍爍宛如鬼火。


    一股冷風自那女子身上吹過來,風德海本能護住皇後,皇後倒是鎮定得多。


    “稀客!”那女子竟然先開了口。


    她自牆角的木床上走下來,螢火蟲在她頭頂身後齊齊飛動,甚是壯觀。


    她徑自走到牢門邊,風德海伸手擋在皇後跟前。


    這女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詭異危險的氣息,不由人不防。


    那女子玩味一笑:“好一對苦命鴛鴦,好一個癡情郎君,隻可惜身殘為奴……”


    風德海頭皮一陣發麻,皇後也是心慌意亂,她顫聲問道:“你為何知道這些?難道是榮華告訴你的?”


    這倒是解釋得通,如此看來她還真有可能是榮華的人,刺殺太後的主謀這個罪名倒是沒有冤屈她。


    那女子淡淡笑道:“我為何知道這些對你二人而言沒有意義,不過我若能幫你二人成功私奔,方是你二人心中所願吧?”


    “賤婢,竟敢胡言亂語侮辱皇後娘娘!”風德海出言訓斥。


    那女子豈會害怕,兀自說下去道:“我有方技,能夠讓你重新做迴男人。”


    女子直直看著風德海,風德海一凜。


    “與其在後宮中咫尺天涯相顧流淚,不如鴛鴦成雙在愛人懷裏溫存一宿,這不是虞皇後一直以來的夙願嗎?”


    虞皇後向後趔趄了一大步,昏黑的夜色遮掩了她蒼白的麵色。


    “娘娘,你不要聽她妖言惑眾,她就是個妖女!”風德海情急道。


    女子嘖嘖而笑:“風德海,一直以來你都在皇後跟前剖白衷心,沒想到竟全都是假話而已,如今有這麽好的機會擺在你麵前,你竟然做了個懦夫,選擇退縮,你連自宮都敢,帶著心愛的人遠走天涯卻不敢了嗎?”


    風德海隻覺心口鑽心地疼,這女子太詭異了,字字句句戳中他心中要害。


    “虞氏一族已然是風雨中搖搖欲墜大廈將傾,還有什麽是你們心中顧忌?”


    虞皇後眼睛一亮,道:“你真有方技能夠讓風德海重新做迴男人?”


    “娘娘,不可上當。”風德海出言阻止。


    虞皇後卻搖頭,帶著哭腔道:“阿海,如果真有這樣的方技,讓我死了我也情願,你知道你身上的傷一直是壓在我心頭的磚,如果真能讓你重新做迴正常人,我對你便不再愧疚了……”


    皇後說著看向女子,“你說話算話?”


    “自然,隻是你用什麽條件交換呢?”女子詭譎一笑。


    …………………………………………


    嗚嗚,最近真的是很混亂的生活啊,缺錢,缺錢,很缺錢。


    沒有錢,理想什麽的都殘破一片。


    哦,已是中年婦女,早就沒有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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