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梳著雙丫髻,穿著朱色印花並蒂蓮交領窄袖紗衣和黛色掐牙繁花散花裙的少女爬上了牆頭。


    少女清麗的麵容上一雙羞澀的美目顯得古靈精怪,她的身後有一個更小一點的通紅的娃娃臉少女正站在地上,替她扶著倚在牆頭的梯子。


    地上的少女仰著頭,脆聲道:“三姐,看到了嗎?”


    言語中帶著無盡的好奇。


    牆頭的少女迴過頭,朝地上的少女使勁皺了皺眉,食指放在唇上噓了聲示意少女不要出聲,道:“你扶穩了不要吵我。”


    說著又迴過頭去看圍牆裏麵。


    院子裏,一個白衣公子站在一張憑幾旁,彎身練著什麽。


    牆頭少女看不見他的正麵,隻瞧見他的背部。


    就是這麽個背影,牆頭上的少女也覺得分外滿足。


    那背影真好看呢。


    牆頭上的少女手肘撐在圍牆上,雙手捧住自己的麵孔,花癡地流出了口水。


    陸景勝正專注地按照白若洢的吩咐練習拿捏金針。


    白若洢說了,金針雖小,卻必須以拿千斤重擔的方式來拿捏,所謂厚積薄發是同一個道理,必須將這種力道練好了,方能開始給人施針。


    陸景勝也不知道要跟著白若洢練習到何時才能夠熟練施針,繼而給尹凝波施針。


    總之千裏之行始於足下,不積跬步何以致千裏?他跟著白若洢好好學便是了。


    正在全神貫注之際,忽聽得袁弘德的聲音:“喂!”


    陸景勝抬頭才發現袁弘德並不是喊自己。


    他站在廊下對著圍牆的方向微微仰著頭,麵色嚴肅,眉頭緊蹙:“書娘,你在看什麽!”


    陸景勝順著袁弘德的視線看過去,方才發現牆頭上的書娘。


    書娘被陸景勝看了這麽一眼,隻覺眼前金星亂冒,也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緊張的,還是興奮的,她肚子裏小鹿亂撞,手腳無措,一時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就從圍牆上搖搖晃晃,然陸景勝和袁弘德便聽得另一個少女的尖叫聲:“三姐……”


    牆頭上已沒有了書娘的身影。


    袁弘德大叫不妙,已經疾步穿過角門,陸景勝也忙放下金針跟了上去。


    走出角門,但見畫娘正蹲在書娘身旁,一邊哭一邊搖她,聲音顯然是被嚇壞了,都發了抖:“三姐!三姐!”


    袁弘德和陸景勝忙走了過去。


    畫娘讓開身子,哭著問袁弘德:“大表哥,三姐會不會死啊?”


    袁弘德已經伸手探了探書娘的鼻息,道:“你三姐不會有事,不用擔心。”


    雖然性命無憂,可是摔得可不輕。


    袁弘德一把抱起昏迷的書娘,對畫娘道:“你們住在後罩樓是吧?四表妹你帶路吧。”


    又是請大夫又是抓藥,書娘這一摔叫上至袁氏下至丫鬟婆子都忙得不可開交。姐妹們都去看她,棋娘也去了,卻是吃了一肚子酸醋迴來。


    琴娘摔倒了,活該!


    琴娘摔倒了,竟然是大表哥抱她迴來的!


    我的天哪,你太不公平了,為什麽摔倒的人不是我啊?


    我也好想摔倒然後被大表哥抱著走迴來啊!


    從正房走迴到後罩樓那是走了多長的路啊!


    該死的親娘怎麽就有這樣的運氣呢!


    “棋娘,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麽?”


    琴娘的聲音驀地在身後響起,棋娘嚇了一大跳。


    “大姐!”她嬌嗔著道,“你走路怎麽跟個鬼一樣悄無聲息的,你要嚇死我嗎?”


    棋娘習慣了大驚小怪,琴娘見怪不怪,隻是答非所問道:“我剛從三妹那裏迴來。”


    “反正死不了。”棋娘無所謂道。


    畢竟是親姐妹,棋娘的態度未免太冷血了些。


    琴娘在心裏腹誹,嘴巴上卻說道:“書娘這迴是遭了罪了,腳摔斷了,大夫說接骨也怕留下後遺症,擔心她以後無法痊愈。”


    “這麽說,書娘以後不是要變成一個瘸子!”棋娘終於有些擔心。


    “大夫隻是這樣擔心而已,所以二妹你不要擔心。”


    棋娘撇嘴:“誰說我擔心她了,書娘那個討厭鬼,沒事去爬表哥正房的圍牆,摔死她都是她咎由自取。”


    一想到書娘因為摔倒被袁弘德抱著迴到後罩樓,棋娘又是滿懷不忿。


    琴娘也生了疑惑:“母親也問書娘為何要去爬牆,書娘隻是哭卻什麽都不肯說。”


    “她怎麽有臉說?她就是為了去摔這一跤,然後騙盛澤表哥抱她迴來的。”


    琴娘卻不認同:“二妹你這樣說不妥,怎麽會有人如此傻?”


    “那可不一定,書娘就是鬼迷了心竅也未可知呢。”


    琴娘一驚:“二妹你說三妹她鬼迷心竅?”


    棋娘重重點了點頭。


    其實,這平安侯府裏鬼迷心竅的可不是書娘,而是另有其人。


    董娘子神色急匆匆進了東廳,袁氏正在看賬簿。


    “夫人不好了。”


    袁氏抬頭,為董娘子打斷了她手頭的事而有些不悅:“是不是三小姐那邊怎麽了?”


    董娘子道:“不是的,夫人,是二少爺。”


    袁氏啪的闔上賬簿,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董娘子也急忙跟上。


    侯爺雖然和夫人親近,可到底隻是姑侄,這二少爺才是親兒子啊。


    英儒躺在床上,背上蓋著厚被子卻依然發抖說胡話。


    袁氏焦灼地問郎中:“怎麽樣,怎麽樣,我家孩子怎麽樣了?”


    郎中反複替英儒檢查,半晌方才支支吾吾同袁氏道:“依老夫多年行醫經驗來看,二少爺他……他……”


    “他到底怎麽了?”真是急死個人,袁氏幾乎發火。


    郎中終於道:“看二少爺的症狀,是得了相思之症。”


    然後董娘子就傻呆呆看著她家夫人將那可憐的郎中打出了侯爺府。


    “你說那個大夫是不是個庸醫?他怎麽可以紅口白牙亂誣賴人呢?英儒才多大,他一天到晚除了姐妹們還見著誰了,居然說他得了相思之症?他還有沒有醫德,居然危言聳聽,拿我們英儒的名聲開玩笑?”


    袁氏拉住袁弘德的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袁弘德已然發覺事情的嚴重性,那替英儒看病的許大夫在京城的名氣也不小,雖然不如太醫局的禦醫們,可也絕對不是庸醫。


    他不會平白無故亂下診斷的,難道說二表弟真的得了相思之症?


    袁弘德突然覺得事情有些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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