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難題


    趙國棟笑了一笑不再言語。


    中巴車從縣城出發開往曹集,要路過新坪,趙國棟二人也就安之若素的乘坐這樣有些破舊的中巴。


    “大姐,你這車有些年辰了吧?”趙國棟掏錢買票,卻被遊明富先付了錢,他也就沒推直接問道。


    “年辰?咱麽這可是新車,還不到三年呢,就這路,你三五年就得考慮換車,要不光修理費都讓你受不了。”賣票中年婦女恨恨的道:“也不知道交通局這幫人一天幹什麽吃的?每年都在修修補補,可從沒見過這條路光生過,要不了兩月就又變成這副德行,這不是故意給修車廠找生意麽?”


    “哼,你不知道那姓牛的舅子就在城關鎮開了一家修理廠,聽說還是交警隊定點事故修理點呢,事故車隻有在那兒修交警隊和保險公司兩家才認可。”一位乘客笑著道:“下輩子記著去當官吧,那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撈錢。”


    遊明富心中暗自叫苦,瞅了一眼置若罔聞的趙國棟,幹咳了一聲,“這路是啥原因爛得這樣厲害啊?”


    “都是修修補補,又不下點血本好好修修,每年都這樣修一截補一截,要不交通局那些家夥咋吃錢?”另外一名乘客又插話,“都把責任推給那些拉砂石的重車,就以為萬事大吉了,還真以為老百姓不懂,好糊弄呢。”


    “哦?不是那些拉砂石的重車軋壞的麽?”遊明富也是一怔。


    “與那些重車有關係,但是你看看那些軋壞地段道路下邊情況就知道了,下了多少料?鋪了多少柏油?底子多薄?哼哼,這種方式好啊,大家都能說得過去,各取所需,就是苦了咱們這些每隔幾天就要去安都進貨的人,坐上一趟下來,骨頭架子都得散三分。”插話旅客顯然是老乘客,氣哼哼的道:“就憑這路,槍毖交通局長都不冤枉他。”


    遊明富不敢再搭腔,他平時也少有來坐這種中巴車,自然也難得聽到這些整天專門在路上跑的旅客的牢騷話,牛德發的小舅子好像是開了一家汽車修理廠,不過這也很正常,隻是這中間如此多的彎彎繞他卻不清楚,沒想到他知道的同時趙縣長也豎起耳朵聽了個明明白白。


    “好了,別吃飽了撐的說這些事情,哪個縣不這樣,我看豐亭、蒼化那邊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國道上不也差不多。”另外一名旅客也搭話,“天下烏鴉一般黑,千裏當官隻為財,要不他們腰包裏怎麽鼓脹起來?”


    這話又引來其他旅客們的一陣附和聲,趙國棟卻是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這些因路而生的牢騷在這些旅客嘴裏自然不會少,路況差了估計也不是一個原因,維修資金不足,重車碾壓,新坪那邊是花林縣城建設中主要的砂石來源地,重車來往自然不會少,但是是不是與施工單位偷工減料這還說不清。


    不過從這一點看來民怨沸騰倒是很值得注意,交通建設已經不僅僅是發展經濟需要了,而且也是民眾出行的需要,從花林縣城到新坪再到寧陵這條路本來就是花林縣與外界最重要的線路,而這條線路不但是花林縣發展命脈,同樣也是老百姓進出花林的最主要通道,這裏不暢,可謂花林經濟發展也就不暢了。


    這個時候趙國棟倒是對那位牛局長生出了不少鄙屑之情,當個局長連麵子工程都不會搞,可見你這局長水準也很一般。


    二十三公裏路中巴車跑了整整一個多小時才算到了新坪,當然這也和中巴車性質有關係,沿路上下客人,耽擱了不少時間。


    站在新坪三岔路口,漫天飛揚的塵土滾滾而過,國道915從這裏一直向東前進進入湖南境內,而向西通往曹集縣和寧陵。


    柏油路上破損地段太多,這些養護段的工人也圖省事兒,索性就拉來一車車黃土混合砂石直接填補,壓路機再一碾壓,也就像模像樣。


    這種方式便宜簡便,但一般都是用於鄉道或者是臨時便道,省道縣道上都很少采用這種方式,更不用說國道上了。


    趙國棟心中暗歎,這也難怪老百姓罵娘,用這種方式修補,老百姓意見咋不大?


    見趙國棟目光老是盯著那些破損處,遊明富心中也有些不太自然:“趙縣長,這恐怕是臨時修補一下,國道915聽說今年要大修,咱們自己再要投錢進去好生修繕就不劃算了。”


    “我知道,不過我看新坪到城關鎮這一截又是咋迴事兒,為啥還是這麽多用這種方式來修補呢?”趙國棟反問,“老遊,你別在我麵前裝蒙,你不說我也一樣問得到。”


    “嘿嘿,我哪兒敢啊?”遊明富尷尬的一笑,“縣裏人大代表每年視察公路建設都是九月間,所以交通局一般都選擇七八月間來進行修補,那時候天氣也正好合適鋪柏油。可是你也知道冬春兩季才是建設高峰時間,這從新坪過來的重車就特別多,每天都是轟隆轟隆的,所以路也就壞得快,交通局也不可能每年都來修補兩次,所以這期間就隻能用這種方式來臨時應急了。”


    趙國棟也知道這是貧困地方交通上慣用伎倆,說實話也算不上啥大錯,臨時修補一下總比根本不管好吧,問題在於這路每年夏季的正式修補是不是就真的隻能管一季?這中間有沒有貓膩?路壞得這樣快是不是都是所謂重車碾壓的結果,如果真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新坪這邊砂石出產這麽大,難道說縣裏就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每年這樣修修補補,錢投進去一年又打了水漂,就沒有想過一勞永逸的辦法?”趙國棟想了一想道。


    “想過啊,怎麽會沒想過呢?年年縣裏人大代表都有無數關於改善花林出口通道的提案,縣裏也不是沒有動過修這條路的心思,討論調研作過無數,但最終都隻有束置高閣。國道915雖然路況也不是很好,但是比起新坪到咱們花林縣城這一截來又不知道好了多少了,如果能夠把這條通道徹底打通,那花林縣就算是活出來了。”


    “但光是從新坪道花林縣城這一段道路就有二十三公裏,如果要想一勞永逸就隻有改水泥路,而且還得按照二級水泥路麵的標準來修建,這沒有個幾百萬不行,但是無論是縣交通局還是地區交通局,都根本無法承受得起這樣巨大的開支,縣裏財政去年才三千多萬,支出將近四千萬,缺口還得從其他路子想辦法,連吃飯飽肚子的事情都還顧不過來,縣裏哪還有心思來修路?”


    趙國棟當然清楚遊明富所說的走起來路子大概就是指田玉和能從省裏扶貧辦和農業廳、林業廳那邊弄來一些資金,這也是田玉和敢於以一個副縣長身份在花林縣裏橫著走路的主要原因,難怪連牛德發這種牛人在田玉和麵前都得趴著,沒錢,你交通局長算個球?


    有錢就是大爺這句話在這個時候體現得淋漓盡致,如果自己能夠弄來項目資金,隻怕那個牛德發一樣會屁顛屁顛跑到自己麵前搖尾乞憐吧,趙國棟如是想。


    “唔,這倒是個問題,一個財政收入隻有三千來萬的窮縣要讓它拿出幾百萬來修路,而且是修一條路,顯然不現實,地區交通局那邊難道就不能爭取到一點資金麽?”趙國棟沉吟道,這是擺在他麵前的第一局,他必須得破,否則他就在這花林樹立不起威信。


    “我估計爭取肯定能爭取到一點,但是多少呢?三五十萬給你那也得是看著你真有這個修路計劃出來才能落實,而且多半是專戶,指名道姓必須用在那上邊,這年頭變著方式套上邊資金的手法多的是,地區各局行也都精了,非要看到你的配套資金都全數到位了,這才會跟進,咱們縣裏哪能湊得出那個數?”遊明富也對於縣裏機關這些把戲十分熟悉。


    “三五十萬不過是杯水車薪,作用不大啊。”趙國棟歎了一口氣搖搖頭。


    “我的趙縣長,真要能給您三五十萬,那都得看您有多大麵子了,三五十萬對於咱們縣來說也不是小數目了?你沒看縣人大和縣政協那兩輛桑塔納破爛成啥樣了,想要換車,報告打了無數,縣裏也批了,就是沒錢,人大花主任在縣政府大院裏罵了兩天娘,罵得多難聽,還不就那樣?羅縣長也就隻能厚著麵皮陪著笑臉應付,沒錢,你縣長也就隻有當龜孫子。”遊明富苦笑道。


    這事兒趙國棟也從馬本貴那裏聽說過,田玉和被停職的第二天縣人大花主任得到消息忙不迭過來要求馬上兌現買車事宜,估計是覺得田玉和一旦垮台,買車事宜就要黃,結果不出所料,縣財政沒錢,買車之事自然沒戲,批了的報告也就隻有壓在文件堆裏了,老花主任心裏不舒服,自然得出出氣,嘴裏也冒出了卸磨殺驢看今年咋過這一類的話語,聽得羅大海和其他幾個副縣長心裏都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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