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裏,墨衝可吃了不少苦頭。第一個苦頭就是馮達給他的路線圖出現了錯誤。不,也不能說是錯誤。馮達給他的路線圖其中一個地段有一座規模非常大的火山,他經過時候,火山正好在噴發,為不避免受到波及,他不得不遠遠繞開。但一繞,路程固然遠了許多,偏離路線,路徑也便得完全陌生,他不得不自己摸索。這中間,又遇見了一些熔岩之地特有的火焰類妖獸,幸虧他手段還算了得,蜻蜓舟也夠快,這才有驚無險,沒有把小命交代下。這次事情下來,墨衝可算是飽經風霜,曆盡波折了。


    “嗖!嗖!”


    一青一藍兩道遁光從遠處的大城飛出,很快到了墨衝麵前,遁光一斂。顯出了裏麵一男一女兩名修士,男的是寶華觀的道士,女的則是首陽山弟子。兩人一見墨衝,都露出了警惕之色,寶華觀的道士道:“閣下是什麽人?為何出現在此地?”


    墨衝抱了抱拳,道:“在下墨衝,是萬劍宗弟子。見過這位師兄,師姐。”


    寶華觀道士上下打量了墨衝幾眼,道:“萬劍宗?最近可沒有萬劍宗弟子出入新城的消息,你是什麽時候離開南梁國的?”


    墨衝早料到對方會問起這些,當即便把自己兩個多月前參加團樓城齊家比試大會,中途離開,又遇到馮達、淩誌方二人的事情大略說了一遍。寶華觀道士和首陽山女子聽完,互相望了一眼,寶華觀道士點了點頭,道:“兩天之前,確實有一位獸仙宗,一位天書門的師兄從楓葉國歸來。不過,我卻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就是你口中的那兩人。而且,他們也並未提起還有一人同行。如今,他們已經不在城中,你說這些,可是沒有對證的。”


    墨衝苦笑了一下。看來,馮達和淩誌方大約是也看到追來的那名結丹期修士,以為自己死定了,所以才沒提起自己。他們的避火珠和寒玉還在自己這裏呢,不打算要了?


    首陽山女子則道:“你說你是兩個多月前應邀去參加比試大會的修士,可有當時的請帖?還有,你的身份令牌,也一並交與我。我們拿到城中找人鑒定,順便尋一名你們萬劍宗修士,隻要他確定你的身份不假,你就可以通過了。”


    首陽山女子說出這話的同時,身上法力隱隱湧動,一旁的寶華觀道士也是蓄勢待發。看樣子,隻要墨衝口中說出一個‘不’字,或者交不出他們要的東西,他們立刻就會出手。


    墨衝笑了笑,伸手一拍儲物袋,兩樣東西立刻從中飛了出來。一樣,是張是大紅請柬,另外一樣,自然就是墨衝自己的銘牌。二人所說所問,都已經在他的意料之內,東西也早就準備好了。


    二人眼見墨衝神色淡淡,取出來的東西看來也不像假的,當即點了點頭,將東西接過,寶華觀道士口氣一緩,說道:“好,東西我們現在就送迴去,道友就在這裏等一下罷。”墨衝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露出什麽可疑的跡象,所以他的神色也緩和了一些。


    墨衝一拱手,道:“是。有勞二位。”目送著二人朝遠處飛去,墨衝嘴角一揚,露出了一絲不屑,口中喃喃道:“我若真圖謀不軌,憑你們兩個還想留下我?哼。這樣的人手把守如此要地,有些懸那……隻希望城中其他人別這麽草包……”


    離去的二人迴來得很快。再迴來時,二人身後又多了一道青白色的遁光。墨衝不必等遁光斂去,就已經知道來人是誰。因為後麵那人身穿的是萬劍宗服飾,而且法力氣息有些熟悉,正是當然自己臨出發去團樓城前,特地來提醒自己要小心的王臣王師兄。原來王臣也在這座新城裏。


    “墨師弟!果然是你麽!?”


    還沒等遁光落下,王臣驚喜的聲音已經傳入了墨衝的耳朵裏。對於王臣,墨衝是很感激的,當即笑著迎了上去:“王師兄你可安好,正是師弟迴來了!”


    王臣收斂遁光,一把抱住了墨衝的手,用力搖著,口中連連道:“好!好!很好!你果然沒事!”


    墨衝見王臣神情真摯,知道他確實是為自己歡喜,不由心中很是感動。其實他和王臣並不算太熟,相識不過是因為交換過築基丹。當時錢貨兩清,自己還占了王臣的便宜。後來,王臣得知有人想對自己不利,又急急忙忙趕來通知,算來,自己還欠了他一個不小的人情。


    “恩,王師兄,他確實是你們門派的弟子了?”一旁的寶華觀修士這時候插口進來。


    王臣點了點頭,道:“他是。沒有問題。”


    首陽山女子笑道:“既然這麽說,請師弟入城吧。恩,這是你的東西,請拿好。”說話之間,她將墨衝剛才交給他們的大紅請柬和銘牌遞還。


    墨衝將東西接過,輕歎一聲,道:“入城,當然要入城,總不能再迴轉迴去。嗬,千辛萬苦,萬苦千辛,總算是迴來了。萬事人非呀。沒想到,才離開這一陣子,此地倒多了一座堅城。”


    王臣笑道:“墨師弟感慨良多呀。走,跟我去喝一杯?”


    萬寶樓,富貴廳。


    桌上,是珍饈佳肴。壺中,是陳年美酒。墨衝的神色卻有些凝重。這也難怪。墨衝實在沒想到,一座剛剛築起的新城,會有一家裝潢這麽華麗,酒食這麽講究的酒樓。新城是進出南梁國必經之地。這樣一個要地,居然有這麽樣的酒樓,把守的修士看起來又是虛有其表,若是魔道修士偷偷越過了熔岩之地,大舉來犯,憑借這樣的城,這樣的人,能守得住麽?


    墨衝本不是一個愛關心天下大勢的人,但是他不久才和魔道修士交過手,深知他們心狠手辣,做事一向喜歡斬草除根。若是南梁國被攻陷,萬劍宗會怎麽樣?他所熟悉的人,趙雪凝會怎麽樣,蕭長青會怎麽樣,眼前的王臣,又會怎麽樣?


    “墨師弟有心事?”王臣替墨衝滿了一杯酒,笑著問道。


    墨衝歎了口氣,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道:“王師兄和魔道修士交過手了麽?”


    王臣點了點頭,道:“打過幾場。”說話間,臉上的笑意一斂,也歎了口氣道:“若論單打獨鬥,我們六大派的修士,大約隻有酒仙派的同道,才能和他們一較高下。”魔道修士有能夠暫時提升攻擊力的手段,酒仙派也有,王臣說的一較高下,自然指的這個。


    墨衝歎道:“本來,這些事情也輪不到我操心,不過這昨城池……”


    王臣笑著打斷道:“哦。我知道墨師弟為什麽歎氣了。墨師弟,你想,連你都看得出的事情,師叔師伯,師祖他們,會看不出來麽?”


    墨衝聞言一愣。是啊,自己都看得出,那些人老成精的各門派會看不出?


    王臣又笑道:“萬寶樓的酒菜,可比南梁國許多大城酒樓都要好。你覺得,真的是哪個商家想到這關口要塞開店賺錢?”


    墨衝笑了,大笑,道:“是!是!我想太多了!喝酒,喝酒!”


    酒過三巡,墨衝便問起了去團樓城參加比試大會眾人的情況。當然他問馮達和淩誌方,他們兩個不清楚。王臣是萬劍宗修士,對此事應該了解得多一些。


    王臣聽到墨衝問起團樓城的事,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那一日師弟離開之後,過了幾天,我就被召集,來到了這裏,修築眼下這座新城。算算日子,正是團樓城齊家修士倒戈的時間。不光我不知道,城中其他的同門,也都不知道,他們基本都是和我一個時間來到這裏的。”


    這個迴答,既在墨衝意料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沉默了半晌,墨衝道:“既然這樣,我早些迴去看看好了。”


    王臣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師弟,你忘了你離開門派去往團樓城途中時做了什麽?”


    墨衝皺了皺眉道:“我幹了什麽?”


    王臣歎道:“你殺了喬路,殺了盧宗仁,重傷了毛立新,你還想迴門派?”


    墨衝愣了一下,隨即想起,是啊,自己離開門派趕往楓葉國路上,確實殺了幾個人,不過,他記得殺的是三個,原來有一個隻是重傷?到底哪一個是毛立新?這些日子發生事情太多,墨衝也不記得了。聽到王臣說起,頓時皺眉道:“是。你不說我倒忘了。現在怎麽辦?”


    王臣苦笑,這還能忘?一下殺了兩名同階修士,重傷一人。這樣的大事都忘掉,也不知道這位墨師弟心裏還裝著什麽。此時王臣若是知道墨衝在熔岩之地那邊一連擊殺十幾名魔道修士,也不知會是什麽表情。


    “最好的辦法是先別迴門派。眼下正和魔道修士開戰,哪裏都是要用到人手,便是眼下的新城,也缺人得很。隻要師弟你遞個名字上去,自然就留下來了。等事情再過去一段時間,師弟又立上戰功,這件事情就可以揭過去了。畢竟他們幾個埋伏師弟不對在先。靈藥園那些傳言,自然是不會對墨師弟構成威脅的。”王臣沉吟了一下,開口拿出了一個方案。


    墨衝搖了搖頭,道:“不行。我要迴門派一趟。恩。也有地方要去,不能留在新城。”


    王臣皺了皺眉,道:“要迴門派啊……這樣。毛立新重傷迴到門派後,向師叔師伯告狀,說師弟你以一人之力擊殺了喬路、盧宗仁兩個。墨師弟你隻要不承認,大概也沒人會相信。畢竟三對一的情況,能夠脫身逃走,已經很不容易。”


    說到此處,王臣頓了頓,接著又道:“眼下魔道入侵,大敵當前,門派也好,各方勢力也好,都絕對不會讓他們家族鬧事。畢竟你有你師傅陳柏年這麽一名結丹期修士。隻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明麵上他們不敢出手,暗地裏說不定還會對師弟不利。而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再出手,他們的攻勢必然更加犀利。師弟你日後出行,可不能單獨行動了。”


    墨衝點了點頭道:“哦,多謝王師兄指教。”


    王臣站起了身,道:“既然墨師弟決定迴去,那酒也別喝了,立刻就動身罷。省得城中有其他同門把師弟平安迴來的消息傳出去。若是被毛立新他們知曉,又在半路伏擊,這就不好了。”


    墨衝心裏有事,酒確實也不太喝得下,當即站起身笑道:“那,師弟我就告辭了……”說到一半,墨衝想起了什麽,一拍儲物袋,取出了兩片黑黝黝的蟲殼,道:“是了,王師兄,這個是某種毒蜈蚣的外殼,質地很堅硬,你拿去打造防具用吧。”


    王臣一見,連忙擺手道:“哎,這怎麽使得?墨師弟你處境比我艱難得多,有這些蟲殼打造防具正好,怎麽能給我?”


    墨衝笑了笑,一拍儲物袋,又再取出了幾片蟲殼道:“王師兄放心,我自己這裏還留有一些。防具多了,也用不上。這隻是師弟小小的一點心意,你便收下吧。”


    王臣見墨衝自己手裏還有,對兩片蟲殼也確實心動,當即也就不再推辭,點頭道:“好,既然墨師弟有心,那師兄我就卻之不恭了。”說著,將兩片蟲殼接過,小心翼翼地收起,道:“走吧,我送你出城。”


    石蓮山下,蒲扇坪。


    這裏是一大片開闊的平地,形如蒲扇,所以得名。此地離新城有一百二十多裏,給墨衝送行的王臣自然是早已經迴去了的。行走中墨衝看到眼前這一塊開闊之地,嘴角一揚,走到了平地中心,然後突然停下了腳步,緩緩開口道:“幾位師兄跟我走了這麽久,也該現身了吧?”


    墨衝話語說出,四周一片寂靜,除了葉落風響,就隻剩下偶爾從遠處傳來的一兩聲獸吼和鳥鳴。墨衝等了一陣,不見有人現身,歎了口氣道:“這裏是個好戰場。你們若是再不出來,我就要駕馭遁光離開了。”


    這一次。墨衝話語說出沒多久,身後的樹林立刻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輕響,接著,有四人從樹林之中緩步走出。三人不認識,穿的也是普通青衣,顯然是不想讓人從服飾上看出什麽,還有一人,雖然也穿著青衣,麵孔墨衝倒是見過,正是出城盤問過他的那名寶華觀道士。


    一名麵容瘦削的漢子眼睛緊盯這墨衝,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好!好!不愧是從楓葉國闖迴來的人,突然見到幾個比自己修為高的對手,仍然還能保持鎮定。”


    墨衝有些不屑,道:“你是要來說廢話的,還是想找我動手的?若是說廢話,請迴吧。大家都很忙,何必浪費時間。”


    瘦削漢子笑容一僵,隨即臉色就便得極為難看起來,正要開口再說什麽,那寶華觀修士突然道:“你就不問問,我們為什麽跟著你,又為什麽想對你下手?”


    墨衝搖了搖頭,道:“我不必問。”


    寶華觀修士道:“哦,你已經知道了?”


    墨衝笑道:“想殺我的人,我隨隨便便就能想到十幾個。所以,我也懶得問。”


    四人護望一眼,目中都露出了些許的驚疑之色。這一次出來,他們本來是勝券在握,但是墨衝表現的如此鎮定,反而讓他們有些心虛起來,該不會對方暗中還有幫手?但是不對啊。他入城之後隻和王臣接觸過,在城中停留的時間也不過小半天。王臣,是他們親眼看著迴去的,其他人沒個正當理由想隨便出城,那是萬萬不能。哦,就算王臣沒有迴去,還躲在某處,四個對兩個,也沒什麽懸念呀?


    “你就算不問,我也是要說的。總該叫你死個明白。”


    寶華觀修士望了其他人一眼,再次緩緩開口。在他說話的同時,其他三人慢慢移動腳步,對墨衝形成了合圍之勢。在這過程,四人自然是全神戒備,防止墨衝突然暴起出手。但是墨衝根本連看都沒看其餘三人的意思,隻是淡淡笑道:“哦?洗耳恭聽。”


    寶華觀修士道:“我有一隻變異靈獸,能夠感應到附近幾丈之內存在的礦石、寶石之類。”


    寶華觀修士說著,一拍腰間的靈獸袋,一隻拳頭大小的白毛鼠立刻竄了出來。它和普通的白毛鼠有些不同,普通白毛鼠眼睛是烏溜溜的,這隻白毛鼠一隻眼睛是黑色,另外一隻眼睛卻是金色。此時白毛鼠正上跳下竄,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樣,時不時還朝墨衝望上一眼,口中發出‘吱吱’之聲。


    “這隻靈獸,我養了三十多年,因為它而得到的各種珍惜材料也不少了。但是它像今天這麽激烈的反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寶華觀修士說著,用手撫摸著白毛鼠,安撫了一下它激動的情緒,然後重新將它塞迴了靈獸袋。


    “隻是見財起意?還真是一個普通至極的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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