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霧沒法動彈, 他唿出的氣噴在耳邊。她覺得很奇怪不安,掙紮了一下。

    他低聲問, “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江枝霧老老實實,在這方麵一點經驗都沒有, 所以壓根沒意識到趙識簷是在逗她調情。

    她隻想拉迴自己的手, 正打算使勁, 趙識簷卻收迴手, 麵色如常地說,“去拿戒指。”

    戒指盒是深藍的絲絨布, 看不出牌子。打開後, 裏麵立著一枚從款式到顏色都很簡單的素戒。

    趙識簷靠在餐桌沿, 歪著頭, 抬起她的手腕。

    像是分鏡慢動作,時間按了暫停鍵。

    他粗糲的指腹貼緊她的無名指, 抵住戒指,一點、一點, 緩緩移動。

    快到底的時候,趙識簷若有所思,低下脖頸, 盯著瞧了一會。

    不知道想到什麽,他勾起唇笑笑。停了停, 然後把戒指徹底推上去, 卡牢固。

    “還可以。”趙識簷開口時, 是這麽一句不溫不冷的評價。

    如此親密的舉動, 讓江枝霧迷惑了一瞬,腦海中有什麽一動。

    無措,緊張,還是…沮喪,無力?說不清。

    她稍微鎮定心神,抽迴自己的手,輕聲說,“謝謝。”

    聽她這麽說,趙識簷便笑了,緩聲問:“謝謝?謝什麽。”他悠悠猜測,“謝我幫你戴戒指,還是謝我娶了你?”

    江枝霧搖頭。

    都不是。

    是謝你,讓我對麵對父親的時候,至少有個交代。

    不管因為什麽結婚,也說不清是誰先踏錯那一步,但他們最終都選擇走上錯的那條路,攪亂了各自的生活。

    她給了自己一段時間去適應憂慮和躁鬱的情緒。

    自己和趙識簷之間,除了少年相識,可能連最基礎的感情都沒有。但不能否認,他的種種行為,都給了她不少安全感。

    什麽事都比她預想中的更好。

    這樣就夠了。

    時間已經很晚,趙識簷還沒有走的意思。

    江枝霧其實已經眼皮打架,有些犯困,卻不好丟下這個客人加病人,獨自去房間睡覺。

    她有點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氣氛,和以往略有不同。趙識簷絲毫不拘束,完全不像在別人家,甚至還饒有興致參觀了幾處地方。

    她是說不出拒絕的人,也隻能陪著他。

    過了會,這個大爺開始喊餓。江枝霧感覺自己像是她的奴婢,深更半夜地,被使喚去廚房給他下麵。

    而趙識簷什麽都不做,懶散倚靠在門邊,監督她。

    江枝霧打開冰箱瞧瞧,迴頭’哎’了一聲,“家裏沒什麽菜了,西紅柿雞蛋麵可以嗎?”

    他問,“我沒名字嗎?”

    “……”江枝霧頓了頓,配合他,“趙識簷。”

    她垂頭認真洗菜,聽到他的輕笑。

    趙識簷走到近旁,拎起一顆生菜,側頭打量,“我幫你?”

    她製止,“沒事,你就放在那裏,我來洗。”

    趙識簷很快丟了手裏的菜,又質疑地看向她平平的肚子,“你真的懷孕了?”

    她不答。

    “是不是騙我?”

    江枝霧轉頭,對上他的眼,“我為什麽要騙你?”

    趙識簷麵不改色,“想和我結婚。”

    她把油倒進鍋裏,摁開抽油煙機,“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是那天晚上,你應該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提到那晚,趙識簷和她自己都愣了兩秒。

    她閉嘴,臉色漸漸發紅。他隱含意味地笑起來。

    趙識簷一點也沒趁人之危的內疚感,順勢補充,“我知道啊,並且記得很清楚,要我再跟你演示一遍嗎?”

    好吧,她說不過他。

    江枝霧頭痛,幹脆不再出聲,繼續專心做自己的事情。

    之前還覺得,趙識簷沉默寡言,和他弟弟性格差太多。他們一個熱的像火,一個冷的似冰。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兩人嘴上功夫不相上下。

    他要是想說話,能把你噎死。

    *

    趙識簷言出必行,做事很效率果斷。迴來第二天,他就西裝革履,襯衫筆挺,帶著助理精心準備的東西去拜訪江父。

    連她都措手不及,江父更是錯愕。

    不過不知道他們後來說了什麽,總之江父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婿還算滿意,甚至連帶著,對著江枝霧的態度都緩和不少。

    從小區出來,坐上車。

    他點燃引擎,邊倒車邊問,“你朋友在哪?”

    江枝霧從微信聊天記錄裏翻地址,猶豫幾番,“嗯…就在江西南路的那個…中亞廣場。”

    趙識簷似笑非笑瞄她一眼,“這麽喜歡去那?”

    這句話好像有點怪怪的。

    “不是我訂的地方。”江枝霧下意識想解釋,“我、我也不是經常去,上次碰到你隻是湊巧,你不要誤會啊。”

    怎麽越說越奇怪…

    看她又咬住唇,趙識簷視線流連了一下。

    他沒繼續為難,換了個話題,“大概晚上七八點,我弟弟想跟你吃頓飯,到時候我來接你,有時間嗎?”

    “今天晚上…”她心裏感激他今天對自己父親表現出的尊重,所以沒多想就答應下來,“好。”

    想到那個囂張跋扈的小少爺,江枝霧忐忑地問,“我需要給你弟弟買點什麽嗎?”

    聽見這句話,趙識簷手指點了點方向盤。他偏過頭,扯出點笑意,“你是他嫂子,應該是他給你買。”

    “……”

    剛好到了地方,江枝霧連道別都沒有,解開安全帶,急匆匆下車。

    進了商場,腳步又忍不住緩了緩,透過玻璃往外麵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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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已經開走。

    她鬱悶地想,為什麽每次和趙識簷相處,總是這麽窘迫。

    *

    還是上次歇腳的那家甜品店,除了她、印藍、李文清,還有一個人。

    江枝霧出乎意料,“蘇醫生,你怎麽也在這裏?”

    蘇素笑眯眯,“怎麽,不歡迎?”

    “不是不是。”她挨著李文清坐下來,“隻是很久沒見了。”

    “不見也是件好事呀。”蘇素打量她,“江江又變好看了,最近過的還好嗎?”

    “嗯…挺好的。”

    印藍明顯精神不濟。聊天途中,江枝霧幾次想開口,視線都被印藍躲開。

    這點的微妙互動,一點不差,全落在蘇素眼裏。她笑而不語,搖搖頭。

    李文清神經大條,根本沒察覺到氣氛奇怪。她忽然想起來了正事,“小江,你倒是說啊。”

    “說什麽?”

    “還能說什麽,當然是你和趙識簷的事情!我不然我找你來幹什麽。”

    “我和他…”她有些詞窮,“我、我…”

    “你什麽你,趕緊說,趕緊。”

    江枝霧一急,頭腦發漲,竟沒有一點鋪墊,脫口而出,“我懷孕了。”

    沉寂幾秒後,李文清腦子還沒轉過彎來,聲音陡然拔高,“——懷孕?”

    連一向淡定地蘇素也驚訝了,“真的嗎?”

    印藍還在愣著,好像聽到了一個天方夜譚的笑話。

    江枝霧低下頭,“你…稍微小聲一點。”

    “懷誰的,趙識簷?”李文清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廢話,結結巴巴,“靠,你這,趙總太猛了,一個晚上就把你少女變少婦,牛逼啊。”

    隨後,印藍也反應過來,背往後一靠,一瞬不瞬看著她,“要結婚?”

    “應該是。”

    印藍沒顧忌場合,點了根煙,“為什麽連我也瞞著?”

    江枝霧訕訕道:“我沒來得及說。”

    蘇素打斷她們,“肚子裏那個,多久了”

    江枝霧沒隱瞞,“…快兩個月。”

    她太瘦了,隻要不說,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來。

    在場唯一興奮的,就是李文清了。她興致勃勃地追問這追問那,又拿手機翻出趙識簷的照片,遞給蘇素看,和她討論,“就是這個,真的很帥對吧,不像其他那些歪瓜裂棗的。”

    蘇素點頭。

    李文清感歎,“我的姐妹居然要成為中亞老板娘了,天哪,想都不敢想,感覺全世界都被我踩在腳底,爽啊。”

    “什麽老板娘,你瞎說什麽,你是不是瘋了。”江枝霧掐她大腿,“以後不許這麽說了。”

    李文清迅速改口,擲地有聲:“好的,總裁夫人。”

    “……”

    她們正在鬧,印藍卻獨自起身,拿起包,“我朋友有點事,你們先吃,我過去一趟。”

    江枝霧推開椅子跟著站起來,拽住她,“你要去哪?”

    印藍停下來,“不是跟你說了,我朋友找我有事。”

    她心裏不安,卻不是擅長挽留的人。訥訥點頭,把手縮迴來。

    印藍走後,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輕易就看出她的沉默失落,蘇素輕聲喊,“江江。”

    江枝霧迴神,“我在。”

    蘇素很溫和地開導,“你沒必要自責。”

    李文清冷言冷語,“就算印藍不高興,不開心,那也是她的事,和你沒關係知道嗎?她馬上要結婚了,你也是。所以以後她的事,都和你沒關係。”

    “不是這樣的,我們至少還是朋友。”江枝霧忽然覺得難過,“不說了,行嗎。”

    “我不,我今天就要說清楚。”李文清一句比一句狠,“沒有什麽東西是永恆的,包括友情,包括你對她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你還真以為印藍這麽多年都看不出來?當初你得病,我就跟你說過,隻要以後過得越來越好,沒有什麽是不能拋棄的。”

    江枝霧知道,因為自己的原因,李文清和印藍別扭了很久。

    “是我不好。”她低頭認錯。眼淚沒撐住,掉了下來。

    …

    …

    那時候,江枝霧因為現實和網絡的種種事情,精神壓力太大,天天都處於極度緊張不安的狀態,慢慢地,就不小心走入了一個怪圈。

    她真的覺得自己特別煩,每次和李文清打電話都在哭。

    江枝霧也知道這樣很不好,一點都不堅強。可是,她不敢和爸爸講話,怕讓他更傷心更生氣。也不敢去打擾印藍,讓她擔心。

    印藍的男友一個接一個,江枝霧的心情時好時壞。這一切,在李文清的眼裏,都是印藍吊著她的表現。

    可李文清不知道,她們從未逾矩過,一點都沒有。

    她從小學就自卑,自卑到覺得自己連手邊的一張餐巾紙都不如。所以自然而然,養成了付出型的人格。

    印藍那樣保護她,江枝霧什麽也沒想,就想對她好一輩子。

    江枝霧根本不舍得要求印藍做什麽,更別說改變她的性取向。她從來不把這種事情當作玩笑開。

    再後來,李文清聯係了自己朋友,給她找了靠譜心理醫生。

    那個醫生就是蘇素。

    她很有耐心陪著江枝霧慢慢治療,慢慢恢複。

    …

    …

    蘇素遞過去一張紙,對江枝霧說,“記得我之前說的嗎?不要責怪自己,也不要遇到什麽事都反省自己,討厭自己。”

    “最後一點,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因為自己的原因沒法原諒。”

    *

    印藍的事情,讓江枝霧花了很久整理自己的情緒。她沒讓趙識簷來接,而是沿著附近的人工湖走了一圈,平複好心情,才打車去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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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類似四合院的一個會所,彎彎繞繞,她一進去就迷了路。無奈隻好給趙識簷打電話。

    正等在原地,旁邊桌的交談聲忽遠忽近地傳來。隻隔了一道簾,江枝霧聽到他們似乎提到趙識簷的名字,忍不住留神聽了一下。

    一會之後,她自嘲地笑笑。

    真是無巧不成書,到這裏都能碰見熟人。

    “江枝霧是誰啊?以前怎麽沒聽說過,手段我真的服了。”

    接著一個人又說,“要康康別氣啦,為她這種拜金女不值得的。”

    餘光中,她看見趙識簷走近。來不及過去,他已經到了她跟前。

    旁邊桌的交談聲,短暫地停下。然後很快,周子卓歎氣,“趙家大少眼光不行,居然和她來真的,撿這種破鞋穿。誰知道江枝霧被幾個男的玩過。”

    遇到這種尷尬的事情,如果一個人還好,她至少可以默默忍在心底,消化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可現在都是因為她,連趙識簷也被扯進去。

    他還剛剛好,站在自己身邊,一字不差全聽到。

    她瞬間無地自容。

    趙識簷撩起眼皮淡淡看她一樣。

    還是那副老實又好欺負的樣子,被罵什麽樣也不知道還擊。

    “走吧。”他說。

    江枝霧點點頭,本來隻想快點低著頭離開,沒料身邊的人腳步一停。

    還來不及反應,她被拉著走到那桌人麵前。

    簾子被人單手撩開。

    江枝霧呆了。

    滿桌的人也呆了。

    趙識簷站在那裏,隨意掃了一眼。就近,從桌上挑了一盤菜,端起來,遞到她手裏。

    她僵住,被一群人盯著,已經沒辦法思考他這是什麽意思了。

    在其餘人愣神的片刻,趙識簷握住江枝霧的手腕,把那盤濃稠的魚香肉絲,連湯帶菜地,從周子卓頭頂倒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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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也大概是晚上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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