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卻發出了意想不到的冷笑。“我的玉兒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是我把她送走的。你以為我會把她留在這種虎狼之穴裏,受你的欺淩和折磨嗎?”


    “你認為我會折磨她嗎?”葉黛暮反問道。


    “難道不會嗎?你恨不得食我肉飲我血,怎麽可能會不傷害我的寶貝女兒?還有,是你下的毒吧。”皇太後竟然突然冷靜下來了。也許是玉真郡主的名字叫她清醒過來了。


    “你說的對,我確實恨你入骨。但是我不會傷害靜姝的。”葉黛暮沒有否認她恨皇太後那一點,但是也不打算說假話,讓她心焦氣急。


    “為什麽?”皇太後明顯愣住了。很明顯她聽出了葉黛暮沒有說謊。


    “玉真郡主雖然是你的女兒,但也是榭哥的妹妹。雖然我和你怨恨諸多,但是榭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泫哥和軒哥兒也不曾傷害過我,我不可能會對他們的姊妹恩將仇報的。”葉黛暮始終記得那些雪中送炭的舉動。


    “我的泫哥兒,軒哥兒,你這樣下賤的家夥不配說他們的名字。”皇太後想起自己命中的珍寶,竟然一次被病魔奪去了。“我的泫哥兒,軒哥兒……啊……老天,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你還是老樣子。從不提起榭哥啊。雖然知道你厭惡他身上的殘疾,但是沒有到他都去世兩年了,你還不曾念起他的好啊。”葉黛暮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那個討債的,有什麽好說的?這也還輪不到你這個賤人來說。”徐婉清憤怒地瞪著葉黛暮,卻完全沒有讓後者感到絲毫的懼怕。因為很明顯皇太後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對葉黛暮來說已經是完全沒有威脅了。


    “你生辰的時候,榭哥為了做出那一支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花了半年的時間去尋覓上好的紅寶石,首飾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是由他親自盯著完成的。諸如此類的事情,你想要多少,我都能說出來。他如此地愛你,你竟然連他的一點好都不想嘛?”


    雖然早就知道皇太後是個極端的人,對愛的東西深愛,對不愛的東西就視若無物,但是葉黛暮沒有想到,她會無情到這個地步,竟一點也看不到榭哥的好。


    “不過是一支首飾,有什麽好說的。如此的在意,你們都不虧是那個沒用的男人的種。”皇太後對這樣的好嗤之以鼻。“他不過是個瘸子,不能習武,也沒有才華,吟詩作畫都不會。隻會做些旁門左道的事情。”


    果然,她還是介意血緣吧。葉黛暮毫不客氣地將她言語中的漏洞揭露。“是啊,對於你來說,隻要是父親的孩子,你都討厭吧。所以泫哥、軒哥兒和靜姝都不是父親的血脈吧。”


    “是啊,那又怎麽樣?”皇太後冷笑道。“反正那個窩囊廢除了你那個賤人娘,誰也不在乎。可是他在乎又怎麽樣,最後人都要死了,他還不是連去看她一麵的勇氣也沒有。”


    反而被戳了一刀呢。葉黛暮將自己臉上的麵具牢牢地戴好,保持著淡淡的語氣迴答道。“所以你殺了他吧,在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在禦花園裏。”


    “是又怎麽樣?你知道那個混蛋做了什麽嗎?他竟然殺了我的孩子們,若不是玉兒一向都不親近他,就連玉兒也保不住了。我就硬生生地將毒酒灌進他的喉嚨裏,任他怎麽掙紮,最後還不是死在我前麵了。”皇太後完全不掩飾。


    這樣的直白也真是叫葉黛暮嚇了一跳。不過,果然是她啊。


    “他們是病死的。不是父親殺死的。”葉黛暮淡淡地說。


    “蠢豬,你以為在禦醫全力治療的情況下,隻有我的孩子死亡是正常的嗎?你的父親從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關於這一點,葉黛暮真的不否認,父親的懦弱和無能確實是這一係列的不幸的源頭。


    若是他稍微堅持一點,就不會娶徐婉清了,不會害得葉黛暮的娘和哥哥慘死,也不會令她度過那樣一段灰暗的人生了。同樣的,徐婉清也不會經曆被無能的丈夫冷漠對待,三個兒子重病而亡,在自己病重之時卻連女兒的麵都見不到。


    可是這真的全都是父親的錯嗎?殺死這麽多人的徐婉清真的一點錯也沒有嗎?不見得。她所說的父親殺死了她的孩子這件事不一定是真實的,但她殺死了葉黛暮的母親和哥哥是毋容置疑的,現在還要多一個父親。


    葉黛暮正沉思,突然角落裏走出一個人來,她立即站了起來,一手拔出了腰間的帝姬。是敵人?還是……來人確實有很重的敵意,但是葉黛暮覺得那不是針對她的。“是誰?”


    角落中走出來的人卻迴應也不迴應她一句,直直地走到了徐婉清的麵前。他嘴角的那一抹邪笑,叫葉黛暮立時毛骨悚然起來。他平靜地對徐婉清說道。“殺死榭哥兒、泫哥兒、軒哥兒的不是葉庭溪,是你。”


    “怎麽可能?我查過了,那藥裏確實有劇毒,否則我的孩子怎麽會死呢!明明同樣的藥……!”皇太後說到這裏,瞳孔不由地放大了。她一定是想到了什麽,因為葉黛暮看到她的臉色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像墜落的枯葉一般迅速地腐朽了。


    “是啊,你所謂的愛,最後殺死了你最重視的人。還有……榭哥兒是誰的孩子?你難道真的不清楚嗎?那雙眼睛。”那個人依然不放過徐婉清,一字一句皆用最尖銳的刀子刺入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將她最後的防線割得鮮血淋漓。


    “你最疼愛的女兒,玉兒也不是在你的安排下遁走,她在那之前便自己逃走了。哦,這麽說可能不夠貼切,玉真郡主和她在宮外的男人一見鍾情,怕你不同意,私奔了。對,就是你最厭惡的最看不起的那種方式。”


    這樣爽快地報複,簡直就和她心目中的預演一樣。如果不是葉黛暮確定自己沒有分身術,葉黛暮都要懷疑說話的人是自己了。


    “徐婉清承認吧,現實就是這世上沒有任何人願意你活下去,沒有任何人在乎你。三十一年前你因為一言不合,將我妹妹妡兒推入寒冬的湖水裏,令她在痛苦與絕望中死去。現在該輪到你了。”


    人的眼睛有無數種模樣,不同的人各有不同,唯有仇恨的眼睛,不論是按在哪一副麵孔上,都是一樣醜陋和可怕的。葉黛暮從那雙積累著無數的憤怒和怨恨的雙眼中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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