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河水,想像一下吧,不久之前才下過雪,這幾日消融之後倍加的寒冷。


    葉黛暮這會子已經凍得像冰雕了,劃水的動作已經是潛意識求生意識驅使的本能了,她的四肢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啊,要是自己是條魚就好了,就算這麽冷應該還是能躲在溫暖的水下吧。


    比河水更冷的是河麵上的空氣,每一口唿吸都像有尖銳的刀子割開氣管一般。反倒是沉在水裏更溫暖一些。葉黛暮盡量在河麵上吸一大口氣,多再水裏停留一段時間。但是這樣耗費的體力更多了。


    在遊到岸之前,葉黛暮懷疑自己不是被凍死,就是被累死。話說橫渡長河這件事情放在上輩子,她是想也不敢想的,期末五十米遊泳考試能及格就不錯,現在,這個長度恐怕是好幾倍吧。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要是去想長度的話,她肯定現在就沒有毅力堅持下去了。人生漫漫,還是不要想得太遠的好。葉黛暮拚命地去想歡樂的事情,比如說菊花宴上的螃蟹,比如說北山居的羊肉火鍋,比如說……


    這麽想來,可比剛才有勁多了。葉黛暮越劃水越帶勁,隻要想到上了岸就能吃到暖和的東西,感覺眼前的困境根本不算什麽啊。還有那麽多好吃的在等她呢,絕對不要死在這裏。


    葉黛暮正努力地向岸邊遊,抬頭喘息的時候,突然發現在眼前一片的灰暗之中隱隱約約地閃爍起點點亮光。那光有些發紅,而且越來越多,初時還有被茂密的樹林遮蔽,到後來便像是一條巨大的火龍,在山林之中盤恆,將岸邊的河水照得通透。


    這是在找她嗎?葉黛暮一個哆嗦,差點停了手腳就這樣沉到下麵去。不行,這邊不能過去。若是被抓到,她就白努力這麽半天了。但是萬一這是來救她的呢?


    葉黛暮隻猶豫了片刻,立即轉向。雖然是萬一,但是在那之前還有一萬。她絕對不能做自投羅網的蠢事。若是來救她的,隻要等她上了岸試探一番便好了。


    但是現在怎麽辦?火龍越來越長了,以葉黛暮的速度根本來不及趕在岸上的人之前到達岸邊。而且她已經遊了很久,體力開始不支了。


    這還是多虧了她這兩年來勤快地練武,從不懈怠,才有辦法撐到現在,換做上輩子的宅女她八成半路就手腳麻痹,累個半死,還是沉到水底去了。不過,這麽想來,這輩子算不算是比上輩子還要漢子?


    啊,她這個胡思亂想的毛病怎麽到這個時候也改不了。先想想現在該怎麽辦吧。都快死到臨頭了,還這麽歡脫,不知道的絕對以為她腦子有問題。


    然後葉黛暮就被隨水流漂過來的樹枝重重地砸了一下後腦勺,差點給砸暈過去了。靠,連隨水流漂都比她自己劃要來得快,她到底在努力個什麽勁。葉黛暮覺得自己真的腦子進水多了,怎麽就沒有想到抱著樹枝漂呢。


    葉黛暮選了半天才找到足夠支撐她體重樹枝,不,這麽大,應該是樹幹了吧。葉黛暮趴在上麵好好地喘了一會氣。就這樣到下流遠一點的地方上岸好了。


    變化總是比計劃快。葉黛暮覺得自己計劃的不錯,除了冷過頭了,沒別的毛病,正暗自竊,卻突然發現前方傳來的水聲大得叫她覺得不妙。


    等等這個聲音是?不是吧,葉黛暮棄了樹枝,拚命地向岸遊去。這裏的河流變得格外的湍急,且河麵變窄了不少,再加上這嘩啦啦的水聲。沒錯,前麵絕對有落差,就算不是瀑布也是有別的什麽。


    不帶這麽巧的。不過,話說也是,在這種地形確實應該有瀑布才合理。為什麽她現在才想起來啊,對不起上輩子的地理老師的教導。葉黛暮在湍急的水流裏遊得飛快,她確信這會的速度拿去參加運動會都綽綽有餘了。


    但是人定勝天這個詞,很明顯不能用在這裏。在葉黛暮眼看就要到達岸邊的時候,又被猛地砸了下腦袋,反正不是石頭就是樹枝什麽的吧。


    葉黛暮還沒來得及做任何的反應,就被河水狠狠地衝到了下麵去。她來不及吸氣,胸腔裏的餘留不夠多,她拚命地憋住氣,最後還是沒能忍過去,在水嗆進去之前昏迷不醒了。


    死的這麽老套,如果自己的人生是篇小說,這個作者八成是個笨蛋。葉黛暮最後想到的竟然還是這麽兒戲的事情。


    大概,真的是沒救了吧。


    黑暗籠罩了一切,河水的冰冷,缺氧的脹痛感,全都消失了。葉黛暮沉在甜美的夢境裏麵。夢裏有一座橋,橋上站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溫柔慈祥地望著她,向她招著手。


    要過去嗎?那是母親吧。確實已經很久都不曾擁抱那出生時的溫暖了。那絕對的溫柔,連夢境裏都顯得十分模糊。她愚蠢地自作自受,真正重要的東西明明不是無法挽迴的過去,卻還是執迷不悟,最終錯失了這份溫柔。


    現在過去就好了。可以再一次將自己埋在母親的懷中,任性地撒嬌,哭泣,歡笑。


    但是不能過去,至少不是現在。葉黛暮仰起頭,衝橋上的母親笑了笑,揮手,轉身離去,拚命地奔跑。雖隻是在夢中,但是她卻依然清晰地記得,她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還有她的天下,她的百姓,她的淑慎……


    “陛下!”


    葉黛暮猛地吐出腹中的水,驚坐起來。“淑慎?”


    “陛下,是我。”這聲音是個男人。不是淑慎,葉黛暮有些失望。


    葉黛暮吐了嘴巴裏殘留的河水,衝說話的人看去。“離要,你怎麽在這裏?”


    “陛下。”離要無奈地說。“拜托,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找到你的嗎?一天一夜都搜尋你的下落。若不是你在下去之前,我看到你了,恐怕這輩子都難再相見。”


    下去之前?等等,這麽說來。“那我看到的火龍是在找我嗎?”葉黛暮恍然大悟。


    “是啊。你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危機。但是你家的女人們個個連命都不要地衝出宮來找你,守城軍都頂著被攻城的危機調了一隊人馬出來找你。”


    隨著離要說的話,葉黛暮的眼前仿佛又一次出現了那一條在河岸邊盤旋的火龍。那火龍溫暖又明亮,將那孤獨寒冷的夜晚都徹底照亮了。


    原來那火光裏唿喊的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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