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黛暮走得飛快,差點在邁過門檻的時候被絆倒摔上一大跤,幸好後麵的徐蘇英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的腰。葉黛暮維持著這可笑的姿勢,竟不由地笑了。“我真是太莽撞了。”


    “陛下真是的,明明身手矯健,卻總是這麽不小心。”徐蘇英也忍不住笑了。


    “不不不,我身手哪有你的厲害啊。姒兒最近練得不錯,連我都扛得起來了。”葉黛暮扶著牆站穩,轉身稱讚道。


    “陛下,又在說笑了。”徐蘇英雖是這麽說,臉色卻迸發出自豪的光芒。她確實已經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陛下,快走吧。薑瑛將軍應當等急了。”


    “說的也是。”葉黛暮趕緊提起裙角,快步往裏麵走。這個動作叫盧淑慎看到直搖頭,實在是太沒有形象了一點。不過,現在不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還是等過些日子事情結束了再說吧。


    葉黛暮進門第一眼便看到一臉嚴肅的薑瑛嘴角竟帶著笑。看來是個好消息。“仲常是什麽事情,竟然令你也喜形於色了?”


    “陛下,這可是個最有利的消息。”薑瑛立即拿出一封信。“陛下,這是幼安寄來的。他說他在西京歸於丁禹將軍的手下。”


    “丁禹?”葉黛暮最近背《將軍誌》背到頭痛腦脹,要死要活的,這個名字一出,她立刻便反應過來了。丁禹這個名字簡直熟悉到脫口而出。“丁禹不就是那個跟隨謝公打過赤野之戰的大將嗎?在記錄中他七次以少勝多,替謝公鎮守住了後方。”


    “正是。丁禹可謂是如今抵禦北國軍隊,將領之中最好的選擇了。幼安如今跟隨他,若是一起跟上戰場,那麽積累功勳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薑瑛說到這裏,竟也激動起來。


    葉黛暮笑著點了點頭。“這確實是個好消息,如此我們便來促成此事吧。若是幼安能掌兵,對我們來說倒是絕好的。”


    看仲常總是冷冷的,還以為他冷清冷性,沒想到心中這麽念著幼安的事情啊。葉黛暮忍不住笑了。


    這兩個人,一個是冰冷如霜的將軍,一個是放蕩不羈的公子。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同一類的人,可是卻偏偏相互惦念著對方,真是神奇。


    葉黛暮與薑瑛商量了一會,定下了策略。等抬頭,已經月過柳梢了,留眾人在殿內吃了一頓晚膳,才將所有人一一送別。不過,之後她還是繼續工作,幾近天明。


    “都已經是這個時候了啊。”葉黛暮在霽曦再三催促之下才收筆。


    “陛下,和大家都是這樣的,連盧大人都完全想不起來時間。”霽曦現在成了侍女長了,因為剩下的人都完全沒有時間管理這些雜事了。霽曦想到這裏不由地又一次歎息。


    “怎麽了?”葉黛暮雖然已經非常疲累了,但還是注意到了她的沮喪。


    “陛下,妾是不是很沒用?”霽曦神情可不像她語氣那般的輕鬆。葉黛暮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絕對不能容忍的黑暗,那是自我厭惡的歧視。霽曦低落地說。“陛下,妾不懂這些,是不是對陛下來說是用不上的人?”


    雖說是疑問句,但是很明顯,她的心已經是陳述句了。她的心裏有著準確的答案。


    葉黛暮自然熟悉這質問,因為這話語她曾對自己說過千萬遍。可是這世上哪有比質疑自己更愚蠢的問題呢?就算世上任何人都有理由懷疑自己,隻有一個人不可以,隻有自己不可以。


    可是人類大概就是愚蠢的種族吧,第一個質疑的永遠是自己。


    葉黛暮站了起來,四目相對,她放緩了聲音。“你怎麽會這麽以為呢?誰都不是事事都懂的,人人都有自己的優勢,自然也有自己的劣勢啊。若是叫我去做一桌子你擅長的菜肴,我大概把頭皮都撓破了,也做不到。”


    “陛下,別說笑了。做菜和治國怎能一樣呢?就像是陛下食用的最簡單的米粥,也是用的龍山小米,這種米千百年來唯有世家大族才得以食用。在妾進宮之前,連聽也未曾聽過。這樣的米和平頭百姓所吃的粟米怎可能一樣呢?”霽曦的聲音帶上了沙啞的哭音。


    “一樣的。對我來說,治國與菜肴是一樣重要的。”葉黛暮笑了。“對於饑餓而言,米就是飽腹的食物啊。不管是你說的珍貴稀有的龍山米,還是百姓碗裏的粟米,三兩便足夠飽腹了,一個人隻有一個胃,多了也裝不下。”


    葉黛暮知道這樣說她是不可能認同自己的,於是接著握住她的手,將那隻手貼在了自己的胸前,那裏可以清楚地聽到葉黛暮的心跳。這是她最真誠的迴答。


    “我明白你的意思,米、人出生不同,身家也就不同了。可是你要知道對於我來說食物是多麽重要的事情嗎?我曾站在井邊,想要跳進去的時候,是米熬煮出來的香氣叫我對這世間戀戀不舍,連死都不願意了。”


    “陛下。”霽曦立即想起了葉黛暮在入宮之前的那段事情。她沒有那麽傻,在宮中克扣侍女的膳食也是很好的教訓方法,被餓上個兩三頓,再倔強再不知世事的女孩都會屈服命令的。


    “當然啦,後來我偷到了半隻烤雞,油脂在嘴裏融化開的瞬間,我就再也不去想那麽蠢的選擇了。”葉黛暮笑著說下去。“所以霽曦,請你不要小看食物的力量。若是我將來可以做盛世之君,那麽食物便是這盛世一等一的功臣啊。”


    霽曦被逗笑了。“陛下,哪有那麽厲害啊?那些輔佐陛下的大人們不就要屈居第二了嘛。”


    “可若是我活不到如今,他們又要去輔佐哪個呢?”葉黛暮衝她眨了眨眼睛。這就是一個不可言說的真相了呀。“何況,你也不是什麽也幫不上忙不是嗎?這大殿今日若非你在,恐怕早就亂了套。辛苦你了,霽曦。”


    霽曦捂著嘴,拚命克製自己喉嚨裏的哭腔,卻忘了掩飾那雙眼睛裏的淚水。


    “還有,不要稱‘妾’了。”葉黛暮捏住帕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眼角的淚水。“那個字,配不上我們誌向遠大,豪氣衝天,坦率直爽的霽曦。”


    霽曦望著葉黛暮,泣不成聲。葉黛暮就站在她麵前,一步不動,眼睛也不移開地守著她哭,仿佛這淚水比其他一切政務要事都更緊急。不,霽曦知道,這雙眼睛是真誠的。


    哭了許久,霽曦才結結巴巴地將自己的心聲吐露給葉黛暮。


    “陛下,妾、不,我也可以學著做這些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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