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火災


    “就因為她是我的嫡母?”葉黛暮很了解她的想法。


    “是的。但是崔家掌握的禮部並不這麽認為。因為一個瘋子攝政,隻會令國家更糟糕。所以他們提出來的人選是長樂毅王。他乃東山公一脈,當年穆戾帝不滿荒帝暴政,攻入上京,殺了荒帝,封荒帝之子為東山公,掃平朝堂,登基為帝。這也使得長樂毅王的王位繼承權序位靠後。皇位暫時還落不到他頭上,所以最為安全。”謝璋對這番言論十分不屑。


    “但是對於權力,永遠不會有安全之說。不然,也不會有穆戾帝上位了。”葉黛暮倒是清醒。好了,在長得不能再長的敵人名單上還要再加上一個了,天知道,要是把這份名單寫出來,那張紙得有多長。感覺胃袋要掉下來了,救命。


    “很好,保持清醒。接下來,當然還有一些別的問題。但現在你需要警惕的就是攝政者。縱觀曆史,不管是哪個朝代,攝政者和王者都是不死不休,無一例外。”但是謝璋並不能告訴葉黛暮,謝家所站的位置。


    “謹記老師教誨。”葉黛暮心知肚明,同樣也沒有說出自己的計劃。謝家可能站在她這一邊,因為她年幼,且容易馴化,聽上去真像一隻動物。但更大的可能性是不會,因為很顯然,謝璋並沒有對她坦白一切。


    “陛下,您還醒著嗎?”對了,今夜是盧淑慎守夜。本來因為葉黛暮收服了一些殿中的侍女,她就不再守夜。因為守夜是個很辛苦的工作,特別是對方還是個不得勢的皇帝。這件事本身就夠搞笑了。聽說過不得勢的王爺,還從沒聽說過不得勢的皇帝。


    但是今夜不同。明天就要舉行繼位典禮了,隻要活到那個時候,她的第一個目標就能實現了,當上一個女皇。哪怕在那之後她就被暗殺死亡,她都能得到一個諡號。活人奢望死人的東西,她是有多遜啊。喵喵一定會鄙視她的,恩,雖然他一向喜歡那麽做。


    “是的。淑慎,你先睡吧。我隻是……”葉黛暮試圖表達自己,可是卻怎麽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支吾著。燭火搖曳,戲弄起那照簾的壁影,猶如黑色的惡鬼在昏暗中張牙舞爪。


    “陛下,明天就是繼位大典了。還是早點休息為好。”盧淑慎的聲音比平常格外地輕柔。她也明白眼前少女的憂慮,在這宮中十來年,什麽牛鬼蛇神都見識過了,才會越發珍惜如此的純白。


    “我有些緊張。淑慎。”葉黛暮坐了起來,盧淑慎就跪坐在床榻下沿。“明日啊,就是明日了。可是我有些害怕,淑慎。明日,那些人,我就要麵對那些人了。那些想要殺死我,將來會殺死我的人,都會站在我的對麵。我覺得我要麵對全世界,我好害怕。這麽說是不是很傻?”


    葉黛暮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將心聲透露出來,也許是氣氛太過柔軟了,也許是盧淑慎的聲音太過溫柔了,讓她些許放鬆下來了。她望著盧淑慎的眼眸,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室內黑得發亮,令她看不懂,卻又令她覺得心安。。


    “不。並不會。”盧淑慎坐直了身體,溫柔地說。“陛下現在確實勢微,然而這並不是永遠的。就如同入天的古樹並非發芽便如此高大。時間能改變一切。您不需要擔心,因為您的對麵並不是全世界。”


    葉黛暮掀開簾子,直視她的眼睛,那是沒有參雜任何東西的真誠。“還有什麽沒有站在我的對麵?”


    “百姓。天下的百姓如果能了解您,他們絕不會站在您的對麵。因為您會成為明君,愛戴百姓,創造一個別人不可能給他們的最好的未來。”盧淑慎如此注定地說,仿佛那就是一個事實。


    葉黛暮有些好笑,她自己都沒有這個自信,但是被人相信的感覺真好。她的手突然被碰觸到了,她嚇了一跳,定下神來一看,是淑慎。


    盧淑慎握緊她的手,用最溫柔和堅定的語氣說了下去。“還有我。”


    “我站在您這一邊。我發誓效忠於您,用我的生命。”她親吻葉黛暮的手指,虔誠的眼睛牢牢地盯著葉黛暮。


    葉黛暮笑了。“我允許你的忠誠。但不準你喪命。”


    皇宮的長鍾再一次被敲響了。盧淑慎立刻站了起來,仔細聽,立即驚慌失措地失聲喊了出來。“是失火了,東南角。那是玄武殿的位置。天哪,先皇們的牌位……香火……”


    “離這裏有多遠?”葉黛暮冷靜地問,但是穿鞋子的手指顫抖不已。“今天門外守夜的是誰?”


    “並不是薑瑛將軍。他明天白日才會執勤。”因為明日才是最危險的時候。當然現在也危險。為什麽殺人放火都是晚上做最好,救命。盧淑慎立刻意識到了現在和之前一樣的夜襲。但是更糟糕,這一次沒有薑瑛將軍護佑。“是徐景茗將軍。”


    “姓徐。好吧,誰排的行程表?”我欠他八輩祖宗!再能偽裝葉黛暮也忍不住想啐他一臉了。這簡直就是給催命符上了一個加速效果。好吧,不能指望她的三寸不爛之舌可以打動對方了。接下來能怎麽辦?


    “不,守夜的隊伍中有盧家人,妾也許可以做些什麽。還請陛下靜心在此等候,外麵實在太危險了。”盧淑慎的腦子轉得很快,但是嘈雜聲有些幹擾到她了。她嚴肅的臉上滿是慌亂。


    “就算不能成功也沒關係,隻要他們遲疑就好。青盞在何處?喚她前來。”葉黛暮披上外衣,望著窗外滿是火光,內心也許有些許恐懼,但是腳步卻沒有片刻的猶豫。這幾天過得精彩程度真是比得上大片了,除了沒有爆破。


    轟!好吧,現在連爆破都有了。果然是五星級大片,如果她不是主角就好了,恩,可能是炮灰女配,不,也有可能是反派。聽起來糟透了。明明是自己的人生,為什麽要被安排得這麽淒慘?


    “陛下、陛下。玄武殿失火了。”青盞被喚進來的時候還一臉驚慌,匆匆的腳步差點自己絆倒自己。“半個玄武殿都快被燒坍塌了。陛下,您要去何處?外麵實在太危險,請三思啊!”


    “去玄武殿。青盞,我需要步輦。”葉黛暮知道自己必須去那裏。沒有比萬眾矚目之下更安全的地方了。最好在刺客來之前,哦,也許不是刺客,是毒殺什麽的,真希望自己之前沒有看那麽多小說或者是電視劇。


    “陛下,您不能出去,那太危險了。”青盞希望自己可以阻止她。外麵實在是太混亂了,再加上誰都知道,女皇本身並沒有什麽權勢,連一支親衛隊都沒有,如果外麵有刺客,誰去保護她呢。


    “不,青盞,我們都知道在這皇宮裏,沒有哪裏是絕對安全的。”葉黛暮從架子上取下她的佩劍重鷹,深深吸了一口氣,裝作趾高氣昂地走了出去,像是一隻河豚,努力地脹大自己,好令敵人懼怕。可是誰都知道,假裝自己沒有的強大,正是因為太過弱小。


    盧淑慎出去的時候十分順利,連詢問都沒有,但是當葉黛暮出去的時候,便是百般阻撓,哪怕她才是這座皇宮的主人。“我要去玄武殿。”


    “不行,陛下。”守殿人的臉比起薑瑛更冰冷,不,看上去十分的不屑。哈,她就知道,一個徐家人。可惜,他再怎麽威猛強壯,都已經無法嚇到葉黛暮了。因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不是眼前這個持刀的男人,而是死神。


    “退下!”葉黛暮大喝一聲。她的腿在抖,但是隱藏在長長的裙擺之下,誰都不會注意到這肅穆的表情之下隱藏著多少的恐懼。或者,他們都注意到了,卻不肯看到。


    葉黛暮微抬起自己下顎,極盡了傲慢無禮的模板。“朕才是這裏的主人,還論不到你來允許。”


    這種話語柔軟得像是孩子,並不會使得任何人懼怕,反而有些可笑。徐景茗當然不可能被這種幼稚的話語嚇退,他不僅沒有後退一步,還用嘲諷的語氣迴答她。“不,陛下,您當然是皇宮的主人,但是這是規矩。您不能去。”


    將陛下換作小丫頭,將您換做蠢貨,也許這句話會更加通順一些吧。


    話語是這世上最奇妙的東西,是隻有人類才會使用的武器。葉黛暮當然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抵抗他,他是英明神武的將軍,高大威武,英勇不凡。光是個頭就比她高出一截來,大腿比她的腰更粗,陰影足以將她的麵孔整個籠罩。


    她害怕嗎?當然害怕。可是她更明白,有更恐怖的東西在追趕她——死亡。她的勇敢不如說是垂死的掙紮。沒有比死更能驅使人了。


    “所謂的規矩是什麽?誰的規矩!朕的祖先在哪塊石碑上鐫刻,或是哪張紙上書寫過嗎?還是汝為朕,為這大魏國的下一任女皇製定下這個規則!”


    “不……”徐景茗當然不能接受這個罪名,這是大不敬罪。一滴冷汗從他的額頭流了下去,他的語氣再沒有那麽堅決。他還是不肯後退,卻也沒有那般輕蔑地咄咄逼人了,卻還是堅持。“陛下,您不能去。”


    在皇太後的威壓之下,葉黛暮都活下來,難道還怕他嗎?她知道就是現在。她向前狠進一步。“停止你不敬的話語吧。你如果知道現在燃燒著的是供奉先祖的玄武殿,你就該讓我過去。祖先的牌位都要被燒毀了,難道你要朕站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嗎?退下!”


    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她是那麽的矮小,在場的每一個人甚至是侍女都比她更高大,然而她麵前的人牆卻如同河川分流一般分開了。她一點也不夠漂亮,但是此刻卻比銀河之上的星辰更閃耀,耀眼得叫人不舍得移開目光。


    火光之中,劈劈啪啪地聲音像鞭炮一樣響,火舌是明亮的橙色,豔麗的紅色將半個玄武殿印染成可怕的炭黑。殿裏還有人在,她能聽見哀嚎。盡管被再三阻止,葉黛暮還是站在最前麵,火舌舔熱了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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