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王國克生,維周之楨


    皇太後?她的嫡母徐婉清怎麽可能這麽好心。西山,那不是打獵的地方嗎?玉真郡主正是她的妹妹葉靜姝,今年不過10歲,上馬都跑不起來好嗎!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怎麽想對方都不懷好意。


    “不。替我向母後謝罪,隻是我這裏還抽不出空來,多謝她來邀我。若是玉真郡主要去西山有什麽需要的,替她準備好。”葉黛暮這樣說了之後,仍不放心,接著問。“先生可來了?”


    “謝大人已在明義殿等候陛下了。”盧淑慎立刻明白葉黛暮的意思,貼心地接上一句。“陛下,是否要與謝大人一起用朝食?”


    這是個好主意。謝璋出自世家大族,謝家的勢力不亞於徐家,可以說更勝於徐家。徐家祖上三公九卿,現掌管太學院,桃李滿朝野,權勢不可謂不大。謝家卻累滿三朝,三公九卿更是數不勝數,更何況家有名士玄公,清俊通脫,天下才子莫不向之。


    若是和謝璋在一起,就算皇太後有什麽陰謀也不可能實施了。但是一起用朝食就太過了。雖然謝璋願意教她識字,卻還並不是太傅。還有謝家也不知在這場帝位之爭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不了,先用了朝食再去吧。”葉黛暮搖了搖頭。早上端來的飯食依然精致美味,可惜葉黛暮也食不知味了。滿腹心事,便是鳳肝龍膽也要咽不下去了。葉黛暮竭盡全力也不過喝下一碗杏仁燉的牛乳加上半隻齎字五色餅。


    盧淑慎還想勸她再吃一些,可看她一臉深思,又不忍心。隻是吩咐侍女再準備些點心,以備不時之需。葉黛暮聽見了,卻並沒有阻止她,輕歎一口氣。葉黛暮任盧淑慎低頭為自己係上披風,再慢慢漫步到明義殿。


    “來得太晚了。”謝璋給她當頭一喝。葉黛暮很是鬱悶。她已經來得很早了,好嗎?現在辰時都還沒有到呢,換成上輩子,這會她還沒有起床呢。“今日,我們要講的是時局。”


    “時局?那練字呢……”話說到一半,葉黛暮就知道自己傻掉了,練字隻是權宜之計,如果能了解時局的話,她救自己的機會就會大很多。“好的。先生。”


    “你應該說,準予。”謝璋扶額,一個沒有架子的帝王,就沒有威嚴可言,這是最糟糕的情況。“你的遣詞用句有時真是太可怕了。聽好了,你是一位帝王,任何時候都要記住這一點。即使對方看輕你,你也決不能忘記這一點。隻有你自己立起來,別人才有可能會尊重你。”


    “多謝先生教導。”葉黛暮半彎腰行禮。


    謝璋雖然覺得這樣不符合帝王之風,可是卻莫名享受這般待遇。雖然是個不得誌的帝王,但是一代帝王能對自己做到如此,不管如何都是一件令人不由地興奮的事情。也許這就是葉黛暮的魅力所在。


    她雖是帝王,卻又不是帝王。


    “當今朝堂由數個世家大族把持,你最需要了解的是徐、盧、崔、王四家。”葉黛暮知道,謝璋將謝家隱去了,畢竟是他的本家,他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將自己的利益綁在一個隨時會沉船的帝王身上。“首先是徐家。皇太後便是出自這個徐家,但是我想當初他們也想不到,皇家的徐世女如此多,卻偏偏是這一個離大位最近。”


    “為何?”葉黛暮立刻鄭重起來。說老實話,她現在最想要了解的就是徐家。


    皇太後對她的敵意,是最直白的,也是最淺顯的,可惜也是最有害的。因為對方就是用陽謀,她也抵抗不了。若是皇太後現在宣她入後宮,在後宮布兵殺死她,就沒有人有辦法救她了,連她自己也不可能。幸好,對方現在腦子沒轉過彎來。


    “可知徐婉清身為徐家本宗的嫡次女,卻要嫁給葉庭溪這個沒權沒勢連領地封國也沒有的長平成王嗎?連徐家本宗的庶女都能嫁給當時最熱門的太子做側妃,她身為嫡次女,怎麽會不如庶女的前途。”


    謝璋說起皇太後來,直唿其名,完全沒有一點尊重。卻讓葉黛暮對他的好感蹭蹭地上漲,有人和她一起說道說道這個惡毒女真是太棒了。


    “難道是她母親失勢了?”這是葉黛暮能猜到的最靠近真相的答案了。可惜謝璋還是搖了搖頭。“非也,她母親乃盧家本宗嫡女,勢力非凡,要想失勢,除非盧家傾塌。事實上,徐婉清最初定下的婚事是謝家子。”


    “婚事為何會……”謝家,徐謝兩家聯姻不成,必定有芥蒂了。這一點可以利用。但是要如何用,她必須要小心。


    “在當時的一場流水殤宴上,流傳出謝氏主母對她的評價:此女心性有暇,不堪大道。”謝璋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但是葉黛暮知道這種評價對於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已經是最為可怕的貶低了。


    “傳言畢竟是傳言,謝氏主母有沒有親口說過這句話已經沒有人知道了,那是二十年前的舊事了。可是在那之後,徐謝兩家就解除了聯姻,再不相往來。”


    這不就坐實了這個傳言嘛。葉黛暮心想。不知道當時徐婉清做了什麽,如果能知道真相說不準能派上用場。說起來,以前住家裏似乎沒有池塘,難道和水有關?葉黛暮一邊想著,一邊也不耽誤和謝璋說話。“然後她便嫁給了我父親?”


    “不,其中還有無數的失敗,最後無可奈何,她隻能嫁給當時最不得勢的長平成王。對於徐世女來說,這已經是低嫁了。但是就連她的母親也再沒有辦法選出一個更好的人選了。”謝璋輕飲一盞茶,繼續說道。“所以當時徐家就已經放棄了皇太後。”


    “因為長平成王是最不可能登上大位的人。”但是他們沒有料到,兜兜轉轉最後還是這個最沒有權勢的長平成王活到了最後,登上了大位,其中她嫡母徐婉清又出了多少力氣呢。“那麽現在徐家是支持皇太後的了。”


    這麽說徐家還是她的心腹大患。不過,她在人家的眼裏說不準連一碟小菜也不算呢。謝璋按住自己的袍袖,親自為葉黛暮滿上茶盞。“是,也不是。”


    “何意?難道皇太後還會記恨他們?”她嫡母有多小心,葉黛暮是最清楚不過的。就是她這樣失去了母親,年僅六歲的孩童,徐婉清也不放過任何機會折騰她。吞掉每月的花銷不說,還撤去了她的乳母和侍從,奪去她的住處,除了沒有命人將她杖殺,其他能做的徐婉清都做了。


    這麽想來,當初皇太後不得已嫁給父親那個窩囊廢,一定氣極了。第一恨的是謝家,若不是他家退親,她也不至於要重新找夫家;第二恨的便是她的娘家,徐家為她找的最好的人選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長平成王,皇太後一定不滿極了,認為他們沒有盡心盡力。


    “看來你還算是明白。沒錯,你可能不知道,皇太後那邊已經杖殺了三名宮人了。這三名宮人皆是與徐家有關,可以說是徐家安插在皇宮之中的探子。”謝璋的消息還算靈通,與他姓謝不無關係。


    謝家現在最為緊張的就是徐家的一舉一動了。當初退親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之後和徐家絕交也是預料得到的。謝家勢大自然不懼他徐家,可是若是皇太後掌權就不同了。皇權加上徐家之勢,必然會壓倒謝家。到那時,謝家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謝璋才會出現在皇宮中,教導她。如果她是個可塑之才,便拱她上位,能輔佐一位帝王,必然能使得謝家繼續繁華下去;但如果她不過是個庸才,那麽大概謝家的下一步就是先殺玉真郡主,再殺她,以讓帝位旁落。


    不,不,謝家並非是如此短視之人。葉黛暮心中一驚。


    恐怕此刻謝家已經與另一位可能繼位的王爺接觸了。真是下得一手好棋,雙管齊下,安能不中!而且就謝璋在謝家的地位來看,謝家恐怕還是更看好那位王爺吧,不然也不會派一個旁支來教導她了。


    葉黛暮以袍相掩,飲下這一盞峽州的碧澗,雙目直視謝璋。隻見他坦蕩蕩地迴視,雙目有神,無一絲躲閃之意。


    葉黛暮嘴角勾起一絲笑容。這位才華橫溢的謝璋恐怕也不甘心屈居人下吧,不甘心自己走的是一步壞棋。他想讓世人皆知,他有不輸於任何名士之才,他要扭轉乾坤,將這一盤死局走活。


    而她,下一任女皇,就是最好的一枚棋子。


    想至此處,葉黛暮放下茶盞,站起來向後退上五步,在謝璋疑惑的目光中,再一次跪下去了。這一次,她跪的心甘情願。“請老師教我!”


    “這是何意?”多麽熟悉的一幕。謝璋氣定神閑地坐在那裏,絲毫沒有動彈的意思。“我已經在教你了。”


    “不,我願尊先生為師。”老師,和先生,雖有相近的意思,卻還是有所不同。師,傳道授業解惑者也。帝王的老師,即為太傅!“請老師教我。”


    謝璋略沉默一會兒,最終還是說。“起來吧。”


    葉黛暮不知所措地抬起頭來。難道她猜錯了?謝璋緊接著沾了茶盞裏的茶,在案幾上寫字。“你已滿十六了。雖沒有及笄之禮,但我還是先為你取字吧。過來。”


    這是答應要收她為徒的意思。葉黛暮欣喜若狂地爬了過去。謝璋用手指幾筆寫完,解釋說。“王國克生,維周之楨。取字,維楨,意為國之棟梁。”


    維楨,維楨,好一個國之棟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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