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房門關上的那一瞬,原本神色平靜的靖臨再次蹙緊了眉頭,仿若在夢中看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並且恐怖的是那麽真切,那麽殘忍,令她無法忍受,無法接受,無法躲避。


    在擺脫不掉的驚恐中雙目緊閉的靖臨麵上血色在瞬間褪盡,渾身不停地顫抖並且冷汗直冒。


    睡夢中的她仿佛,置身滔天火海。


    透過重重火光,她看到了幾抹熟悉又親切的身影,她再一次的,看著她的親人們化為了道道烈火,與周圍的火焰融為一體,徹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裏。


    在恐懼與痛苦交織的巔峰,靖臨猛然睜開了雙目,大汗淋漓,大口喘息。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兩天沒有更新,該畢業了,最近好忙,估計不能日更了,但我不會斷更,放心!有空我就會更新的!


    第122章 清醒


    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靖臨頓有種不知身在何方的迷茫與彷徨, 如即將溺死卻又拚命掙紮出水麵的人一樣,心跳急遽加快,胸口起伏不定, 仰麵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雙眸迷亂又恍惚,渾身大汗淋漓,甚至都要把棉被給浸透了。


    奮力喘息良久,靖臨的眼神才逐漸有了焦點, 神智也一點點的清醒了過來, 然後她想起了那場將她逼瘋的魂火, 想起了在她手中支離破碎的九重天,想起了她的國破家亡。


    然後她哭了, 淚如決堤,撕心裂肺的失聲痛哭,心中的悲愴與蒼涼如千鈞巨石一般死死地壓在她的記憶當中, 令她不堪重負,甚至即將被擊垮。


    在那千鈞悲痛與絕望之中, 唯一支撐著她活下去的勇氣, 就是初雁。


    洗濯江畔的魂火燃氣的那一瞬間, 她是想死的, 因為她已經沒有理由活下去了。


    山河破滅,江山在她手中易主,她是一位無能的神君, 愧對列祖列宗,又有什麽資格活下去?


    可是在她投身洗濯江的那一刻,初夫人的聲音突然傳至她的耳畔——


    “小臨子,算我求你,好好活著,不然雁兒這輩子就完了。”


    正是因為這一句話,她才沒有投身洗濯。


    她還不能死,她還有初雁。


    她知道初雁恨她,還知道初雁愛她,更了解初雁那種孤注一擲近乎到偏執的感情,於是她活下來了,不為自己,為了初雁。


    然後靖臨迴想起來了,是初夫人給的那個娃娃把自己帶到了初雁的身邊,緊接著,她想起來了,自己變成了一個傻子。


    慢慢迴想一個月多以來以傻子的狀態與初雁的相處時光,靖臨漸漸停止了哭泣,原本蒼白的臉頰之上不由自主的增添了幾分微醺般的嫣紅,甚至還時不時的抽著鼻子抹著眼淚偷笑。


    雖然初雁這貨經常嘴上兇巴巴的喊著不要她這個小傻子了,但還沒真把她扔出去過,每時每刻都在盡心盡力的照顧自己,無論她如何調皮搗蛋如何不聽話的鬧人,唯一的一次,也是因為這貨吃了飛醋,不過到後來還是把自己找迴來了。


    初雁才是傻子呢,一個口是心非的大傻子!


    得出這麽個結論之後,靖臨抿著嘴笑了笑,心頭的絕望逐漸被希望取而代之,帶給她希望的,就是初雁。


    雖然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但是她還有初雁,這就夠了。


    心情豁然開朗之後,靖臨原本是想直接坐起來穿衣服的,可誰知剛一動身,一股撕裂般的疼痛突然由下.體傳遍全身,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混蛋,下手夠狠啊!簡直是禽獸啊!


    禽獸都不如啊!


    刹那間,靖臨頓有種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悔恨感!


    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管教他管的那麽嚴,當年的小黃.書就應該分初雁一半讓他好好地學習學習怎麽溫柔的對待女人,不然今天她就不用這麽遭罪了。


    自作自受,簡直是自作自受!


    靖臨痛恨的錘了一下床板,然後才撐著床慢慢的坐了起來,掀開被子低頭看看自己胸前和雙腿間的點點紅暈,靖臨的臉瞬間猶如火燙,然後她猛地用手把自己的臉給捂上了,憤憤不平的罵了句:“臭不要臉!”


    罵完卻又忍不住的笑了,她現在真的是初雁的小媳婦兒了,他甩不掉她了。


    切!讓你騙傻子,傻子哪有那麽好騙!


    騙完了你是要負責的!


    笑著笑著,靖臨突然又想,她和初雁現在都是有家的人了,要是能有個孩子,就更好了。


    隨後靖臨又重新躺迴了床上,盤算著應該什麽時候生孩子,生幾個最好,一切都計劃好了之後,她才想起來,自己身上,還隱藏著劇.毒封神。


    而鎮壓封神的力量,則是師父的畢生修為,然後,她又迴想起了那晚洗濯岸邊的大火。


    她可以不當神君,但不可以忘記她的至親是怎麽一個又一個的離她而去的。


    靖臨沉重的歎了口氣,她的命岌岌可危,又肩負深仇大恨,相夫教子這種事情,離她太遠了。


    思及至此,靖臨再次從床上坐了起來,跑去浴室用涼水擦了擦身子,清理幹淨之後才發現自己還沒拿衣服,然後又光著身子跑去找衣服。


    她的衣服全是初雁給準備的,短短一個月,他就給她買了許多衣服,並且從裏到外樣樣齊全,春夏秋冬一季不落,整整齊齊厚薄有序的疊滿了兩個櫃子外加三個大木箱。


    靖臨看著這一堆衣服,心裏跟吃了蜜一樣甜,從小到大,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姑娘穿的漂亮衣服,而且全是她的!


    全部都是她的!她一個人的!


    她雖然傻了,但是記憶還是齊全的,所以她篤定這裏的每一件衣服她都能穿,因為她記得當初初雁是怎麽氣急敗壞的拿著皮尺滿院子追著她跑的。


    靖臨抿著嘴笑了笑,伸手挑了一條裙子穿上了,一照鏡子,靖臨感覺穿裙子的自己可美可美,心裏開心的簡直要飛起來!


    可笑著笑著,靖臨突然想起來了什麽,臉色突然一沉,心頭怒火攀升——媽的!你倒是有錢!比老子這個神君還有錢!老子當年都窮的揭不開鍋了也不見你給老子拿迴來一粒大米!


    呸!王八蛋!


    隨後,靖臨氣急敗壞的出了門,決定跟藏匿巨款的那位好好地講講道理,可誰知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她就沒看到初雁的人影,除了請來的那三個幫忙的老婆婆,就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坐在前廳的小鈞鈞。


    靖臨一走進前廳,李鈞就看到她了,心裏還挺詫異——呦!今天出邪了哎,初雁不在竟然沒鬧人!傻子也會懂事兒啊!


    一看李鈞那眼神,靖臨就知道李鈞心裏想什麽,然後她不動聲色的坐到了李鈞對麵的凳子上,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李鈞不明就裏,生怕麵前的“小傻子”突然大哭大鬧起來,萬一剛好撞見初雁迴來,這麻煩就大了,搞不好還以為是自己給她惹哭的,於是乎李鈞立即說道:“你別哭啊!初雁馬上就迴來!”說完還特意起身離靖臨遠一些,擺脫惹哭她的嫌疑。


    靖臨瞥了李鈞一眼,麵不改色的問道:“莫老板去哪了?”


    “他去……你喊他什麽?”李鈞震驚不已。


    靖臨笑了,看著李鈞,滿是讚揚的誇獎道:“鈞兒啊,都說日久見人心,患難見真情,你對本君的好啊,本君都記心裏了,以後初雁要是再揍你,就跟本君說,本君罩你!”


    李鈞呆若木雞的反應了一會兒,才接受了事實,又走迴了靖臨的身邊,看奇跡一般的看著她:“你,不傻了?”


    靖臨笑著點頭:“不傻了,被那個混蛋狐狸給砸好了。”


    一時間,小鈞鈞很是開心,跟著靖臨笑了。


    靖臨本以為小鈞鈞能說出什麽感天動地、意義非凡的話語,結果人家開口說了句:“哎你真能讓初雁以後都不揍我了?”


    靖臨:“……”


    這個事情,她要重新考慮考慮了。


    然後小鈞鈞就開始喋喋不休的跟她訴苦:“哎你都不知道,當時初雁要把你扔了!我是冒著死的危險去跟這個莽夫抗爭啊!你也知道初雁什麽人,能動手解決的事兒他從不動口,我能活到今天並且依舊鼓起勇氣去跟他抗爭純屬是因為咱倆之間的友情深厚啊,我仗義啊!跟你講啊,我覺的他遲早要削我一頓,你說好要罩我的啊!別騙人啊!”


    靖臨滿臉嫌棄的看著李鈞:“我說你以前也沒少挨他揍,怎麽還不習慣?”


    李鈞歎了口氣,迴想一下前些日子的激進行為,簡直是在老虎嘴裏拔牙啊!


    這次可能會被打死!


    靖臨當然記得李鈞的仗義,當機立斷的對著自己小弟斬釘截鐵的說道:“鈞兒啊,放心吧,有哥在,哥就不會讓你死!”


    李鈞一拍大腿:“神君威武!”


    靖臨壞壞一笑,衝著自己小弟抬了抬下巴:“再說了,你那朵小桃花不還挺厲害的麽,初雁揍你她能願意麽?”


    鈞哥靦腆的紅了臉,撓著頭說道:“那哪兒能讓女人幫著出頭啊?”


    靖臨眼一眯:“我不是個女人麽?我現在穿的可是裙子!裙子!”


    李鈞:“……”


    算,算,算是麽?


    也就初雁感覺是吧。


    真愛,都是真愛。


    一個蘿卜一個坑,小臨子和小雁雁啊,天生一對!以暴製暴!


    靖臨懶得再跟不懂事的小弟計較,畢竟她是個有氣度的大哥,然後她問道:“初雁去哪了?”


    李鈞答:“跟神狀元一起去神界了。”


    靖臨一驚,著急忙慌的問道:“去神界幹什麽?現在哪是白熙那條死狐狸的地盤,去幹什麽啊?!”


    靖臨心裏清楚得很,白熙一心想殺了初雁,若是這趟迴去被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搞不好她直接守寡了!


    李鈞立即安慰道:“你別著急,他們就是去神界分閣,不進九重天。”


    靖臨還是著急:“好端端的去分閣幹什麽?不能讓他分閣掌櫃來無方城麽?!”


    李鈞道:“小狀元來之前就跑了一趟明月閣,沒找到初雁才來家裏的,手裏還拿著歐掌櫃帶給初雁的信,信就是從神界分閣發出的,初雁看完之後就給神狀元看了,然後倆人一合計就跑去神界了,說是去打探打探消息。”


    靖臨問道:“信在哪?”


    李鈞:“燒了。”


    這迴答,靖臨真是想一巴掌抽死李鈞,但又不得不耐著脾氣問道:“你看了麽?”


    李鈞點頭:“看了。”


    靖臨咬牙切齒:“上麵寫什麽了?”


    李鈞猶疑了一下:“有,兩件事。”


    靖臨深吸了一口氣,逼著自己和顏悅色的問道:“你敢不敢把話一次性說完?到底什麽事?”


    李鈞這次,索性連話都不說了。


    靖臨頓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她認為自己能接受,連國破家亡這種事她都接受了,還有什麽事是她不能接受的?


    於是她神色平靜的看著李鈞,道:“說吧,我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麽?”


    李鈞再次猶豫了,良久之後,他先說了第一件事:“信上說,白熙最近試圖與魔族交好。”


    靖臨點頭,認為這件事情很正常。


    白熙篡位之君,剛登基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他界君主定會趁機打壓神界排擠他這個神君,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在孤立無援的時候,與同樣孤立無援的魔族交好,尋找盟友,更是無可厚非,換做是她,她也會這麽做。


    這件事,她能夠坦然接受。


    然後靖臨又問:“下一件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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