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有規定,不到情急之時,神君與神衛不得互通謎語,不然會引來天罰。”靖淵搖頭歎道,“可如今到了情急之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靖臨沉默片刻,突然變得緊張兮兮:“白氏,知道這件事麽?不然白玦怎麽會最先策反初伯伯?”


    “不是策反!你要記得,初伯伯從未背叛九重,他隻是被白玦用邪魔之術控製了!”靖淵先是略帶怒氣的糾正靖臨,隨後更加憤怒的說道,“白氏或許知道什麽蛛絲馬跡才會選擇先對初衷下手,或許隻是為了懲罰背叛他的家奴,不禁剝奪他的自由,更要讓他身敗名裂!”


    靖臨愣了一下,而後焦急道:“既然初伯伯不是叛徒,那君父應該盡快為初伯伯的正名!絕對不能讓白玦那狐狸得逞!”


    靖淵再次苦笑,蒼涼而又無能為力的說道:“他已經得逞了。”


    靖臨不明白君父這句話的含義。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還有冰冷鎧甲因擺動而碰撞的聲音。


    隨後靖淵神色嚴肅的看著靖臨,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會永遠相信初雁麽?”


    靖臨立即點頭,斬釘截鐵:“會!”


    “那你一定要永遠記得他。”


    靖淵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了一位武將朗聲稟報的聲音:“迴稟神君,末將已將叛賊初衷妻兒壓入九重天牢。”


    靖淵在屋內沉著下令:“廢神籍,入夜時分,秘密逐出九重天,若有第三人知道此事,你項上人頭不保。”


    門外武將得令後立即行動。


    靖臨先是震驚錯愕,不知道君父是何時下的命令,再下一瞬便是遭受欺騙後的怒不可遏:“你憑什麽把我的護衛逐出九重天?你說了你相信初伯伯的!”


    靖淵抬眼望著靖臨,麵色冷靜,語氣沉重:“白玦已經開始對初氏下手,初雁不能再留在九重天,不能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


    靖臨沉默了,整個人像是沒入了深淵一般死寂暗淡,良久之後,她緩緩抬頭,神色堅毅的看向靖淵,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要留下他,我能保護他。”


    靖淵眉頭微蹙:“靖臨,君父護不了他,你更護不了他。”


    “我可以!”靖臨近乎歇斯底裏的吼出了這句話,隨後紅著眼咬牙切齒的說道,“我連太子都能當,憑什麽護不了初雁?你們都沒他對我好。”言畢轉身就走,不再看他君父一眼,走到門口的時候,靖臨突然停下了腳步,背對著靖淵,神色低沉、滿含威脅的開口,“九重天若是沒了初雁,也會沒了太子,君父你要三思。”


    靖臨是在用自己的身份來威脅靖淵,無論如何,她都要初雁留下來。


    她根本就不想當什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重太子,不想繼承那座古往今來驅使萬人廝殺爭奪的神君大位,如今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不想要的。


    可若是她摒棄了這一切,她就沒有初雁了。


    那天初雁說的沒錯,若她不是九重天太子,他就不能給她當護衛了,就不能一直一直的陪在她身邊了。


    這個身份奪走了她太多東西:自由、美好、瀟灑、快樂,可是卻將初雁送到她身邊了。


    整個九重天,唯一能對她不離不棄、唯一能為她心該情願付出性命、唯一能看透她了解她的人,也隻有初雁了。


    所以她的身邊若是沒了初雁,當這個太子還有什麽意思?


    更何況她答應過初雁的,她會保護他的,整個九重天除了她沒人能動的了他。


    初雁還為了她在白玦那裏遭受了莫大的羞辱,她曾信誓旦旦的答應了他要為他報仇的,可如今呢?


    因為畏懼白玦的威脅,因為要守護九重天的秘密她就要犧牲初雁麽?要讓他背負叛徒之子、被逐出九重天的莫須有的罪名麽?


    憑什麽?初雁做錯什麽了?憑什麽要這樣對待他?


    她不會讓初雁遭受莫須有的恥辱,不會因為白玦這一條死狐狸而讓初雁委曲求全。


    她不怕白玦,永遠不怕他!


    “九重天若少了初雁,就會少一位太子,多一位公主。”這次,靖臨用自己身份上的彌天大謊來威脅靖淵。


    或者說,用九重天的太子來換初雁。


    靖淵渾身一僵,一股怒火猛然湧上心頭,可看著靖臨孤獨瘦小卻又堅毅固執的背影,靖淵心頭的怒火卻突然被心酸與心疼取代了,最終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聲色沙啞的說道:“你若要將初雁留下,他必會成為眾矢之的,白玦若想要對他下手,簡直是輕而易舉。”


    靖臨雙目含淚,不甘心又憤怒的吼道:“憑什麽要讓初雁走?整個九重天都奈何不了一條狐狸麽?他的狐狸尾巴再長還能伸到我麵前麽?”


    靖淵再次苦笑:“白玦不需親自下手,光是流言蜚語,就能毀了初雁。麵對著從即刻起的無邊謾罵與詆毀,身邊人數不盡的懷疑與揣測,初雁他,承受得住麽?”


    靖臨吸了吸鼻子,伸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斬釘截鐵的說道:“有我在,沒人敢!”麵對著自己君父,她沒說出口的那句話是:“誰敢讓我聽見,我就割了誰的舌頭!”


    靖淵歎了口氣,對自己的假小子閨女無可奈何了:“靖臨,你留下他,真的能護得了他麽?有時候,握在手裏的不一定是最牢靠的,讓他離開反而會更好。”


    靖臨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目光無比堅定的看著靖淵,開口依舊是那句話:“我可以。隻要九重天太子一天不倒,我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初雁。”


    第44章 救你


    靖臨的固執與決絕終究是打動了她的君父,而後靖淵半是心疼,半是無可奈何的將神君令給了靖臨。


    九重天牢建於始祖靖軒問鼎九重之初,其上被當時的封印之神以五行之術連加了五道封印,這五道封印環環相扣,堅不可摧,其內的囚犯想要越獄,或外部的同夥想要劫獄,根本就是癡心妄想。除非手中持有神君令,才能自由出入封印之界,將罪犯押入或釋放出來。


    當然了,九重天牢也不是隨隨便便能進的,若非大奸大惡、十惡不赦之徒,九重天牢的大門你都別想看一眼。


    九重天牢建成至今,有那個資曆被關進去的囚犯屈指可數,被關進去之後還能活著出來的,更是聞所聞問。


    初雁和初夫人,將會成為第一個活例。


    當靖臨得到神君令之後立即匆匆忙忙的朝九重天牢趕去,望著自己閨女狂奔離去的背影,靖淵再次幽幽的歎了口氣,又一次在心裏酸酸的想:“平時就沒見這死丫頭這麽著急過,初雁這臭小子,也就平時看著怪老實……唉,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去吧。”


    在靖臨死抓著神君令朝著九重天牢狂奔的途中,突然想起來了什麽,而後立即轉身原路跑走了。


    這種關鍵時刻怎麽可以少了小鈞鈞?!初雁看到自己和小鈞鈞都去救他了一定會很開心吧?!


    急匆匆的跑到了神醫殿,此時鬼醫穀的人馬都聚在裏麵,靖臨看到李均之後一把拉住了他,二話不說的把人家鬼醫穀小少爺給拉走了。


    “小小小臨子!我們要去哪裏啊啊啊啊啊!”這一下給小鈞鈞驚得,說話都帶顫音了,根本沒反應來發生什麽了,人都已經離了自己老爹幾丈遠了。


    靖臨大喊:“英雄救美去!”


    “救誰啊!傷的重麽?我不行啊!你要去找我爹啊!”李鈞一路跟著靖臨狂奔,一邊大聲喊道。


    靖臨邊跑邊迴頭看了小鈞鈞一眼,頑劣一笑:“救咱們的初雁妹妹去!”


    李鈞又是一驚:“初雁妹妹怎麽了?”


    “被關起來了,我帶你劫獄去!”


    這個答案嚇得小鈞鈞在瞬間合不攏嘴,同時又在心裏想:“哎呀!好複雜啊!小雁雁到底是妹妹還是弟弟啊!”


    正因如此,在很久很久之後,旁人向鬼醫穀少穀主問及擁有絕世容顏的神衛初雁的迷之性別時,李鈞隻能撓著腦袋迴答:“這個,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這時隻聽狂奔中的靖臨氣喘籲籲地埋怨道:“你的傲嬌鶴呢?怎麽不帶來?帶來我們就不用跑了!”


    若是初雁在,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批評道:“讓你平時不好好修煉!到現在都不會禦空!”


    可現在身邊就隻有一個傻李鈞,小鈞鈞還挺為自己沒能帶著小鶴來幫忙而感到自責。


    不過提起小鶴,李鈞突然想起自己來到九重天後光顧著瞎操心了,竟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已經用不死花煉好了了不死丹!三瓣花瓣剛好三顆!他們三個小夥伴正好一人一顆!


    就是因為沒傲嬌鶴的份兒它才鬧脾氣不跟著李鈞來九重天。


    不過,現在還是先不提了,等到見了初雁妹妹之後再一起說吧!


    倆人連口氣都不帶喘的一路狂奔至九重天牢,停下來之後,李鈞隻看到了眼前聳立著一座巍峨大山,山高約有千丈,其上寸草不生。山體漆黑如墨,潮濕陰冷,被浮雲籠罩若隱若現的山頂之上還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雪,李鈞一來到此處,就感覺到一股冰冷陰風撲麵而來,激的他冷不丁的打了個哆嗦。


    高山之前還立著一座巨大的灰色石碑,石碑上刻著幾個如刀鋒般冷酷的大字:九重天牢。


    李鈞眼巴巴的望著麵前的這座大山,震驚錯愕的說道:“初雁妹妹竟然被關入了九重天牢?”


    靖臨抿著嘴一言不發的點點頭,隨後拿出了神君令,踮著腳尖將它嵌入了麵前灰色石碑最下方刻著的“牢”字的豎劃最低端。


    輕微一聲響動,石碑後方的地麵上突然亮起了三道平行彩光,其中兩道在地麵上,另外一道在半空,每道彩光分別由金、綠、藍、紅、黑五色混合而成,一路蜿蜒至高山腳下。


    隨後靖臨取下石碑上的神君令,招唿李鈞道:“走彩色光道的中間,不然會被分屍的。”


    為了向小鈞鈞表明自己的嚴肅,靖臨還專門從懷裏掏出來了一方絲帕包著一塊從地上撿起來的石頭然後用力一甩胳膊扔在了彩色光道外,隻聽“轟”的一聲巨響,連石頭帶絲帕竟然在瞬間炸碎了,若是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碎屑有被火燒的、有被冰凍的、還有被刀割土埋的。


    李鈞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氣,而後忙不迭的點頭啊點頭,最後小心翼翼的走上了彩光之路,生怕自己一步行差踏錯就被分屍了。


    靖臨一邊手執神君令走在前麵,一邊對李鈞講述這九重天牢的來曆:“這上麵被封了五行陣,是第一代九重天封印之神的功勞,往後每三千年他們老神家的人都要來這裏加封一次,以免封印之力日久漸微。”隨後靖臨幽幽的歎了口氣,“也不知道神狀元那小子怎麽樣了,本霸王對他甚是思念啊!”


    能不思念麽?神狀元在的時候,靖臨這個小紈絝每次考試還能排個倒數第二,但自從神狀元跟著他爹入六界曆練之後,倒數第一就非靖臨莫屬了。


    這實在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李鈞聽完第一個反應就是皺眉,一臉嫌棄:“還有姓神的?!神什麽?!狀元?!”


    是我耳朵出了毛病麽?


    靖臨也是一臉嫌棄:“他們老神家數萬年來穩居文昌閣倒數第一的寶座,實力之強悍無人能動搖!他爺爺神有才為了改變命運,給他爹起名叫神正一,他出生的時候,他爹為了讓大家一聽見名字就知道是誰兒子,直接給他起名叫神狀元,小狀元還對自己名字挺滿意,揚言以後有了兒子就叫神文武,延續他們老神家起名文雅的作風。”


    李鈞:“……”


    簡直是……辣耳朵!


    李鈞:“所以,改變命運了麽?”


    靖臨雙手攏袖笑而不語。


    隨後李鈞不可思議的問道:“這、這上麵這麽厲害的封印,真的都是他們家人封的?”


    小鈞鈞對此深表懷疑。


    靖臨點頭:“當然,這上麵的五行陣密密麻麻的封了整座天牢山,而且陣型每時每刻都在變化,所以每次進入九重天牢的光路都不一樣,但你隻能跟著光路走,隻有光路中是最安全的,不然就會像剛才那塊石頭一樣,被五種不同的封印術同時弄死。”然後靖臨感慨道,“你別看他們老神家文化水平不行,武力值倒是爆表,畢竟頭腦已經很簡單了四肢總要發達吧?而且他們與生俱來的封印術更是無人能及,當年能將整個八荒魔族盡數封印至殷墟,老神家功不可沒。”


    李鈞還真挺震驚,他隻聽他爹說過八荒妖魔是被九重始祖靖軒和青丘老祖白澤聯手封入殷墟的,沒想到還有這麽一號大人物。


    靖臨繼續說道:“我以前聽小狀元說過,當年魔族之所以能被始祖靖軒和白澤聯手打敗,是因為他們老神家的祖宗、九重天第一任封印之神——神歸——在大戰之時把魔族首領九遙的至威魔器噬魂劍給封上了,隨後九遙才被靖軒始祖和白澤聯手打敗,導致群魔無首,兵潰如山蹦,最終全族被封入了殷墟之內。殷墟之外的封印也是神歸加封的,貌似和這裏的五行陣原理一樣。”


    李鈞點頭啊點頭,隨後才反應過來不太對,立即問道:“不對啊!可如今殷墟封印已經被打開了!難道是封印術失效了?”


    靖臨扭頭白了李鈞一眼:“這裏的封印陣還要每三千年來維護一次呢,不然早就失效了,更何況殷墟?”


    “那為什麽不去維護?”


    靖臨搖搖頭:“我哪知道?現在九重天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小狀元和他爹應該快迴來了,到時候問問他吧。”


    小鈞鈞點頭啊點頭,心頭莫名隱隱有些期待與小狀元見麵,畢竟,六界中起名這麽清奇的神已經很少見了,更何況,還是世襲清奇。


    言語之間,二人已經走到了山腳下,靖臨再次拿出神君令嵌入山體上的凹槽之中,伴隨著陣陣“轟隆”聲,原本平整的山體上一麵扇形山石板緩緩朝左側移動,不消片刻,一條朝下延伸、僅容一人通過的石階便呈現在二人眼前。


    靖臨取迴神君令,一邊朝下走一邊解釋道:“整座囚山在地上與地下成鏡像,上下共分十層,越靠近兩極位置的囚室關押的囚犯越是危險,最頂一層的囚犯每天都要遭受三道天雷之罰,直至被劈的魂飛魄散;而最低一層的囚犯則每日身處寒冰地獄,受寒氣穿肉刺骨之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位於中間囚室的囚犯,則每天都能聽到來自頭頂與腳下的撕心裂肺的哀嚎之聲。”


    李鈞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氣,隨後驚恐萬分、顫顫巍巍的問道:“初、初、雁妹妹被關在在哪哪哪裏?”


    靖臨歎了口氣:“最底一層,不過現在寒冰陣沒有開啟。”


    雖然聽起來十分殘酷,但靖臨明白,這是君父在用另外一種方式來保護初雁不受傷害,整個神界,沒有比九重天牢更加安全更加隱秘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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