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薇說道,“中秋佳節,既然是要賞月,自然要賞得齊全。”


    傅恆便問,“這話又做何解?”


    徐明薇笑道,“天上的月亮有天上的好處,水中的也有水中的滋味哩。”


    傅恆撫掌歎道,“妙,娘子果然是個妙人。”


    徐明薇聽他又開始滿口沒個莊重,連忙推了他一把。傅恆順勢拉住了她的手,牽著她便往水榭去了。婉容和婉柔相視一笑,收拾了手帕巾子也連忙跟了上去。


    一時到了水榭,三房的小輩們是來得差不多齊全了,等了不過半柱香,二房的三房的太太老爺們也先後到了,唯獨當家的王氏和傅宏博,卻是最後才來。眾人連忙起身問禮,才笑著重新入座。


    傅宏博一介武人,體會不到水榭別的好處,也隻覺著臨水坐著格外清涼而已。王氏等女眷卻是暗自體貼在心,覺著今年的中秋過得別致,臨水照月,不用抬頭便看得清那一輪皎潔銀盤。待到幾道熱菜呈過,有紮實的醬脯子,也有精致的蒸甜棗,裏頭釀了米粉做的甜心,吃著既香又甜,一不留神,肚子已是填了個半飽。


    王氏湊到徐明薇耳旁問道,“怎地沒上了冷盤?”


    徐明薇低聲迴道,“兒媳第一次掌家,怕摸不清長輩們的脾胃,冷菜冷水的,叫螃蟹一衝,倒容易吃出個寒涼來,因此隻敢上了熱菜,少不得另外用些心思。”


    王氏笑道,“你這樣細心,也是好的。”


    說罷,便專心飲宴。老賴家的看著時候,往席上傳了熱騰騰的黃酒,眾人便知是螃蟹要來了。果真,過不得須臾,丫頭們捧了籠屜,一桌桌地分來。掀開籠屜一看,裏頭卻是一個蒲包,解開稻繩,獨一隻碩大的螃蟹,伴著幾瓣金菊。一時火紅金黃,彼此相映著好不熱鬧。


    傅恆也不要丫頭幫著拆蟹,自己掀了蟹殼,但見裏頭紅紅黃黃的滿是膏脂,肥美異常,便又多了幾分食欲。拿勺子舀了蟹黃獨嚐,其鮮美滋味卻是強勝以往所有。第二勺才叫拌了醋,慢慢細品起來。


    三房的太太梅氏笑道,“今年的螃蟹,嚐著卻是比以往的都要好哩。”


    底下哪有不應的,全都笑著應和了,連傅宏博嚐過之後都破例說了一句,“的確是好,恆哥兒媳婦有心了。”


    焦氏有意作梗,對著王氏笑道,“嫂嫂,您聽聽大哥說的這話,倒顯得您這些年都白做了工,一點都沒叫大哥看在眼裏哩。侄媳婦一來,就隻看到媳婦的好了。”


    王氏不鑽她的套,拿帕子擦了擦嘴,笑道,“江山帶有人才出,一浪又比一浪強。我這兒媳自然是要強過我這老太婆才好,若是一代不如一代,你我都這個年紀了,難道還要睜眼帶到棺材裏不成?”


    一句話就將焦氏堵了個沒音,倒想起自己屋裏那兩個不成器的,一時心裏恨恨的,連著螃蟹都吃著沒了滋味。


    第二卷 第152章 縱使舉案齊眉


    男人心大,全然沒有聽出來這一來一往的交鋒意思。但在座的女眷們卻是心裏敞亮,三房太太梅氏笑著朝徐明薇看來,點了點頭。


    徐明薇也朝她頜首致意,心裏明白三房的和二房的不是一條心,暫時是友不是敵。


    一時眾人無話,都專心享用起螃蟹來,但再好的東西,最多吃到三個也就停了手。廚房的又端了蘇葉湯上來,眾人飲過一盞去寒涼,並用之洗手,去了腥臊味道。


    王氏便笑道,“往年也隻用熱黃酒,這孩子想得真是周致。”


    梅氏也跟著誇了幾句。徐明薇不好意思道,“娘,嬸嬸,你們可別再誇我了,這都是廚房的媽媽們想的。”


    焦氏這時候湊上來一句,笑眼道,“平日倒不見她們這樣體貼,還是侄媳婦會調理人。”


    王氏拿帕子掩了唇笑笑沒說話,梅氏也轉過一邊,徐明薇淡笑著迴道,“嬸嬸這聲讚明薇就擔下了,都是為著盡孝心,多想一步也是應該的。”


    這時請的折子戲班已經在水台上開了鑼鼓,王氏迴頭問道,“今天點的是哪一出?”


    徐明薇答道,“《嫦娥奔月》,隻為應景罷了。娘和嬸嬸們要是有想看的,也可以一並點了。”


    王氏笑道,“這倒不用了,八月十五團員的日子,教他們唱個一出就家去罷。”


    徐明薇也是這個意思,便笑著將戲本子收了,讓婉容跟戲班主傳了話,演個一出齊活便好。


    傅恆迴頭來看,低聲笑道,“什麽時候叫的戲班子,怎地前頭沒聽你說起?”


    徐明薇道,“我看娘給的銀子還有多,想著過節也熱鬧一出,早早告訴你還有什麽意思。”


    這話倒是真的。家裏雖然也請戲班子,但一年也沒個幾迴。這次戲台搭在水上,又有燭火四下照得亮堂堂的,臨水唱來,更覺意悠悠。家裏幾個小的歡喜得懷揣了果子糖,一會兒跑這邊看看,一會兒蹲那邊聽聽,孩子的笑聲將這晚的熱鬧點燃,喜得大人們也是笑嗬嗬的,拿了新烤的月餅吃上一兩個,不覺甜到了。


    一折戲唱罷,戲班主是早早領了賞錢去了。但架不住三房的女人們磕著瓜子說閑話,男人們自知搭不上話頭,也湊在一塊兒談論朝局,眾人鬧到近酉時才散,徐明薇沒那個精神頭,早累壞了,聽著最後一句歸家從王氏嘴裏冒出來,立刻抖了精神,倒把王氏給笑的。


    “也知道你累了,恆哥兒趕緊領了你媳婦兒迴家好好歇歇。明早請安你們兩個也不必來了。”


    徐明薇連忙謝過王氏,傅恆笑道,“娘,那孩兒就先迴了。”


    一行人還沒出了水榭,迎頭看見薛婆子垂手而來,撞見傅恆和徐明薇,臉上堆起訕笑,招唿道,“大少爺好,大少(奶)奶好,這可是要迴去了?”


    傅恆顯然知道她是做什麽去了,沉聲問道,“姑娘那兒去過了?節禮都送過去了吧,她怎麽說?”


    薛婆子看徐明薇一眼,繼而說道,“還是老樣子,少言寡語的。聽靜瑩說,這幾天都在潛心做繡活,也看書寫字,整個人都比從前更沉穩了。老奴去的時候,姑娘還誇了今年的螃蟹和點心都做得用心,知道是少(奶)奶主事,還要老奴代為轉告一聲謝意。”


    徐明薇笑著點點頭,算是自己知道了。真感謝假感謝,誰在乎啊。


    薛婆子又說道,“姑娘這迴還問起了表姑娘的消息。老奴也不敢相瞞,都與姑娘說了。姑娘聽了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也沒個說法。太太這邊還等了老奴的消息,就隻好先迴來了。”


    傅恆說道,“既如此,便不阻了嬤嬤,您進去吧,裏頭這會兒也要散了。”


    心裏想的卻是,秋白寄信迴來也不過幾天光景,傅寧慧一個禁足的人,竟也都知道了。這家中大小動靜,她還是這樣費心打聽了,能有多少認真悔過?傅恆苦笑一聲,畢竟是自己的妹妹,傷過痛過,也割不斷的是血緣。隻盼她年紀漸漸大了,能不那麽執迷不悔罷。


    今天迴來的晚了,隻有這麽兩章保全勤的,明天我爭取補上。晚安,姑娘們,天冷早點睡覺!


    第二卷 第153章 縱使舉案齊眉


    這一夜到子時還能聽見外頭婆子們喝酒說話的聲音,徐明薇隻睡著了一會兒,被婆子們吵醒後走了困,一時也睡不著,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七想八想。一時想原來的世界,自己死後舅舅一家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反應,一時又想自己在這一世未來的日子。


    傅恆半夜醒來,發現她竟醒著,迷迷糊糊地問道,“什麽時候了?要起了麽?”


    徐明薇歪頭哄他道,“還早呢,你盡睡。”


    看看外頭天色還暗,傅恆顯是困得很,嘴裏不知道咕噥了一句什麽,翻身又睡了去,還不忘把她給撈進懷裏。徐明薇看看身前橫亙的手臂,不由笑了笑,也沒掙紮,聽著他的心跳聲,心倒慢慢安穩下來。


    長夜安隱,多所饒益。


    徐明薇忽得想起佛經上的這一句,此刻讀來似有不同味道,不禁閉眼勾唇,漸漸睡得熟了。


    傅恆第二天起了倒忘記了夜間還有這樣一出,一樣起居,睡過午覺起來,越發覺著百無聊賴,便纏著徐明薇要她陪了自己下棋。


    徐明薇還得清算賬目,節氣雖然過了,她要忙的事情卻還沒完,再說下棋這種事情,跟智力切切相關,自小她就不算下得好的,為此沒少吃房師傅的飛眼。穿越不是開掛,一個人總有所擅長的東西,自然也有短板,因此對傅恆的要求,便十分為難。


    傅恆笑道,“隻陪著下一盤吧,自你進了家門,我還真沒見識過你的棋力。”


    徐明薇心想,後頭再加個不濟,就是對了。拗不過他堅持,也隻好硬著頭皮去出醜。


    傅恆見她打不起精神的樣子,笑道,“我讓你十子,如何?”


    徐明薇搖頭道,“臭棋簍子就算讓二十,也是無用。不如直接開殺,輸得也好看些。”


    傅恆聞言倒好奇上了,她這手棋是下得多糟糕,才會有此一說。婉容等聽他們要下棋,掩嘴一笑,倒是動作飛快,早早把棋盤都擺設好了。


    “還是由你先選,黑子還是白子?”傅恆問道。


    “黑子吧。”


    兩人擇位坐下,徐明薇揀了枚棋子,不假思索地按照棋譜落在了靠近自己手邊的角落上。


    “金角銀邊草肚皮,你這是按著棋譜打的。”傅恆開始有點知道她的路數了,不由好笑地說道,手指飛快,在她的氣路上堵下一枚白子。


    她不以為意,繼續下子鋪路,傅恆一邊堵著,一邊偷手布局,下到百來子的時候,棋盤上白子氣路相通,黑子已成死局,頹勢漸顯。


    “不下了不下了,你這人好沒意思。”明明是他要贏了,傅恆卻撒手把棋子都丟迴了棋盒裏。


    “還沒見過贏了都不高興的,我一個要輸的人都沒使脾氣,你做什麽亂?”徐明薇嗔道。


    傅恆滿臉的不盡興,抱怨道,“你這幾步棋分明是還有後招可用,卻全都扔到一邊成了棄子,想輸給我讓我高興也不能這樣耍賴。要你哄著下棋還有什麽意思?”


    徐明薇低頭看了看他指著的位置,沉默了一下,她實在很不想承認她真的不知道這些黑子還有救。還有什麽比分明沒有放水輸人,對方卻堅信你放水了更讓人內傷的?


    “我是真沒想到,都同你說了我是個臭棋簍子。”徐明薇忽然想起一人來,拍手道,“不如讓婉容上房師傅院子去看看,若是她這會兒精神好,請過來與你下個一兩盤,豈不正好?”


    傅恆倒是沒想到家裏還有這樣一個人,哪裏有說不好的,連忙喚了婉容去請。不一時,房師傅溫良的笑聲便傳了進來,“怎地,臭棋簍子今天還想著要找我下棋來了?”


    徐明薇叫她說得臉上一紅,婉容連忙解釋道,“不是咱們家(奶)奶,是大少爺手癢,剛剛與(奶)奶殺過一盤,不解饞呢。”


    第二卷 第154章 縱使舉案齊眉


    這會兒棋盤上的黑白子都還沒收,房師傅湊近了一看,便知黑子是徐明薇所執,笑看了她一眼,說道,“還是這般沒長進,活路就在眼皮子底下都看不見。你啊,音律上倒還有幾分天賦,一到棋盤上,勝負欲都無,也隻會打打棋譜了。”


    傅恆一聽,倒真是症結所在,心裏不禁也對房師傅起了幾分防備心,出手必定不凡,相邀道,“這樣的天氣請了先生過來,沒擾了先生清淨吧?您是選黑子,還是白子?”


    “黑子先還是白子先?”房師傅問道。


    傅恆一怔,才想起早先是白子先行的,後頭才漸漸改了規矩,但也有遵了古法白子先行的,連忙說道,“黑子先。”


    房師傅笑道,“那便是白子吧,我下慣了後行。”


    傅恆心裏越發有數,不敢輕敵,恭恭敬敬地請了她入座,自己往棋盤角落上落下一枚黑子。


    房師傅不緊不慢地也在自己那一側角落下落子。一時間隻看見兩人不緊不慢地在角落上落子布局,徐明薇看過一陣,覺著無趣,便喚過老賴家的對賬。


    簷下算盤劈裏啪啦一陣響,天井裏頭也是時不時傳來棋子落盤的脆響聲,倒是兩不相擾。徐明薇對賬對到一半,忽地想起外頭兩人,招了婉柔過來一問,“茶水記得送上了,免得那兩個棋癡下得口渴都忘了。”


    婉柔聽出她話裏的狹促,笑著應道,“奴這就去。”


    徐明薇又叫住她,好奇道,“你剛剛在外頭,可看見是誰輸誰贏了?”


    婉柔說道,“先時是房師傅贏,二十多個子,第二盤還是房師傅贏,七個子。奴看爺那麵色,兩眼都放光哩,今天不贏迴來,恐怕這茶也是不肯喝的。”


    徐明薇揮手放了她出去,一邊搖頭好笑,能在堪比國手實力的房師傅手裏饒過十多子,傅恆也算是厲害了。像她,知道麵前橫著一座大山,在山腳下挖過幾個淺坑,便自知不敵,索性扔了鋤頭自暴自棄了。


    老賴家的也笑,湊趣道,“奴聽太太說,房先生是個有才氣的,果真如此哩。”


    “先生素日在家時便最擅棋藝,隻是閨閣女子,不像男兒一樣行動自如,名頭才不顯罷了。”尤其是在徐家授課,徐老太太點名要房師傅著重教的就是音律和字畫,其他上頭倒是不那麽看重。房師傅這一身棋藝無用武之地,恐怕也是技癢多時,徐明薇才會想到邀了她過來同傅恆小試一手。


    老賴家的看窗外日頭西斜,已是家禽歸籠的時候了,再盯著賬本看也是傷眼睛,便勸道,“時候不早了,(奶)奶不如明日再對了賬目罷?”


    徐明薇看看時候,的確是晚了,點頭道,“勞煩嬸子收拾了,我去廚房看看,晚飯得了沒。若是沒得,再添些菜,正好留了房師傅用飯。剛剛倒是不曾料想到他們會下棋下到這個時候,一時沒想起來。”


    老賴家的疊聲道,“(奶)奶自去理會得,這兒有老奴收拾了便好。”


    如此徐明薇便拎著裙擺往廚房去。徐婆子正支使著新買的小丫頭晚翠和秀芝淘米蒸饃,見著她來,連忙迎了上來,笑道,“(奶)奶這是要支用什麽?叫個丫頭來便好,怎地自己還來了。”


    第二卷 第155章 縱使舉案齊眉


    晚翠和秀芝還隻是剛來那時見過正經主子一麵,這會兒見徐明薇來了,一個兩個的都看楞了眼,連手裏的活兒都忘記了。


    徐明薇看她們兩個一眼,笑道,“你們忙你們的,別叫我誤了你們手上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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