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景新還來不及攔,那賣河蚌的已經抓起一個比手掌還要大上一圈的蚌,一手握著尖刀沿著蚌殼之間的縫隙挑了,再一用力,這原本閉得緊緊的河蚌就被掰開了,露出裏頭微黃的蚌肉,裏頭果然有好多珠子,旁邊圍觀的都忍不住發出了驚唿聲。隻見那賣河蚌的將裏頭挖出的珠子在水裏搓洗了一陣,竟有不少是正圓的,最大的一顆有拇指蓋那麽大。


    珍珠在西楚可是稀罕貨,一顆米粒大的正圓海水珠,就值半兩銀子,河水出的珠子雖然價錢賤一些,像這般大小的,估計也能賣上好些錢了。一時之間圍觀的都有不少心動的,一聽那賣河蚌的說這挖完珠子的河蚌肉還能吃,和豆腐一起煮湯是再鮮美不過了,過年了正是大家兜裏有餘錢的時候,被那珠子誘惑著,便有人狠狠心掏腰包買了。


    也有無賴的直接要買那人手上開好的,被買河蚌地啐了一口,笑罵道,“個個都要來買我手上的,叫我賣給誰?客人還不如買個沒開口的,自己迴去試試運氣。這要是開出珠子來,可是一整年都鴻運當頭呢。”


    餘下的被說得心動,賣河蚌的也不理會,隻盯著溫景新和棗兒一力地推銷,溫景新耳朵根子也軟,心想買了河蚌挖出珠子了,也好給棗兒做幾件首飾,便挑了幾個大的,花了一錢銀子買下了。


    他這一買,其他人生怕河蚌被人搶完了,也都掏了銅錢買了。誰也沒注意到,這賣河蚌的收了錢,在大家還在挑挑揀揀的時候,不知不覺地便溜走了。


    溫景新和棗兒兩人手上拎著這水淋淋的腥臭東西,也不好再逛,找到溫婧蓉和慕容明珠他們,說是要先他們一步迴別院去。溫婧蓉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們手上的奇怪東西,多問了一句才知道他們買了河蚌。


    在現代珍珠已經都實現了人工養殖,一個河蚌裏頭熟練工人能種個三十來顆珍珠,雖然到最後可能隻能收到二十幾顆左右,比起古代來說已經說高產了。但棗兒卻說那賣河蚌的隨便開了一個裏頭滿滿的都是珠子,溫婧蓉不由得也被勾起了幾分好奇之心。當下也不要再逛了,決定跟他們一塊兒迴去開河蚌。


    慕容明珠笑著搖頭,一行人便又跟來時一樣,浩浩蕩蕩地往迴走。其中一名叫魯達的隨從一臉猶豫,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主子說的好。這樣的把戲他在鄉間見得多了,都是些懶漢做的局。說來也簡單,挑一個河蚌在裏頭事先藏好珍珠,小的盡可以多些,大的好的也不要多,有個三四顆混在裏頭就夠了。撿市集多人熱鬧的時候當場開這個河蚌的殼,總有幾個貪心的會為著能得珍珠出錢買的。一個河蚌才要多少錢?勤快點到河裏撈都有的是,這些好賴漢做個局卻能憑空白得好些錢。


    他見幾人都是滿臉高興的樣子,沒膽子掃他們的興,還是忍住了沒說。不過魯達也長了個心眼,迴頭就跟小李管家說了,兩人暗地裏去外頭打聽,今天在市集上賣河蚌的是哪家的,萬一主子發火了問起來,也好有個抓人的去處。


    溫景新這會兒還不知道自己上當受騙了,興致勃勃地從廚房拿了刀,當場一個一個剖開。開一個沒有,再開一個又是空的,他臉色越來越沉,和棗兒兩個快把蚌肉給翻爛了,也沒從裏頭找出一顆珍珠來。兩人這才知道自己這是被人給騙了,倒不是真圖那幾顆珍珠,抱著挖寶的心思卻迎頭被澆了一頭冷水,心情一下子就壞了。


    溫婧蓉安慰了他們幾句,笑著打趣道,“至少晚上有蚌肉湯可以喝了。”


    溫景新和棗兒兩個鬱悶過一陣也就好了,到晚上吃飯的時候見著桌上的一碗河蚌豆腐湯,畢竟是花了錢的東西,一點都沒浪費,全進了他們兩個的肚子,看得溫婧蓉十分好笑。


    慕容明珠之前一直沒出聲,大家也都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第二天下午,便有人往府上送了一筐的珍珠蚌。同樣是開蚌,溫景新這次卻是開一個,得一顆珍珠,連溫婧蓉在邊上看著都覺得十分新奇,忍不住挽了袖子也過去幫他們挖珍珠。


    雖然能挖到珠子了,棗兒高興之餘,也奇怪怎麽一個珍珠蚌裏頭至多隻有一顆珠子的。邊上伺候的大丫鬟金鎖兒笑著同她解釋道,這海水裏頭撈的珍珠蚌就是這樣的,別看隻有一顆,可貴重著呢。


    她從挖出來的珠子裏頭挑了一顆圓潤又大的,說道,“單這一顆金色的,賣到質鋪裏頭都能換三錢金子了,夠小戶人家吃一年的。這要是有路數能直接賣到金樓裏,價錢還有得翻。”


    溫婧蓉聽得咋舌,迴頭看向慕容明珠,又是高興又是好奇,問道,“這大冬天的,你從哪弄來的這麽多珠蚌?”


    “問做海珍珠生意的買的,也不虧他的,該多少銀子便是多少銀子買的。這樣的天氣,下海撈珠也不容易。也就你哥這麽好騙,三十多文哪買的來珍珠蚌。”


    “你昨天就知道啦?怎麽不說?”


    “看你們那麽高興,我就當看個熱鬧了。迴頭讓人買了再給送來,也好讓你哥吃個虧長個心眼。做生意的以後各種局子都見得著,不提防著點,早晚也是要吃虧的。”


    溫婧蓉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繼續問道,“那昨天那個騙子有找到嗎?三十多文,對普通人家來說也不是能說扔就扔的。”


    “他們自己貪小便宜,能怪得了誰?這世上可沒從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不貪心,別人也捉不住你的空子,就當花錢買個教訓。”他跟溫婧蓉是這麽說,事實上早讓人套了那無賴漢子麻袋揍了一頓,估計等這頓打的傷能好,騙來的錢也買藥買得差不多了。


    兩人這說話間,溫景新已經將一筐的珍珠蚌都給開完了。除了少數幾個走空的,大部分的蚌裏頭都有珠子,他跟棗兒兩個又是挖又是洗的,費了半天的勁兒得了小半碗珠子。溫婧蓉特地接過來看了,和淡水珠不同,海水珠形狀圓潤的還是挺多的,除了一開始挖出來的那顆金色珍珠,剩下的再沒有比它更好的了,都是些白色的小珍珠。


    她雖然不喜歡戴首飾,看到這些珠子還是有些愛不釋手,跟棗兒兩個人又挑又撿的,把玩了好一會兒,才舍得交給了慕容明珠請來的打金師傅。


    慕容明珠見她喜歡,又囑咐那打金師傅另外尋些好一點的珠子,打一副素一些的頭麵出來,珠子也不必要多大的,不累贅就好。交工的日期卻比打給棗兒的要鬆動許多,也不用緊著做,要用多少料子也隨他。


    這般沒要求,便是極高的要求。鳳祥樓的打金師傅雖是又接了一筆生意,卻不見得有多少高興,收了珍珠斂著眉走了。溫婧蓉看他還頗有幾分發愁的樣子,不禁肚裏發笑,跟慕容明珠說道,“還打什麽首飾,你看我平時不都怎麽戴的,打了放著不是浪費麽?”


    慕容明珠握住她的手,笑道,“又不是什麽難得的東西,不高興戴就放著看看,無聊了就拿出來玩玩,你高興就好。”


    若不是溫景新他們受了一迴騙,慕容明珠也差點忘記了太後在他們成婚那時候,故意送來觸他們黴頭的東珠頭麵。之前那副早被他給摔爛了,之後他也一直沒給她補上。這次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重新打一副,總算是能全了他的心意。


    鳳祥樓的師傅緊趕慢趕的,終於在元宵節之前將打好的首飾給送了過來。雖然留給他們的時間短促,棗兒的這一套頭麵做工還是挺細致的。溫婧蓉怕直接給了棗兒,她又會嫌太過貴重,推來讓去的到時候場麵難看,索性收到了自己大哥的包裹皮裏頭。送行的時候才跟他說了一句裏頭是棗兒的嫁妝,讓他替她好好收著先,也不知道溫景新想到了什麽,臉刷得一下就紅了。


    這一段小插曲減去了不少離別的傷感,送走了親人,溫婧蓉心裏空落落的,和慕容明珠迴院子陪兒子的時候,心裏還在想,也不知道他們這會兒走到哪裏了,路上冷不冷。


    還好她自己調整得快,沒幾日便又恢複了。慕容明珠暗地裏鬆了一口氣,她再這樣下去,他都要考慮把溫景新他們再給綁迴來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迴京(上)


    開了春,天氣便慢慢迴暖起來。春風不僅帶走了冬日的陰霾和嚴寒,也綠了農田和河岸,往城郊走一圈,到處都能聽見外出踏春的人們的歡聲笑語。


    換下了笨重的冬衣,溫婧蓉都覺得身上輕便了許多,鈍了快一年的筋骨也總算能有鬆散一下的時候。她每天一早起來就先到院子裏頭行一套拳路,出過汗再泡個熱水澡,換過衣服,慕容明珠也就差不多要起了。一家三口守著個小桌子吃過早飯,便又聚到院子裏頭。慕容明珠是要努力做複健,溫婧蓉則是讓人在太陽好的地方鋪下厚厚的油氈毯子,再往上頭鋪上一層軟和的絲綢被麵,一切都準備妥當了,才讓乳母把孩子往上頭放。曬太陽的同時,也讓笑笑能夠有足夠的空間練習翻身。


    他現在才四個半月大,已經能夠在床上俯趴著抬下巴了,就是翻身還沒學會,經常嗯嗯哼哼地跟自己較個半天的勁,臉都憋紅了,還在原地掙紮。要是他們看不過眼替他翻過去,小東西竟然還會生氣,瞪著眼睛看人,那小模樣真是逗死個人。


    溫婧蓉想讓他自己學會翻身,便讓乳母們放著笑笑別管。可慕容明珠就是手欠,明明知道兒子不喜歡被人翻麵,閑著沒事就把笑笑拎起來玩。開始被他翻麵的時候笑笑還要掙紮一下,想翻身翻迴去,可惜他一直沒掌握到翻身的動作要領,小屁股撅啊撅的,跟個翻了殼的烏龜似的。他這邊使出了吃奶的勁在努力,他那無良的爹慕容明珠就在一旁笑得肚子痛,最後看兒子自暴自棄地趴床上不動了,才將他翻麵翻迴來。


    這哪裏是當爹的,分明自己就是個小孩。溫婧蓉迴迴見了都要說他一通,慕容明珠隻管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照樣玩兒子玩得飛起,弄得笑笑到現在一看到他就閉眼裝睡,這爺倆也算是絕了。


    不過曬太陽這點時間裏頭笑笑還是安全的,因為他爹慕容明珠正自顧不暇,在複健杆上掛著呢,仰麵躺在被子上憋足了勁兒,小肚子一挺一挺的,蹬著腿兒,想把自己翻過麵去。


    溫婧蓉看看地上的這個,再看看那邊掛著的,嘴角噙著笑,拿了撥浪鼓去逗孩子,在笑笑就要伸手抓到的時候又故意往邊上躲。沒能搶到東西的笑笑卻不生氣,反而咯咯咯地笑了。


    胖子臥在一旁被太陽曬得懶洋洋的,偶爾抬頭看看他們,尾巴搖得歡快。


    聽見兒子笑聲迴頭的慕容明珠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安寧景象,心裏不禁又麻又暖,目光觸到溫婧蓉的,兩個分明沒有說上一句話,卻已是讀懂了對方心中所想,各自帶了笑轉過身去。


    這麽多年了,慕容明珠終於嚐到了有家人陪伴的滋味。他看看自己的雙腿,站了快一刻多鍾了,有些許酸疼,還算支持得住。從隻能坐臥,到現在能扶著杆子站立三刻鍾左右,他已經算是進步得很快了,連每天看著他複健的金聖手都覺得驚奇。


    溫婧蓉這邊雖然還看著孩子,也是分了心思在注意著慕容明珠那邊的動靜的。等時間一到,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從杆子上下來,將人攔腰一抱,就將他往笑笑邊上一放。


    當著奴仆們被溫婧蓉這樣抱著到處走,他也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都沒有。慕容明珠都已經習慣了,如果都由著他自己來,的確很容易又會像上次一樣,把自己累癱了第二天起不來。


    今天當值的是柳氏,她見男主子過來了,低頭垂眸地退讓到了一邊,跟玉蝶兒她們站到了一塊兒,眼觀鼻鼻觀心的,不等主子叫喚,就全當自己是瞎的聾的,隻在一邊候著。


    鋪蓋上隻剩了他們一家三口。


    溫婧蓉遞過幹淨的帕子讓慕容明珠擦了臉,又往他脖子裏頭探了探,裏衣還是幹的,這才放下心來,拿起一邊煮著的紅茶倒了杯,摻上些牛奶,喝著比綠茶要養胃的多。


    笑笑見他們喝東西,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直盯著他們看,小舌頭一舔一舔的,也不知道是從誰那裏學來的,還吧唧了幾下嘴,饞得口水都要下來了。


    慕容明珠看得好笑,拿手指蘸了牛奶,往他嘴唇上麵塗了點,沒一會兒就被笑笑舔了個幹淨,又眨巴眨巴這眼睛望向他,


    “這小嘴饞的,以後妥妥的就是個吃貨啊。”溫婧蓉輕輕地捏了捏笑笑的臉,又軟又q,跟團棉花似的,簡直捏不夠。


    倒是孩子他爹看得心疼了,從溫婧蓉手裏把孩子救下,沒逗著玩多久,便又手癢地把兒子給翻了個麵,看到笑笑立刻攤了手腳閉眼睡覺的樣子便是一陣笑。


    柳氏偷眼瞄了一下,肚裏發笑,這對小夫妻,自己玩心都重著哩,還看不慣對方逗弄小主子。


    溫婧蓉正打算幫兒子翻身,忽地一下,剛剛還閉著眼睛裝睡的笑笑就自己翻過身來了,正咯咯咯地笑著朝他們揮著小胖手,十分高興的樣子。


    慕容明珠咦了一聲,吧唧一下又把笑笑給翻了個麵。這次他們看清楚了,隻見這小人兒憋著氣,兩隻小手在底下撐著,肩膀一扭就把自己給翻過來了。這次他隻瞧著慕容明珠,嘴巴裏頭咿呀咿呀地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別提有多得意了。


    這還是笑笑第一次學會翻身,兩人都很高興,樂此不疲地又試了幾次,最後還是柳氏看不過眼了,小聲地提醒了一句孩子容易累,翻個幾次就差不多了,不好老是讓孩子翻個不停。


    兩人這才停了手。笑笑費力地抬眼看了他們一下,果然一下秒就累得閉眼睡著了。


    怕他在院子裏頭吹了風會著涼,溫婧蓉提前收了陣仗,讓院裏伺候的收拾了毯子,孩子交給柳氏,她自己抱了慕容明珠迴房。胖子看看抱了笑笑的柳氏,又看看溫婧蓉,猶豫了一下下,就搖著尾巴跟到了溫婧蓉的身後。時不時用他那濕漉漉的鼻子碰碰她的腿,在她叫它名字的時候,尾巴搖得更歡快了。


    想當初她隻是為了能有條好狗看家護院才養的胖子,沒想到胖子會帶給自己這麽多的驚喜。溫景新和棗兒那天在院子裏頭看到它的時候,也都吃驚地說不出話來。當初他們搬離王府的時候,並沒有帶走胖子和牛奶,而是將他們留在了王府。他們也一直以為胖子和牛奶都還好好地在王府裏頭待著,誰成想竟在這裏見著了胖子。這麽忠心又聰明的狗,實在少見。


    她摸摸胖子的頭,親手喂它吃了半臉盆煮熟剝好的雞胸肉。等它吃飽了,對它說了一句去找笑笑玩吧,胖子也都聽得懂,甩著尾巴就往笑笑的廂房去了。


    她洗淨手迴房,在慕容明珠的指導下練上半個時辰的字,再陪他看一會兒公函,也就差不多到時候要準備午飯了。她也不多做,每頓隻親手煮個一道菜,其餘的都是彭大廚做的。不至於弄粗了手,又全了慕容明珠想吃她做的菜的心願。


    到了下午兩人再睡個短覺,逗逗孩子,散散步,日子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去。到了六月的時候,慕容明珠已經能不扶著杆子站起來了,但是走路還夠嗆,畢竟腿腳廢了這麽多年,一時要重新拾起,還是沒那麽容易的。


    期間倒是有件喜事發生,隻不過跟他們家沒什麽關係,是董氏的大女兒文崔英,終於說定了婚事,男方大她五歲,已經考中了庶吉士,目前還在翰林院裏頭做著編修。據說婚事一說定,男方便得了外放的差事,到離京城不遠的定邊縣擔任縣丞。


    縣丞這官看著小,卻也是要看地方的。像之前想往別院裏頭塞人的那幾個縣丞,便翻不起什麽大浪,沒得罪慕容明珠之前,或許還有可能在政績上做做文章,等三年任期結束後,憑著考評換個有油水些的地方繼續當縣丞。


    但是京官不同,即使定邊縣隻是靠近京城而已。


    在這裏做縣丞,油水豐厚不說,隻要在位置上的人會來事,三年任期一過,考評中上以上,再迴翰林院便是有過基層經驗了。如果運氣好,又能得了天子的青眼,入閣拜相都是可能的。


    和小地方的不同,文崔英未婚夫徐友雲這一外放就相當於是麵上鑲金,隻要他自己不找死,做滿三年縣丞,大好的前程便等著他自己去爭取。


    徐家原本還在忐忑,談下這麽一門親事到底是不是妥當。他們是書香世家,祖上也是出過些讀書的人才,做官卻是沒淵源的,在朝堂中的影響力,便是拍馬也沒辦法與文家相比的。加上家中又無恆產,雖說是世代住在京中,徐家在讀書人之中也極富盛名,認真說起婚事來,卻少有好人家的願意將女兒送到他家來吃苦的。這一拖二拖的,便將徐友雲的年紀拖大了。


    還好他們也是守規矩的人家,正妻沒進門之前,沒什麽通房之類的糟心事。董氏便是看中了這點,由本家出麵辦了幾次花宴,讓文崔英在京中夫人麵前露過臉,再特意將她得了景王妃賞識的事情一宣揚,這場婚事就這麽結下了。


    董氏心中大石落下,特地上門送了溫婧蓉一車的禮物,感謝的話更是說了一堆,這才千恩萬謝地走了。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還會繼續下去,沒想到七月初九的時候,許久沒露麵的馮進往別院裏頭帶了一封信,溫婧蓉沒注意信上寫了什麽,隻見慕容明珠讀完信之後臉色都變了。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你臉色這麽差?”


    “我們要立刻迴京,宮裏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迴京(下)


    慕容明珠將信遞與她看了,才知道太後自去年年底以來,一直沉迷於所謂的白衣教。


    開始也還尋常,太後不過是一個月裏頭宣召個三兩次伺奉三清上人的白衣教聖女入宮講經論義,捐些米麵糧油,金銀錢帛。但幾個月之後太後越發頻繁地宣召聖女,最近更是逼著宣正帝,有想讓宣正帝奉白衣教為國教的意思。


    宣正帝自然不肯答應。


    曆朝曆代,佛教和道教都是中原地區的最多人信仰的宗教。西楚開國以來,雖然沒有明確立過國教,卻是極為推崇佛教的。佛教人向善,今生之種種不如意,皆是前世之業障,唯有心懷善意,多累福報,死了才不會到地府受苦,來世也能投個好胎。百姓信了佛教,便不會自苦與今生,轉而寄托與來世,這樣的精神麻醉,無疑是統治者階層願意看到的。


    但是白衣教卻不同。


    白衣教也是近幾年才從北地傳過來的。教徒伺奉的三清上人,據說原本是殺父弑母的惡徒,受觀音大士點化,曆經七七四十九難之後,與南天門蓮花池清濯自身,罪孽盡消,一襲白衣,飛升成仙。然三清上人感悟自身,願入凡塵點化世人,自此創建了三清教,所謂一清罪,二清欲,三清信。世人便是做了再多的惡,隻要信奉了三清教,虔誠自省,便能在輪迴時前障盡消,榮登極樂。而三清教所謂的虔誠自省,在北地許多地方都出現過隻要信徒拿出足夠的財物,便能從聖女手上換迴洗清罪孽的三清水。更有教眾打了洗罪孽的旗號,行侮辱(奸)淫之事,這也就是為什麽三清教在北羅國會被列為(邪)教的原因。


    在北羅國被取締之後,這三清教搖身一變便成了白衣教,傳進了西楚,其教義迎合了許多富戶權貴的心理需求,一時大受追捧。


    恰逢太後身體不適,夜裏總是驚魘,太醫院的院正也都看過了,不外乎開些安神助眠的藥物,然而都無濟於事。宣正帝又是個孝順的,為了這事也是愁得不行,正巧永寧公主府上駙馬也有此症,求了白衣教聖女的一顆紅丸就好了。永寧公主在入宮的時候便將這白衣教的聖女一同帶去見了太後,也不敢獻紅丸,隻是行了一次推拿,替太後按了手腳,太後當晚便是全然無夢,一夜安睡。


    太後這一高興,隔天便賞了好些銀錢給白衣教的聖女。宣正帝見的確有效果,太後也不再驚魘了,也就默許了白衣教聖女能隨召入宮覲見。等他知道太後被那聖女說動,開始服用丸藥的時候,太後已沾上了紅丸許久,再勸太後禁服已是無用,她已經到了非紅丸不得安眠的地步。


    宣正帝說又說不得,關也關不得,再要去追責,那白衣教的聖女已經有月餘沒有再出現過了。太後斷了丸藥,正難受得緊,逼著宣正帝找人要紅丸。自己親娘和白衣教他都沒辦法下手整治,宣正帝隻能拿那永寧公主和駙馬出氣,尋了個由頭就將兩人禁足關在了南山院,三年不得自由進出。


    然而宮裏太後的紅丸還沒辦法解決,宣正帝也知道慕容明珠和溫婧蓉此時在山東也無法趕迴來,孩子還太小,經不起一路的顛簸。思來想去,他最終提筆寫了這封信,讓人帶到了楊府楊太師手上。畢竟是太後的親父,從人倫上來說楊太師比他這個做兒子的更有權利去管教太後。


    然而他沒料到的是,這封信還是輾轉被送到了慕容明珠的手上。事關重大,慕容明珠雖然不受太後待見,畢竟還是自己的生身母親,於國於家,他都應該要立刻趕迴京城。


    溫婧蓉看完信交還給他,慕容明珠放燭火上燒了,又召了馮進到書房相談。她也沒閑著,讓人叫來了小李管家,立刻就要收拾起來,帶了個孩子,這一路上要準備的東西便多了起來,越早打理越好。


    小李管家得了吩咐,立刻就讓各院的動了起來。溫婧蓉不打算帶那麽多乳母迴京,雲氏是肯定要帶著的,董氏推薦來的四位她讓銀朵兒開了庫房,除了該給的月錢之外,每人再多給十匹棉布,五匹絲綢,外加三十兩的賞銀。李氏幾人心裏十分不舍別院裏頭的這份工,活兒輕鬆不說,主家還客氣好說話。但是真讓她們離了家人往京城裏去,她們也是不願的。若不是那混不下去的,誰會輕易背井離鄉?


    還好主家給的遣散費十分豐厚,李氏等四人拿了財物,惋惜一陣便歡天喜地地家去了。


    全府上下收拾了半天,總算是理好了行李。等慕容明珠從書房迴來,溫婧蓉也從廚房出來了。她讓彭大廚帶著小工一起,做了幾十斤的炒米和醬燉牛肉,都用瓦罐裝了,這萬一路上趕得急,沒時間煮粥熬湯的時候,炒米用熱水一煮,很快便能軟熟。醬燉牛肉用的黃豆醬本身就已經是很鹹的了,溫婧蓉還讓彭大廚他們放了兩倍的鹽,這樣就算天氣熱些,牛肉也不容易壞。要吃的時候多加些水,再加些蔬菜便是極為可口的一道湯菜。


    都收拾妥當了,天色也晚,不好趕路。慕容明珠讓各院的今晚都吃飽喝足了盡早歇下,等明天天一亮,也不造飯,就直接朝京城出發。


    眾人得了信,各自提前備下幹糧不提。


    去年到山東是一路有凍雪,花了不少時日才到。今年從山東迴京,雖然是多了個孩子,連日趕路,卻是快得多了。


    溫婧蓉原本還擔心笑笑跟著他們趕路,會趕出個什麽毛病來。也不知道是慕容明珠備下的兩個婆子厲害,還是笑笑自己身體底子好,這一路顛簸著,也不哭不鬧,什麽事情都沒有,照樣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胃口棒棒的。


    反而是雲氏帶著的兩個孩子,上路才兩天,便都病倒了。溫婧蓉看這也不是個辦法,便派了個仆人,以及方氏,送她和孩子到最近的一個鎮上,等孩子的病養好了,再往京城景王府上尋他們。


    沒了乳母,笑笑就隻能靠溫婧蓉自己一個人喂了。還好她奶水還足,隻是夜裏孩子還要(吃)奶,也沒辦法把孩子交給兩個婆子帶,隻能自己帶著睡了。她怕吵到慕容明珠,讓他自己另外再搭個帳篷睡覺,他卻不肯。夜裏孩子醒夜換尿布什麽的,溫婧蓉睡得死沉,好幾次還都是他醒來做的。


    幸好兩人白天的時候都還能在趕路的時候補一下眠,笑笑有胖子和兩個婆子看著,餓了才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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