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婧蓉笑著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這人都壞到你一眼能看出來了,說明也是個不成器的。”


    銀朵兒被她笑得不好意思,正要躲閃,便聽見水晶簾子動了,探頭一看,是自家王爺迴來了。


    黑風將慕容明珠放下,肅著臉往邊上站了,便聽得慕容明珠朗聲笑道,“老遠就聽到你們兩個的聲音了,要說別人的壞話也不悠著點。”


    又對溫婧蓉說道,“京裏的人來了是不?聽小李管家說隻來了兩個,另外兩個在路上吃壞了東西來不了了,我派人去查查,說不定這裏頭還有人搗鬼。”


    溫婧蓉無端端想起了那個子高高的,長了一張長瘦臉的賈氏,隨意應了一聲,說道,“人沒事就好,為了我們的緣故,要是害了人家可不好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剛剛看賈氏和雲氏的肚皮,自己的竟也沒小上多少,她不由得有些擔心。


    慕容明珠一看她的臉色,便知道她在想什麽,大手按在她手上輕輕拍了拍,“沒事的,金聖手不是說了,孩子好的很,府裏又有這麽多人伺候著,隻管安心養胎。”


    他又說起董氏看好的四個(乳)母,打算等人做完月子就接到府裏頭來,那時候溫婧蓉大概也要生了,有這麽多人看著,宮裏來的那兩個也做不起亂子來。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當晚溫婧蓉就夢到了一個光屁股的小孩坐在棉花堆裏頭,看見她走過來,咯咯咯地笑個不停,還伸手要她抱,那小手臂跟藕節似的,又白又胖,溫婧蓉看著喜歡得不得了,正要伸手去抱呢,孩子便忽然消失了,她一著急,就驚醒了過來。


    慕容明珠自她懷孕以來一直睡得很淺,夜裏頭她幾次小腿抽筋,人困得還沒醒呢,他就醒了過來,幫著按好了,等她眉頭鬆了,才打著哈欠又抱著她睡下。這會兒她動靜這麽大,慕容明珠也頓時被吵醒了,見她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嚇了一跳。


    “怎麽了,做噩夢了?”他擦了擦她額頭上的汗,進入七八月份,天氣越來越熱,他們房裏也不敢放冰,連個打扇的也不敢留,就怕扇了頭風,熱著熱著竟也熱得習慣了。


    “不是,我夢到他了。”溫婧蓉握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白白胖胖的,光著個屁股,一見到我就笑了。”


    恰好這個時候肚子裏頭的孩子踢了他一腳,慕容明珠說不清自己心裏的感受,俯身低頭將耳朵貼在了她肚子上好一會兒,才對她說道,“那他小名就叫笑笑吧。”


    兩人不嫌熱地抱在一起膩了一會兒,才叫了水將發汗濕透了的衣服和被子都換了,再睡下的時候各自心裏都滿滿的,連嘴角都是揚著的。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明珠便帶著人出府去了,溫婧蓉也沒問他去做什麽,隻覺得他迴來的時候臉上表情不太好,但是對著自己的時候又恢複了平常的笑臉,她也就沒在意。


    沒過半個月,賈氏和雲氏的肚子便先後發作了起來。府裏早就備下了好幾個穩婆,兩邊各去了一個看著,雲氏生得快些,進了產房還沒一個時辰就生了個女兒。賈氏那邊就慢了,直拖到夜裏,又添了個穩婆幫手,才辛苦地生下一個兒子。


    溫婧蓉聽了消息,賞了出力的婆子丫頭們,吩咐廚房熬了給婦人補身子和下(奶)的湯水,就打算歇下,沒想到賈氏那邊院子裏頭吵吵嚷嚷個不停,也不知道在鬧些什麽。她不放心,讓銀朵兒過去一看,才知道賈氏因為生了兒子,一打聽說雲氏隻生了個女兒,得意得很,竟不顧自己剛生了孩子還不能到處走動,想抱了孩子到雲氏那邊看看,被房裏的丫鬟婆子攔了,後頭又想抱著孩子來見溫婧蓉,說什麽自己孩子能帶著小王爺來,眾人哪裏敢放她出來,這才鬧了起來。


    她那些糊塗話連銀朵兒都快聽不下去了,也不好跟溫婧蓉說,怕她聽了生氣,迴頭自然有人會跟王爺說了,有王爺處置,相信人也鬧騰不到王妃麵前來。


    銀朵兒就撿著前半段事實跟她說了,溫婧蓉簡直無語,也替賈氏的孩子可憐,攤上這麽一個糊塗的娘,早晚也被養廢了。等慕容明珠迴來,兩人就著這件事聊了一會兒,都覺得賈氏這人留不得了。溫婧蓉的意思是撿個偏僻點的院子讓她做滿了月子,再多給些銀錢將人給送走。慕容明珠嘴裏應著,心裏頭還在惱火那賈氏說的話,這得多大的臉,敢說他的孩子是她兒子帶來的,不過是個當奴才的,還懷著孩子就作妖作態地次次借故往他書房前頭晃悠,要不是怕溫婧蓉以後問起,他早跟處置外頭那些女人一樣將人打發掉了。


    王旭青等人被他尋了個錯,以有辱皇家威嚴的名頭往朝廷上頭參了一本,不僅被追責罰奉,這輩子在仕途上更是無望。經此一事,再無人敢往他頭上動腦筋。倒是文精忠成了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眾人見他之前避著不理王旭青等人,事後反而更得了景王爺的青眼,再不敢怠慢,府台發下的政令沒了推脫扯皮,從上到下一路順暢,讓文精忠高興的,抱著董氏便是一頓親。


    第一百零九章 玉如尋親


    文精忠得了慕容明珠的重用,不僅抄了謝安懷在山東的幾處暗樁,更是從一個分舵主嘴裏,撬出了後秦會的一些重要信息,為了防止疑犯在送京路上自殺或是被人劫殺了,他決定還是自己親自押解犯人上京。濟南的事務對外宣稱是暫時移交給景王慕容明珠處理,但事實上,真正做事的卻是馮進。有個效率奇高又醉心實務的翰林編修在,慕容明珠樂得放手,留在別院中陪伴待產的溫婧蓉。


    他的腿經過幾個月的金針刺穴,加上有溫婧蓉每天幫著按摩刺激腿部,終於慢慢地恢複了些知覺。溫婧蓉本來想讓他腿再養好一些再開始複健的,但是慕容明珠等不了,他不想隻能坐在一邊,隻能看著而不能參與。他想將來孩子生下來的時候,他能親手抱著孩子哄他睡覺;等他學步的時候,能拉著他的小手一遍又一遍地練習;等他再大一點的時候,能讓他坐在自己肩膀上去看花燈……有朝一日,他想他們一家三口,能夠遊曆西楚這大好的河山。


    溫婧蓉見他心意已決,再者金聖手也說他的雙腿情況,進行初步的站立練習是沒什麽大礙的,隻是需要注意休息,練習要適量,盡力而為。既然大夫都這麽說了,她便命人尋了木匠,做了個跟現代的雙杆類似的複健輔助架子,隻不過高度比雙杆要低許多,是照著慕容明珠的身高比例量身設計的,兩邊木頭的高度正好能架在他腋下。這樣一來,他就能借著上半身的力量,自由掌控落在雙腿上的力氣。


    她現在身子重了,慕容明珠將黑風留在了府裏隨身伺候著,抱他上下複健輔助架子的重擔也都落在了黑風的身上。一開始慕容明珠還能照著他們的要求,每天兩次,每次隻站一刻鍾左右。但是後來他自己偷偷加大了練習量,黑風又勸不動他,溫婧蓉其實都知道,忍著沒說,等有一天早上慕容明珠想起床,發現腿腳卻軟得跟棉花一樣,比之前還沒有力氣的時候,溫婧蓉才繃著臉在床邊坐了,不管他說什麽都不接嘴,飯也都是端來伺候著他在床上吃了。一整天下來慕容明珠終於憋不住認了錯,答應一定嚴格按照她定下來的訓練量慢慢練習。


    就在溫婧蓉監督著慕容明珠開始複健的時候,後院的賈氏差點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賈氏自生產之後,就被挪到了流民住過的小院中。下人有心怠慢,也不管她是不是宮裏派來的人,大通鋪也沒仔細打掃,大熱的天又是坐月子的時候,門窗都緊閉著,賈氏沒多久便生了病,請來的大夫看過幾次,卻始終沒好。小李管家怕鬧出人命,派人仔細照顧了,這才慢慢好起來,身子卻是大不如前了,也沒了之前的傲氣,終於明白了自己在府裏的地位。


    因為她一直生病,賈氏生下的孩子也被交給了雲氏照顧。開始雲氏還不是很願意,但是看著兩個孩子肉嘟嘟地並排睡著,她養了幾日之後也慢慢養出了感情。到後來賈氏病好些了,卻迴了奶,無法喂養孩子。賈氏的兒子便名正言順地放在了雲氏房裏養著,等能斷奶了再送還給孩子的母親。賈氏雖然不願,卻也知道孩子暫時是要不迴來了,隻能斷了念想,住在後院裏頭雖然每天好湯好飯地吃著,反而一天比一天消瘦下來。


    小李管家也懶怠管後院這點事情,當初這賈氏給他的印象也實在不好,隻要人死不了,還有口氣在就好了。他知道自家主子對這賈氏也是不喜的,隻將她生病的事情上報過一迴,院子裏頭的下人們多多少少也都聽說了些,卻都很有默契地沒人在溫婧蓉麵前提起。


    文精忠自親自押解犯人上京之後,他妻子董氏便常常來別院裏頭來找溫婧蓉串門。她第一次上門,就在去主院的路上偶遇了一次景王爺。時到今日她都還記得他跟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那般冷冷清清的人,在提到溫婧蓉的名字時臉上的表情都柔軟了。京裏的人要是看到了他的這一麵,肯定要驚掉下巴的吧。


    他說,“王妃身子重了,別拿外頭的糟汙事惹她心煩,髒了孩子的耳朵……”


    他說,“和王妃說一會兒話就好,但是別說太久了,她現在覺多……”


    他說,“要是陪著王妃去院子裏頭逛,牆邊葡萄架上結的青葡萄也別讓她吃多了……”


    溫聲細語,卻是不失警戒,董氏一一記下了,在後來幾次進府的時候再沒看見過慕容明珠,但是他說的話她卻不敢忘。


    上次神仙居那一場鬧劇她更是瞞著一個字都不敢告訴溫婧蓉,那些被搜羅來的女人,在身契轉交到景王爺手上的瞬間,便被打殺了個幹淨,嚇得一廳的人不少當場就暈了過去。連文精忠事後去神仙居看現場的時候,都被那一地的血給震驚了。怪也隻怪這些女人膽子太大,竟然在獻酒的時候在王爺的杯子裏頭下了藥,跳的舞更是挑逗至極,自己將自己的活路給斷送了。不然像別院後頭養著的那位玉如姑娘,同樣也是送進來的,就因為腦子拎得清,不是到現在都活得好好的?


    這些話董氏埋在心中一直不敢說,每次進別院看到溫婧蓉被養得白白胖胖的,一副不知外事的安生模樣,她便有些豔羨,有這樣一個男人在外頭替她擋盡風雨,女人這一輩子能求的,也莫過於此吧。


    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這天,溫婧蓉親自下廚,用特製的爐子烤了幾盒果蓉的月餅。分了兩盒給溫景新,讓人快馬送到了京中,董氏因為跟她最近常來往,也得了一盒,在女眷中炫耀了一圈,才舍得切了分給眾人嚐了。一時之間惹得各家廚子都開始競相效仿,就連坊間的糕點店都出了果蓉餡兒的月餅,引起了一陣改良月餅的風潮。溫婧蓉並沒有藏技,自己做月餅的時候彭大廚他們都在邊上看著,後來他們上手做的時候有不確定的,溫婧蓉也都一一指導了,做出來的月餅就當做是節氣賞賜,府裏的下人們也是人手一盒地發了。舍不得吃的就高價賣給了外頭收的,不知道的,還當那些富戶家中能端得出來一盒景王府親造月餅是多有麵子的事情,誰能想到這不過是下人們手上流出來的呢。


    中秋這陣子熱鬧過去,派去打探玉如父母消息的人也有了迴音,說是到八月底的時候就能把人給帶迴來。溫婧蓉得了這消息挺高興的,難得這家的父母沒有因為女兒被拐賣過,就不願意認迴女兒了。便是在現代,也有不少被拐賣少女的父母嫌丟人,不願意領女兒迴家的。


    玉如知道了父母就在來山東的路上,也是又憂又喜。這麽多年沒見過了,她連父母長什麽樣子都快忘記了。他們呢,看到自己的時候還能認得出來嗎?要是跟著他們迴家,街坊鄰居又會怎麽看她呢?


    她愁得好幾夜都沒睡踏實,等到前頭的丫鬟來叫自己去前廳,說是她父母到了,玉如反而不怕了,摸了摸頭發,確定鬢角沒亂,便斂聲跟著那傳話的丫鬟往前頭走去。


    一進花廳,她就認出了跪在下麵的兩個人,眼淚霎時落下,玉如無聲地哭著,積累在心中許多年的委屈頓時湧了上來。


    為什麽看花燈的時候你們隻抱弟弟不抱我?


    為什麽不牽緊了我的手?


    為什麽我喊你們的時候你們都聽不見?


    底下的兩夫妻聽到玉如進來,一抬頭,也瞬間認出了自己的女兒,也顧不上主位上還坐著景王妃,朝玉如衝了過去,一家三口抱頭哭著,好不悲慟。


    溫婧蓉見此,玉如應該便是他們家走丟的了。等三人情緒平靜下來了,才讓他們當堂又對了一遍說辭,確認無誤了,剛打算將玉如的身契還給田家,外頭忽然一陣喧鬧,卻是慕容明珠聽到消息從外頭趕迴來了。


    她正要起身相迎,玉如娘柳氏迴頭一看見慕容明珠的臉,忽然發出一聲尖叫,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她身子一軟,嘴裏含糊地喊了一句什麽,就暈死在了地上。


    田家父女大驚,手忙腳亂地要去扶人,但是失去意識的人哪裏是那麽好扶的,險些又摔著了柳氏。幸好王府的下人們平日訓練有素,見狀不等主家吩咐,便抬人的抬人,叫大夫的叫大夫,很快就將田家三口安頓了下來。


    等柳氏被送到了客房,溫婧蓉這才對著慕容明珠問道,“你可認得她?”


    慕容明珠也是被柳氏這一出弄得莫名其妙,他確定自己從沒有見過她,搖了搖頭。


    “剛剛她暈倒前說了一句話,當時事發太過突然,又亂,我也不是聽得十分清楚,好像是說‘大小姐,奴婢什麽都沒看見’,又好像是說‘小姐,奴婢什麽都沒看見。’”


    “看來這柳氏的身份也要好好得查一查了。玉如的身契你先收著,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說。”


    慕容明珠的沉重目光與她的撞在一起,兩人心中都隱隱有些期待和激動。不管是大小姐也好,小姐也好,柳氏遲不暈早不暈的,偏偏在看到慕容明珠的時候暈倒了,還說了這麽一句話,會不會,當年楊府著火的時候,她也在場?才會看見跟生母長得十分相似的慕容明珠時,這麽害怕?


    之前怎麽查都是撞到死胡同的陳年舊事,似乎正在他們麵前,慢慢地解開覆在其上的神秘麵紗。慕容明珠有一種篤定的直覺,他很快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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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章 陳年舊事


    玉如的娘柳氏隻是一時受了刺激,在金聖手金針刺穴之後,很快便清醒了過來。她看了自己丈夫一眼,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這麽多年了,沒想到還是躲不過去。”


    田青山憨厚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堅定地說道,“該來的總會來的,這麽多年我也知道你一直憋在心裏不好受,等會王爺王妃問起,孩子他娘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說了吧。是好是壞,我們一家人一起擔著。”


    玉如看看田青山,又看看柳氏,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卻也明白他們說的事情很重要,重要到事關他們的生死。她小臉一白,在柳氏看向她的時候,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目光躲閃。


    柳氏是能在楊府那樣的環境下做到大丫鬟位置的人,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不用說,哪裏看不清楚明白,剛找迴來的女兒並不願意跟著他們一塊冒險。她雖然能體諒圓圓這近十年都沒在他們身邊長大,跟他們不親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情感上她還是無法接受自己的骨肉與自己離心,眼神不由得黯淡了許多。


    她丈夫田青山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笑著搖了搖頭。這麽多年夫妻了,兩人之間什麽秘密都沒有,對方一個眼神動作,便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麽。


    柳氏釋然地笑了笑,這時慕容明珠那邊的傳喚也到了。柳氏和田青山一前一後地起身跟著小廝走了,隻留下玉如一人在房中,也不知道要不要跟著過去。沒等她想明白,那三人的身影已經轉過迴廊,再也看不見了。


    等他們到了主院,慕容明珠和溫婧蓉已經在廳中等著了。他退了所有的奴仆,隻留了黑風在邊上。


    “說吧,你到底是什麽人?當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柳氏來尋玉如之前,並不知道救了自己女兒的是當今的景王爺,才會在見到他的第一眼,猝不及防地驚嚇過度而暈了過去。眼下該做的心理準備都已經做好了,她再看向他的時候已經平靜了許多。也難怪自己那時候會認錯了人,他那雙眼睛長得跟大小姐一模一樣,不,應該說是跟二小姐一模一樣。


    “王爺,這件事情說來話長,請容奴婢一五一十地慢慢道來。”


    慕容明珠點了點頭,便聽得柳氏有些懷念地說道,“奴婢當年六歲被買進楊國公府裏,被選中到了大小姐房中伺候,由大小姐改了名,叫雪瑩。”


    黑風略微驚訝地張大了眼睛,雪瑩是楊大小姐院子裏頭的四個大丫鬟之一,大火燒起的那天晚上,也一並喪生在了火海裏頭的。


    “大小姐為人和善,從來不打罵我們。做下人的,碰上這樣的好主子也是福氣。本來我們也以為這樣的福氣會一直延續下去,大小姐也允諾了等嫁進了尚書府,就為我們姐妹幾個尋個好姻緣。那年除夕整個楊國公府上下都為兩位小姐的婚事而高興,奴婢幾人得了小姐的允許,也在隔壁花廳裏頭擺了一桌酒宴慶賀。奴婢酒量淺,醉得也快,等奴婢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鶯歌她們先送迴了房,屋裏一個人也沒有,奴婢覺得頭疼,也不想擾了大家的興致,就自己一個人去了小廚房領醒酒湯。迴來的時候便看見湘水院那邊起了火,奴婢正要去叫人,便看見二小姐和她的貼身丫鬟如君慌慌張張地從裏頭跑出來,連頭上的珠花掉在了地上都顧不上撿。”


    溫婧蓉聽到這裏忍不住出聲,“既然你看到著火了,為什麽不找人來救?”


    柳氏呆坐在地,眼裏有淚水流下,“奴婢當時太害怕了,聽到外頭有人喊走水了,也不敢再留在府裏,趁亂從後門偷偷逃了出去。後來才聽人說,楊國公府上除夕夜的那一場大火,大小姐和在湘水院裏頭伺候的,一個都沒能逃出來。奴婢當時害怕極了,身上又沒錢,除了大小姐給的二兩壓歲銀子,就隻剩了撿來的那支珠花。當也不敢當,怕被楊家的追到,正走投無路的時候,幸好碰上了田大哥,套了同鄉的路引,將奴婢帶出了京城。這麽多年了,奴婢改名換姓,也從不敢再踏入京城一步,沒想到還是逃不過。”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那支珠花奴婢都一直好好收著,奴婢記得,那還是大小姐特意從吉祥閣定的,給二小姐的送嫁禮。”


    房裏眾人都是一陣沉默,慕容明珠問道,“你確定那天晚上的火是太後放的?”


    柳氏搖了搖頭,“奴婢並不能肯定那一晚放火的到底是誰,隻是起火的時候看見了二小姐從湘水院出來。這麽多年了奴婢也時常迴想那天晚上的事情,當時已經有人喊了走水了,而且火勢也剛起,照理說不會這麽快就將裏頭的人都給燒死了。奴婢越想越不對勁,後來才想起來一個細節,著火的當晚,除了外頭有聲音,湘水院裏頭靜悄悄的,一點人聲都沒有……”


    她說著,打了個寒顫,“如果那天晚上不是姐姐們將奴婢先一步送迴了房,奴婢或許也和她們一樣,慘死在大火中了……”


    可是你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姐妹被火燒死了。溫婧蓉一聲歎息,一念之差,便是能從大火中逃生,柳氏這麽多年也沒見得有過得多好,時時刻刻都被自己心中那一句“如果”給糾纏著,不得安寧。


    “那楊府後來有什麽反應,你可曾有聽說?”慕容明珠繼續問道。


    “奴婢在京城裏頭躲藏了一個多月,因為害怕自己被發現,所以格外在意跟楊府有關的消息。大小姐死後沒幾天,二小姐便因為受了驚嚇被送到了三清庵裏頭靜養,還差點因為這個誤了入宮的日子。大小姐的夫家倒是個好的,大公子為她守孝三年,在京城裏頭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慕容明珠和溫婧蓉交換了個眼神,太後當初被楊府送到三清庵裏頭靜養,是真的受了驚嚇需要安撫,還是來自家族的懲罰?比起楊家大小姐無辜喪生火海而言,太後僅僅是被送到庵堂中禁足,這樣的懲罰,未免太過仁慈。大概這便是大家族的生存法則,與其一次失去兩個女兒,不如壓下這件事情,讓謀害了自己親姐姐的另一個女兒能繼續入宮,穩住楊家在朝廷中的地位。


    可是太後為什麽要燒死自己的親姐姐呢?溫婧蓉有些想不明白,問道,“太後還在楊家的時候,跟你們大小姐的感情如何?”


    柳氏認真迴憶了一下,迴答道,“兩位小姐是一母同胞,平日裏頭最是要好,有點什麽小口角,也是一會兒就好了。不過據奴婢看來,大小姐和二小姐在談婚事的那段時間裏頭有些不對付,二小姐沒有像以前那樣常常來湘水院做客了,大小姐也是不太願意提起二小姐的樣子。再後來,就出了那樣的事情。”


    “你還記得大小姐的婚事是怎麽談下來的嗎?”


    “奴婢記得。楊家和尚書家本來就是世交,楊家二少爺和尚書家大公子更是同窗。有一次大公子來家裏找二少爺,陰差陽錯地在花園裏頭遇到了兩位小姐,彼此都鬧了個大紅臉,為這事二少爺還被楊大人給責罰了。之後不久,尚書府的夫人便來府上提親,大小姐的婚事就這麽被定下來了。”


    “那太後知道消息後有什麽反應?”溫婧蓉追問道。


    柳氏麵上閃過一絲驚訝,慢聲道,“現在想起來,二小姐對大小姐要嫁給尚書府大公子的事情的確是不太高興。二小姐有一次氣衝衝地闖進湘水院,要不是大小姐攔住了她,又讓奴婢們都退下了,二小姐她可能當場就要發作了。之後她們兩個人在屋裏頭說了些什麽,沒人知道,隻是二小姐從湘水院離開的時候,臉上神情有些不好看。二小姐院子裏頭的丁香後來跟奴婢抱怨說,二小姐的脾氣越來越古怪,前天看著還好好的花瓶,隔天就給砸碎了,嚇得她們這些當值的,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行了,這些事情出了這個門,就不要再提起了。那隻珠花你可有帶在身上?”慕容明珠打斷柳氏的迴憶,冷聲道,嚇得柳氏和田青山兩個連聲表示自己一定不會再跟任何人提起當年的事情。


    柳氏這次來並沒有帶著那支珠花,她把它埋在了後院牆根下。溫婧蓉便將玉如的身契還給了她,讓人跟著他們家去,送他們迴家的同時,順便也將那支珠花給取迴來。


    等人都走了,慕容明珠對她說道,“蓉蓉,你對柳氏所說,有什麽看法?”


    “如果她說的都是真話的話,太後極有可能是為了親姐的婚事而起了殺心。或許,她也不是一定要大小姐的命,照柳氏的描述,當時太後和她的貼身丫鬟兩個慌裏慌張地從湘水院跑出來,會不會她本來隻是想弄出點意外,阻止這場婚事,結果卻失手害死了自己的親姐姐?”


    慕容明珠心裏想的跟她的差不多,說道,“我讓黑羽他們再去查一查當年楊家跟尚書府的這場婚事。”


    “嗯,沒想到玉如的娘,會是你祖父家的逃奴,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說不準,出人意料。”溫婧蓉感歎道。


    慕容明珠將她攬過輕輕抱住,是啊,要不是她攔下了自己,又讓人去找了玉如的爹娘,或許這一輩子,他都無法得知當年的真相了。命理的事情,可不是出人意料嗎。


    第一百一十一章 溫婧蓉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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