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看到林嵐服了一粒安眠藥就要躺下睡,便替她蓋好被子。自己則坐在床邊守著她。她的睫毛細密而纖長,上下秩序井然地交錯著。白皙的膚質猶如剛出水的豆腐,白嫩而有彈性。

    “什麽時候開始有服安眠藥睡覺的習慣了?”王皓微風拂柳般地問了一句。手自然地落在她的秀發上來迴撫摸。

    林嵐挪了一下身子,將頭深深地埋在王皓的懷裏,那裏有她需要的溫度,那裏能給她無盡的安全感。她睜著眼睛,仰視著王皓的下巴,伸手觸摸著他的胸口,耳朵緊貼著心房聆聽著他有節奏的心跳聲。

    她沒有迴答王皓的問題,沒有告訴他她是在知道陳潔自殺的那一晚開始就聽到了奇怪的聲響,然後隻能用安眠藥幫助自己進入睡眠。她怕聽到那些怪異的動靜,就像有人在門口漸漸向她走近,越來越近。

    一陣風吹過她都會以為那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從她身邊走過。她以前不相信鬼神,但是自從那天之後她變得異常敏感,變得疑神疑鬼,變得神經質。

    她在王皓溫暖的懷中沉沉睡去。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踏實地睡過覺了。他可以給他足夠的安全感,而一個女人尋找自己歸宿的最終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找到安全感。王皓靠在床頭也漸漸地閉上眼睡著,但隻是處於淺睡狀態。

    大概半夜十二點多,樓下大廳裏傳來細微的聲響,他被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睜開眼,屋子裏漆黑一片,唯有窗外斜射進來的一絲微弱月光,暗黃的就像陳舊的牛皮紙。王皓動作輕巧地掀開被子下床,躡手躡腳地挪動,生怕吵到已經熟睡的林嵐。他靠著房門仔細地聽著外麵的動靜。不敢大聲唿吸,耳朵緊緊貼著門板。

    這就是林嵐所說的奇怪聲音嗎?這屋子裏除了我們真的還有第三個人?!他心髒的跳動節奏明顯紊亂。王皓扭轉門把,緩慢地開了門,雖然已經將速度放到最慢,但還是弄出了“吱呀”的一聲,許是因為木門的轉軸太過陳舊,而木門也因為時間久遠發生了變形的緣故。

    由於光線昏暗,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他準備走下樓梯,看個究竟。說實話,雖然他是個男人,但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免有些害怕和緊張。尤其是這兩日自己時不時地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物,比如那個鏡子裏出現的穿旗袍的女人,還有聽到的那句駭人的“白旗袍,紅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人類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這倒也可以理解。

    他的手扶著牆壁,後背也緊緊貼上去。他心裏默數著樓梯的級數,小心翼翼地邁出每一步。18,19,20,停頓了片刻……20,他在心裏反複掂量這個數字,20,他的腳不敢再動分毫。他的腦子嗡嗡乍響,腦漿就像滾燙的岩漿在翻湧,即刻就要噴泄而出。20,怎麽會有第20級台階?他記得很清楚,明明隻有19級。他的耳邊有女人竊笑:“你踩到我的腳了。”隔世的聲音、低沉的語調,恍恍惚惚,往複迴蕩,減弱又增強。

    “你踩到我的腳了……”這聲音在夜色空茫中重疊,在穿透他的聽覺神經直入他的肉體,越過五髒六腑直衝頭頂,順勢帶出那滾湧的腦漿。

    他的脊背一陣寒涼,仿佛頂著一塊冰,遇熱而化的冰水沿著脊背的凹槽直線下滑。他的腿一軟,竟跌坐在地板上。黑暗中燈光驀地閃亮,一個女人的輪廓出現在他眼前,耷拉著腦袋,發絲自然下垂,她周身籠罩在一股幽微的青氣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鬼”,即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說服自己世界上沒有鬼,如今鬼才相信這話!

    她身上有不明液體在滴落,一滴、兩滴,“滴咚”“滴咚”,它們和牆上的掛鍾一樣富有節奏。“滴咚”“滴咚”。是滴水,還是滴血?或者是在滴其他不知名的液體?它們慢慢地匯聚,蓄勢待發,有一股潮湧向著他的方向侵襲。冰涼的溫度自他的腳底開始向上蔓延,一點點將他淹沒吞噬。

    “喵”,一聲淒厲的貓叫幾乎刺破他的耳膜,他猛然驚醒。什麽時候已經按下了室內電燈的開關,黑暗一刻間被光亮替代。

    他的雙腳正浸在透明澄澈的水裏,而水是從浴室溢出的。浴室裏仍有“滴咚”“滴咚”的滴水聲,他一個箭步衝進去擰緊水龍頭。他自嘲地搖搖頭:“王皓啊王皓,總有一天你會被自己嚇死!”

    他的思緒剛剛落定,前腳才跨出浴室,先時的那隻貓驟然從他眼前飛躥而過,猶如一道閃電,迅雷不及掩耳,驚得他險些又滑倒在地。他拍著胸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又找到拖把將地板上的水擦幹,到樓梯口才發現多出的第20級台階不過就是個細長的木質工具箱。

    他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怪聲的製造者不過就是一隻黑貓。屋子裏根本不可能再有什麽人,更沒有什麽腳步聲。

    他迴轉身,愣住了,剛才已經擦過的地板怎麽又有兩排錯落排列的腳印?他的眼就像被一根針紮入一般刺痛,整個身體再一次因恐懼而不自覺地顫抖。冷風順利地從他擴張的毛孔侵入,他感到四周的空氣一瞬間急速流動,仿佛有人自他身邊滑過,或者是飄過,輕盈地帶動氣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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