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得可怕,連睡在身邊的林峰的唿吸聲都被放大得清晰可見,那種均勻的節奏就像剛出生的嬰兒。馮瑤睜著眼睛,環顧著房間裏的每個角落,始終無法閉上眼睛,她能夠體察到那雙隱形的眼睛正在詭譎地看著她,至於是從哪一個方位她無法預測。陰沉漆黑的房間幸好還有一絲淡淡的月光,灑落在木質的地板上。

    她正煩躁不安的心跳因著門外驟然響起的細微腳步聲亂了節奏,仿佛劇烈地就要跳出咽喉,生生跳到她的眼前。“咯噔”“咯噔”,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響,清脆而利落,急促而短暫。“咯噔”“咯噔”,越來越近。聲音在門口戛然而止,是定在門外窺視屋子裏的情況嗎?

    馮瑤的身體因為緊張而開始抖動,盡量壓低唿吸的聲音,甚至憋著一口氣,不敢吐出去,生怕暴露自己的所躺著的位置。

    為什麽沒有聲音了?沒有了聲音反而更讓她感到恐怖和害怕……因為她知道,隻有一種人走路不會發出聲音,因為她們沒有腳。鬼。她克製著自己不去聯想到這個字。隻是顯然她的大腦已經不再接受她的控製,完全處於淩亂狀態,思緒繁亂。她用力地推了推身旁睡得跟死豬一樣的林峰,企圖推醒他,林峰雖然身體示意性地動了動,可轉頭又唿唿睡去。

    不要觸動門把,她極度害怕門外的人會扭轉門上的把手。是人,一定是人!她在心裏自我暗示道。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鬼。不可能有鬼。否則我們人類根本不可能存活到現在。沒有鬼,沒有鬼。

    她掀開被子,赤著雙腳一步步走近門邊,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兩步、一步……

    她拍著自己的胸脯,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壯起膽子雙腿彎曲,不斷向下俯身。她細長的頭發緩緩及地,她要透過門下的細縫看到外麵。門外漆黑一片,似乎什麽也沒有。

    難道是自己疑神疑鬼?剛才根本就沒有什麽腳步聲。或者……如果外麵那個穿著高跟鞋的女人也像自己一樣貼在地板上透過縫隙往裏看,那麽自己正對著的那片漆黑不就是對方直視的眼睛。

    她被自己的想法驚到,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瞬間跳出皮膚,房間裏流動的空氣吹在她的身上那種刺骨森冷的觸感被放大了數倍,讓她戰栗著起身又不是俯著又不是。她的神經在一瞬間幾近繃斷。大腦裏唯一的指令便是僵持著不要動。事實上她根本不能動。仿佛有一雙冰冷的手正死死地抓著她白皙纖長的雙腳,有一雙掛著血絲的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住自己。

    也不知是多久之後,林峰驀地坐起來,疑惑地看著她:“馮瑤,你在幹嘛?”見她沒有絲毫反應,於是走到她身後,將手搭在她的肩上,馮瑤忽然尖叫了一聲:“啊!”聲音尖銳刺耳,穿透雲霄。

    林峰倒是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嚇了一跳,“怎麽了?你,半夜三更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做什麽?”

    “門外……有人!”馮瑤是顫抖著說出這幾個字的,顯然有些吃力。

    “有人?!”林峰質疑地看著馮瑤,隨即開了門,外麵一片寧靜。“什麽也沒有。”

    走廊的燈驟然亮了起來,馮瑤的尖叫吵醒了已經睡著的林母。她披著一件白色的外衣,從自己的房間出來,關切地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嗬嗬,媽,沒事,馮瑤做噩夢了。吵到您了吧?”林峰急著替她解釋道。

    “哦,可能是第一次來,住的不習慣。明天我給你燉點蔘湯壓壓驚。”林母打著哈欠,看著失魂落魄的馮瑤,“沒事就早點休息吧。”

    林峰關上門,將馮瑤拉到床上,馮瑤驚心未定,委屈地低垂著頭,知道自己這一叫估計毀了在林母眼中的良好形象。她素來比較敏感,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明明聽到了腳步聲,怎麽就沒了呢?

    “林峰,我真的聽到有女人的腳步聲,而且是穿著高跟鞋。”馮瑤執意堅持自己的聽覺沒有問題。

    “這不可能。這個家裏根本不可能有人穿高跟鞋。一定是你聽錯了。我看是你想太多了。好了,睡覺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林峰沒有等馮瑤開口便熄了燈。馮瑤哽咽著放迴肚子裏,夜又一次恢複了靜寂。

    幽冷的月光映在白色的窗紗上,白得迷離白得剔透。馮瑤試著說服自己,隻是幻覺,隻是幻聽。她試著用所有的唯物主義理論來說服自己,但最終還是難以戰勝內心的恐懼。沒有可能的,如果是一個正常人怎麽會憑空消失呢?她分明在門外停住了腳步。還是……她已經進入了房間,就躲在某個馮瑤所不知道的角落。不,她根本不用躲,因為她根本不是人。她在哪兒?床上嗎?自己的床頭?還是床底?

    有液體正在滴落,滴在她的臉上,一滴、兩滴……它們想要吞噬她的頭顱,她的身體,她的一切一切。

    她猛然坐起來,有一道白色的光亮閃過,劃過她的眼睛。鏡子,是正對麵的鏡子反射的月光。

    她將視線落在鏡子中,雙腳什麽時候已經邁了出去,鏡子裏的那個女人是自己嗎?那張扭曲的臉在月光下顯得異常詭譎。她的眉目似曾相識,還有唇上那濃鬱的胭脂,紅得猶如綻開的牡丹,倒像是拿嫣紅的血液塗染的。

    怎麽她的衣服……是一身大紅色的錦緞旗袍,而且有液體正在一滴滴從她的嘴角垂落在那身華美的旗袍上。一點點暈開,就像潑墨的水彩在宣紙上逐漸渲染開來。

    那不是自己!!那不是。她不能動彈半分,一雙手正滑過她的發絲,環住她的脖頸,細長尖利的暗紅色指甲正一分一寸地刺入她的脖子上的皮肉。那種撕心裂肺卻又無可奈何的疼痛讓她幾乎窒息而死,那個女人,好熟悉,是畫中人!畫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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