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穀內似乎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溫暖如春。

    鄭可安靜地坐在房內喝茶。原以為會受到非人的虐待,沒想到現在的待客規格,放在哪裏,都是貴客級的了。

    幽靜雅致的院落,布置得宜的房間,桌上的鏨金小爐裏燃著檀香,細細地聞,還有少量的——天香散。

    天香散是香味馥鬱典雅,隻消一點點就可以芬芳滿室,但若是與檀香合用,就會產生類似軟骨散的效果,軟筋綿骨,讓人渾身沒有力氣。

    鄭可輕嗤,這墨白月,還真不簡單。

    “公子,該吃飯了。”丫鬟推門進來,將飯菜布好,柔柔地喚道。

    “嗯,先放著,你出去吧!”鄭可點點頭,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徑自閉目養神。

    托天香散的福,鄭可提不起半點內力,行動也不及以往輕快。

    丫鬟提著食盒,偷偷瞄了一眼坐在窗邊的公子,心裏歎了口氣,低頭退了出去。

    這公子,如此俊俏,隻可惜……合上門,丫鬟暗想,對這位斯文的公子起了惻隱之心。迴想起前一位住在這小樓裏的公子,也是俊俏得緊,可不知哪裏得罪了白月公子,竟被……

    想到這裏,小丫鬟一陣冷戰。不可以再想了!暗暗囑咐自己,小丫鬟連忙跑開了。

    小樓裏,桌上的飯菜色澤誘人,香氣撲鼻,惹人食指大動。鄭可卻沒有什麽食欲,坐在窗邊,看著小樓外的竹林青翠,心中悵惘。

    已經十多天了,不知道淩霄是不是已經平安迴京了。集雅齋的生意,也該夠她忙的了……

    驀地迴神,竟發現以往時時刻刻想著要逃離的事,現在離了手,反倒想念起來。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習慣了幫她打理生意,看她一臉懶散閑 適地窩在後院喝茶看書;習慣了在她偶爾撒嬌示弱的時候,不鹹不淡地諷刺兩句,最後卻還是幫她做好交代的事情。

    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大概又是忙得焦頭爛額吧?這個人,不適合詭譎多變的商場呢……一想到她手握賬本驕傲痛苦的模樣,鄭可便想笑。

    “茗茶觀竹,公子真是好閑情啊!”墨白月的聲音極具特色,不論在什麽時候都是這樣柔柔軟軟的。鄭可皺了皺眉,不願答話。

    墨白月瞟了一眼桌上原封未動的飯菜,唇角微揚:“怎麽?公子是覺得飯菜不合胃口麽?白月讓丫鬟去換?”嘴上雖這麽說,卻還是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盯著鄭可看。

    鄭可微哂:“月華公子留了鄭某數日,就是品嚐你百草穀的美味珍饈麽?”

    “鄭某?!”墨白月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般,掩嘴而笑,依舊是柔柔軟軟的聲音,“若白月沒有弄錯,閣下該是姓端木才是。”

    “姓名不過是個代號,隻是方便人家記住,公子想怎麽記是公子自己的事。”

    墨白月臉上依舊是謙和的笑,眼底卻已是一片冰寒:“公子莫要再隱瞞了,白月若無把握,不會單單留了公子一人在這小樓。”

    “鄭某愚鈍,不懂墨公子的意思,”端起茶杯,用被蓋輕輕撇去茶末,鄭可動作優雅鎮定。

    墨白月顯然是沒料到他是這樣的反應,稍稍愣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公子莫要再掩飾了……這樣,白月這裏有一份手卷,公子看了便明白了。”

    邊角微黃的羊皮紙卷成小筒,被放在了桌上。鄭可隻淡淡地掃了一眼,毫不在意。

    “公子,白月改日再來拜訪。”墨白月的笑裏有掩蓋不了的得意。

    “恕不遠送。”鄭可依舊是不鹹不淡的語氣,兀自悠閑品茗。

    墨白月強忍了一口怒氣,張了張口要說什麽,但還是忍住了,最後隻餘下一個謙和有禮的微笑,退出小樓。

    桌上的飯菜已經沒有的熱氣氤氳,腳步聲漸遠,鄭可這才走到桌邊,小小的羊皮紙手卷安靜地躺在桌上,色澤暗淡而陳舊。

    鄭可深吸一口氣,打開了羊皮紙卷,看了不到一分鍾,便攥緊了它,依舊柔軟的羊皮紙在他手裏呈現出不規則的褶皺,一如他紊亂的心情。

    過了這麽多年,居然,還是被發現了麽……鄭可眼神灰暗。

    五歲就離開了那裏,過了這麽多年,原以為曾經發生的一切都已入過眼雲煙,再不會迴來,可是,往事卻如夢魘一般,壓得他喘不過氣。

    必須要想辦法離開這裏。鄭可暗道,覷見桌上已經涼透的飯菜,毫不猶豫地走過去,一口一口地咽著飯粒,積蓄力量,才能夠離開這裏。

    鄭可是理智的人,不會逞匹夫之勇,他隻會韜光養晦,等到關鍵時刻,運用自己的手段,達到目的。

    玉饌珍饈也好,味同嚼蠟也罷,想要離開這裏,最先要做的,便是保持體力。

    看來得找個人套出出口的方位才行。暗下決心,鄭可嘴角微揚,淩霄,等著我迴去。

    一切進展得都很順利,從迷糊的丫鬟那裏得知了所有想知道的信息,離開百草穀,並未花多大的力氣。

    等到墨白月發現人不見了的時候,鄭可已經揣著那張手卷迴京了。

    可是,數十天之後,一切看起來,好像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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