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新年已過,天氣也漸漸暖了起來,春天的氣息迅速席卷了神州大地,根本沒有機會讓那鴨兒炫耀一下先知春暖的機會。

    集雅齋一如既往的繁忙,訂貨的,買花的,絡繹不絕。冷橘生年前便被冷清輝給拎了迴去,至今下落不明,淩霄也曾差人去問過封玉寒,後者也說,已經很久沒有橘生的消息了。指望他迴來做賬房是不可能了,畢竟是冷皇後娘家的大公子,父親冷清輝又是朝中元老,原本便是說好了隻是暫代賬房一職,想起冷老爺子離開時的眼神,幾乎要吃了她一樣。淩霄便隻好淺歎一聲,自己接手了賬房的工作。好在橘生是個做事認真的人,淩霄根本就不需要去整理以前的舊賬,隻要每日入新帳便可。這樣一來,淩霄便更想念有橘生在的日子了。

    這日店裏依舊繁忙如昔,淩霄隻坐在櫃台後一頁頁地認真記錄賬目,青竹帶著一眾小夥計在店堂裏忙活著。桃源鎮的桃花今年開得早,以往供貨的花農自是樂得開懷,早早地就跟集雅齋定下了貨單,貨也按時發了過來,沒有拖延誤工的情況。顧年在後院忙著修理新送來的一批桃花,修枝除蟲,移盆換土,忙得不亦樂乎。而那位譜兒很大的掌櫃的,大清早就帶著水生出去了,至今日上三竿,一直不見人影。

    “這小鄭是怎麽迴事?今天店裏這麽忙,怎麽還出去?到現在也不知道迴來的。淩霄,你可得管管了,這些個臭小子,不管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顧年從後院搬了兩盆新桃出來,含羞帶露的粉色小花柔柔地在盆中綻放,宛如少女清絕羞澀的笑,而顧年臉上,卻是慍怒的。

    淩霄從一堆賬本裏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顧年,腦子裏的數字還在不停地跳著舞,半天才反應過來,尷尬地笑笑:“年叔,我也不知道鄭可去哪裏了,許是有事要辦吧!等他迴來我一定好好訓他。”

    “你呀!就是對他們太縱容了!”顧年歎氣,“要是我,那小子該被揭了皮了!”

    “年叔!”淩霄笑笑,也不再多說什麽,“大家都是一家人,上迴祈雨打碎了你的紫砂壺,您不也是沒說什麽麽!刀子嘴豆腐心!”

    “你個小鬼頭!”顧年笑罵道,將新桃擺好,“我去後麵忙了,小鄭迴來了你讓水生來給我幫忙,那小子,修花還真有一手!”

    “好。”淩霄笑著應聲,又低下頭做賬去了。

    日上中天,鄭可和水生才迴來。眾人都已經吃過了午飯,趁著沒什麽人的時候正在小憩,以便有足夠的精力對付下午的活計。

    淩霄正坐在會客室的矮榻上翻著詞譜,可卻沒有看進去多少,午後的清閑,她若是睡不著,便會如現在這樣胡思亂想,想想以前在連城的日子,想想在普濟寺的生活,甚至——想到以前作為蘇即墨的日子。這就不免要想到那個與子木有著一樣麵容的男子——鳳池。世界上竟真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淩霄輕笑,原本以為,換了身份,就相當於是和過去隔絕了,卻沒想到,過往的一切,竟伴著那人的麵容,一下子席卷而來,讓她招架不住。

    算算日子,竟來到這裏兩年了呢!紫蘇說過,她到這裏第二年的時候創辦了念堯居,而她呢?非但沒有什麽作為,反倒是賠了不少銀子,想想前些日子因為迴禮而賠出去的花草,淩霄就覺得心疼。不過還好,也不知是鄭可調理得當還是她的身子底子好,自從那場病好了之後,淩霄的身體比以前健康了許多,應付現在時常忙碌的局麵也是遊刃有餘。

    “淩霄,我迴來了。”珠簾脆響,鄭可人未至聲先到,開心而爽朗地跨了進來。

    淩霄微笑,絲毫不為他半天的不知所蹤而生氣,她站起身往火爐裏加了些香片,薄荷的清涼香氣很快便溢滿了屋子,她的精神也振奮了許多:“吃飯了麽?”

    “吃過了。”鄭可輕笑,心裏卻是喝了蜜一般的甜——淩霄居然不問他去了哪裏,反倒關心他有沒有吃飯。

    “那就好,”淩霄抬手為他添茶,“上午半天都去哪裏了?你帶走了水生,再不迴來,年叔可該罵人了!”

    鄭可端起再次添滿的杯子一口氣喝幹,輕輕喘氣:“我去了趟鳳華街,那裏有一家鋪子的老板要迴鄉養老了,我看那鋪子的位置還不錯,就盤了下來。打算在那裏開分店,上午就是去那裏看看裝修的進度。”

    淩霄聽了直皺眉,分店?她怎麽一點也不知道?鄭可是什麽時候把店盤下來的?怎麽也不曾提起?

    鄭可看出了她的疑問,解釋道:“我是年前盤下來的店,你那會兒還在養傷,沒跟你說是怕你又瞎操心不好好養病,況且不過是開一家分店,這樣的小事根本就不用跟你這位大老板報備,你隻要知道,那家分店肯定會賺錢就好了。”一番話,將淩霄的疑惑解釋了個遍,知道鄭可是真心在做事,她也不好再說什麽反對意見,隻是點頭笑笑:“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可是分店的事,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畢竟那樣我還能幫上些忙。”

    聽了這話,鄭可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你能幫上忙?淩霄,不是我看不起你,”鄭可微微頓了頓,確定淩霄看著他的眼睛沒有任何怒意才繼續,“你來京城怎麽說也有小一年了吧?你自己數數,你認得多少京城裏的達官貴人?你又認得多少京城商會的人?你呀!也就適合被養在後院兒,日日查看賬本,知道自己今天賺了多少,而不是拋頭露麵,四處去為店麵開張的事情奔波。”

    “鄭可,你小看我了。”淩霄歎氣,卻不辯解。想她以前也是交際手腕頗高的人,隻是來到了這裏之後,一心想要過平淡的生活,也就不願意和那些人多有交流,成日裏不是看書便是練字,或者直接坐在後院裏曬太陽,十足的一副懶人樣,若說真的決定想要做好的事,隻有兩件,一個是救婉娘的命;另一個,便是隻身去趙營為那人開脫。

    “又在想他了?”鄭可的聲音低低的,帶著故意隱匿的苦澀。

    “嗯?”淩霄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著鄭可,“想誰?”

    “你每次想到封玉寒的時候可都是這個表情,”鄭可頓了頓,“你自己都不知道,溫柔得能夠滴出水來!”鄭可說完,幾乎咬牙切齒。

    淩霄有些不好意思:“你怎麽知道我是在想他,我……”她本就不善說謊,原本想要隱瞞什麽,可是在鄭可的眼光裏,她怎麽也說不出“不是在想他”這樣的話,這個人,似乎已經將她看透了一般。

    “不說這個了,”鄭可揮揮手,似是要將這尷尬的氣氛揮散,“三日之後便是吉日,我想,就那天開張吧!請帖我都發出去了,到時候,我們得早些過去。我下午還要去看看,沒人在那裏看著我不放心!我先出去了,你休息一下吧!”話音剛落,鄭可便如坐針氈,片刻也不遠多留,掀了簾子出去了,門簾後的珠簾依舊輕晃,一下撞出清脆的聲響,原本悅耳,此時,卻如同鐵錘,敲擊著淩霄的心。

    鄭可,我,該怎麽對你?盡管屋子裏溫暖如斯,杯中的香茗卻早已涼透,再沒有一絲熱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解語傾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玫並收藏解語傾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