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京城裏的大事兒新鮮事兒,官方的消息總不抵小道消息那般傳播迅速且影響深遠。這不,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們這會兒都在談論近來的新鮮事兒,而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閑置多年的富商府邸被官府賣給一個江南富商的消息。說起這個府邸可是大有來頭,先帝在位時,王朝裏有一位富可敵國的商人,名王文,這個府邸便是他決定定居京城時修建的,當時他捐贈了許多財物救濟地方災民,先帝為嘉獎他,親自為他的宅邸取名為“鎏錦園”並題字。王文死後,照其遺囑,鎏錦園被收歸國有,私人不得買賣。然而現在,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江南商人卻將這獨一無二的鎏錦園收歸囊中,足見其不凡的財力和手腕。

    平安巷是京城的一處居民區,傍晚時分,各家婆娘都在巷口集聚著,一來等著自家的男人迴來;二來,也是互相傳遞些小道消息。這不,巷口的一群女人正熱火朝天地聊著呢!一個衣著體麵的老婦從外街走了過來,瞟了一眼巷口的人,急匆匆地加快了步伐。

    “趙媒婆!今天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啊?”人群中一個眼尖的年輕少婦高聲打著招唿,“你這是急著去哪兒啊?過來歇歇腳吧!”

    趙媒婆本想趁著眾人談天的時候偷偷迴家,也省得自己今天沒說成媒的事兒被她們拿出來說道,沒曾想還是被那挨千刀的林家媳婦兒竟看到了自己,還那麽高聲打招唿,明擺著讓她下不來台。想到白天的事,趙媒婆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心裏咒罵著走到這群女人堆裏。

    “趙媒婆,今天去了哪家啊?怎麽沒見您拿禮單迴來啊?”林家媳婦兒將她揀了張凳子坐了下來,更加揶揄地問道。

    “甭提了!”趙媒婆毫不在意林家媳婦兒話裏的調侃,作為媒人,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早就練得爐火純青了,“知道那買了鎏錦園的商人麽?我今兒個去他府上了。”

    “真的?”林家媳婦兒兩眼放光,“聽人說那商人年輕有為,而且長相俊俏,你可見著了?”

    “見是見著了,可是這媒沒說成。”趙媒婆歎了口氣,“那顧老板可是惜字如金的主兒,我在那兒跟他說道了半天,他隻是點點頭,來來迴迴隻說了兩句話。”

    “什麽話?”

    “給趙媒婆沏茶、送客!”趙媒婆無奈地說道,“我做了二十幾年的媒人,還是頭一次碰到這麽油鹽不進的人!”

    “莫不是那位大老板已經有婚約了?”一邊的陳大嬸說道。

    趙媒婆搖搖頭:“哪裏有婚約?連意中人都沒有半個!我在想可別是有什麽病呢!”

    “趙媒婆,這話可不能胡說!”李家大媽為人忠厚些,連忙說道,“若是叫有心人聽了去,事情鬧大了可就不好了!”

    “唉!”趙媒婆又歎了口氣,臉上的皺紋也愈見深了,“我也隻是跟你們抱怨幾句,出了這平安巷,我跟誰都是隻說好話兒的!”

    “不就是一老板麽!大不了不做他的媒就是了!”林家媳婦兒聽得趙媒婆這番喪氣話,誠心打趣的話在喉嚨裏翻滾了幾圈,最後還是咽了下去,“若要論起來這京城的媒人,誰不知平安巷趙媒婆的大名啊!難不成還讓個小商人給毀了去?”

    “你瞧瞧,還是林家媳婦兒會說話!”趙媒婆聽得眉開眼笑十分高興,“過幾天我還得去那顧府瞧瞧。”

    “您老還想去碰那釘子?”林家媳婦兒驚訝地問道。

    “哥哥說不成,不還有妹妹麽!”趙媒婆小聲說道,“我聽說,那顧老板有個胞妹,叫顧秀姒,也是個水靈靈的人兒,尚未婚配,再過幾日就要從連城進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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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這裏說的,並不是那如西子般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西湖,而是那剛被顧秀林買下的鎏錦園。說是“園”一點也不為過,這鎏錦園,當真如江南的園林一般巧奪天工。占地麵積廣闊,依山傍水,風景秀美,宛如人間仙境。顧秀林早就瞄準了這鎏錦園。無奈錢財再多,這官家的地方也不會輕易出售。若不是後來得遇太子,住進這莊園,怕隻能在夢裏體會了。

    環境清幽,適合秀姒休養身體。當玉寒問他為什麽執意要這所莊園時,顧秀林如是迴答。長兄如父,顧秀林對妹妹的照料算是無微不至,亦父亦兄。為了妹妹,他可以付出一切,這樣的手足之情,若是沒有他們的經曆怕是怎麽也無法體會吧!

    八歲的時候父母雙亡,他帶著不過五歲的妹妹流落他鄉,做過乞丐,和一大群乞丐搶食剩菜剩飯,被狠狠地揍過,有幾次差點死掉。不過他還是挺過來了,可是妹妹秀姒卻因為那時的病痛沒有得到醫治而留下了病根。即便現在他成了富翁,妹妹的身體卻依舊虛弱。

    想到這裏,年輕的商人臉上浮現了隱憂,但願姒兒這次來京城可以找到好大夫吧!畢竟這裏是天子腳下,實在不行,也可以去求那人。三個願望,是那人給自己的允諾。

    “少爺,您找我?”管家蘇然風和顧秀林年紀相仿,十五歲的時候就跟在他身邊走南闖北,顧家現在的家業,有一半都是他掙來的。“靈毓啊!”顧秀林看到來人,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整張臉立刻生動了起來,蘇然風有瞬間的失神,“你讓下人把水蓮居收拾好,小姐明天就該到了。記住,屋子裏別點熏香,姒兒受不住那味兒。”

    “我知道了,要在雲賓樓設接風宴麽?”蘇然風微微垂下眼瞼,遮掩了眼裏的情緒。

    “不用了,”顧秀林頓了一下,“吩咐廚房明天做些清淡的小菜就行了,對了,再燉些燕窩,少放糖。”

    “秀林,”蘇然風聽著他絮叨地吩咐有些好笑,直接喚了他的名字,“姒兒的事情我比你可都清楚,放心吧!”

    “嗬嗬,”顧秀林微微愣神,接著便幹笑了兩聲,“我是太擔心姒兒了,然風,就麻煩你了。”

    “應該的,”蘇然風笑著說道,眼睛裏洋溢著暖意,“你最近也忙得厲害,迴屋休息一下吧!明天還要接姒兒呢!”

    “嗯,”顧秀林看著蘇然風清秀的臉,有些戲謔地笑道,“然風,如果你是女子,我早就娶你進門了!”

    蘇然風聽了有些驚訝,微微怔忪後,他抬頭狠狠地剜了顧秀林一眼,靈動的眸子裏滿是嗔怪,竟讓麵前的人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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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碧如洗的天空中散散地飄著幾縷白雲,像是被扯得稀薄的棉絮,輕薄如紗般粘在了天空。一輛馬車緩緩行進,平坦的大道上,車軲轆“吱呀吱呀”作響。行至鎏錦園門口,車夫拉緊韁繩,馬兒輕輕地嘶喊了一聲,溫順地停了下來。車夫利落地下車,掀起了簾子請車裏的人出來。

    首先出來的是小丫鬟小虹,依舊稚氣的臉上充滿了甜笑,她蹦蹦跳跳地下車,然後伸手扶車裏的小姐:“小姐,我們到家了。您下車吧,慢點兒!”

    一隻瑩白素手扶著馬車門框,手背上藍色的靜脈清晰可見,骨骼紋路也分外突兀。“咳咳!”未見其人,虛弱的咳嗽聲便道出了她的身份——她便是顧秀林的妹妹顧秀姒。

    “小姐,京城天涼,先披件袍子吧!”蘇然風在門口等候了多是,將秀姒下了車便連忙將手裏的雪狐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江南水鄉裏,即便是冬季也是溫潤的,不似這北方的鳳京,冷的霸道。顧秀姒身子本就單薄,自然受不住這幹冷的天氣。

    “多謝然風哥哥!”秀姒抓緊大氅的前襟,乖巧地道謝,“然風哥哥,我哥哥呢?”

    “他還在總店忙著呢!午飯的時候會迴來陪你的,我先帶你去你的閨房看看吧!你也好好休息一下!”蘇然風笑嗬嗬地說道,清秀的臉上溫暖如春。

    “嗯,也好。”雖然有些失望,但是想到等一會兒就能夠見到自己的哥哥,秀姒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愁苦,水眸輕掃,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小虹正瑟縮著身子,“然風哥哥,我們進去吧!外麵很冷,你能不能幫小虹找件袍子?小孩子怕冷的。”

    “你呀!就是舍不得這小丫頭!”蘇然風笑著刮刮她的鼻子,寵溺地說道,“我早就備好了,沒來得及拿出來你就到了,我們先進去,我讓人去取了來。不然小丫頭該凍壞了!”朝著小虹笑笑,蘇然風領著她們進園子去了。

    水蓮居原本也是用作原主人的女兒的閨房,也是整座鎏錦園最漂亮的一處居所,樓前的空地上是一泓清泉,名喚“銀泉”。依山傍水的小院裏的水是從山上引下來的,清澈幹淨,可以直接取用。

    “小姐,這裏就是你的閨房了,我給你配了兩名丫頭,平日裏伺候你的起居,她們住在樓下,”指著兩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鬟,蘇然風對顧秀姒說道——在丫頭麵前,蘇然風還是注意這主仆之分的。

    “嗯,好的。”顧秀姒溫婉地應著,又開口問道,“你們叫什麽名字?”

    “迴小姐,我是青兒,這個是我的妹妹藍兒。”看起來稍微大一點的女孩開口道,稚嫩的嗓音脆生生的惹人憐愛。

    “嗯,青兒,藍兒,這是小虹,你們以後可以一塊兒做伴了。”顧秀姒溫和地笑起來,平易近人。

    蘇然風看著四個可愛的女孩子其樂融融,心裏也長籲了一口氣,還好姒兒脾氣好,這兩個小丫頭也是年紀尚小,不然還不知要鬧成什麽樣!這迴可以讓秀林放心了。

    “然風哥哥?”秀姒不解地看著深有房外的蘇然風,“然風哥哥?”

    “嗯?”蘇然風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走神了,再看身邊隻剩秀姒,哪裏還有那三個小丫頭的蹤影?連忙問道,“姒兒,小丫頭們呢?”

    “小虹難得遇見統領的女孩,我讓她們自己玩去了。你帶我去找哥哥吧!”

    “嗯,也好!”蘇然風無奈,這丫頭,天生就是這副軟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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