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采青帶著魏媽媽和花羅、翠綺忽然又迴到張氏的院子,院裏的那些個人見她去而複返,一時像是有些驚訝,不過也沒多說什麽,滿院子的人便默默守著,等著屋裏的消息。


    薑采青示意花羅、翠綺守在外頭,自己便帶著魏媽媽進了屋。陳氏和宋氏兩人正坐在床邊,一見薑采青進來,陳氏隻對她一點頭,宋氏倒起身迎了一下,無聲地示意丫鬟端了個繡凳來。


    魏媽媽把那繡凳挪床前,扶著薑采青坐下,陳氏一扭頭,壓低聲音說道:“青娘子怎的又迴來了?你懷著身孕的人,本該避著些,莫要過了病氣。”


    “不妨事。”薑采青也低聲答道,“我身子好,夫人這舊疾也不過人的。”


    薑采青望著床上的張氏,見她雙目緊閉,昏昏沉沉地已經睡著了。她微微側身,低聲問陳氏道:“夫人睡了?剛才又有郎中來過了?”


    “時家藥堂的時宗瑉來的。”陳氏道,“他給母親紮了兩針,讓母親睡過去了。他隻說母親這病來勢洶洶,眼下也沒有靈丹妙藥,隻能拿上好的參湯吊著,聽從天意了。若是兩日內能挺過來,興許還能好。”


    宋氏在一旁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母親身子本就不好,這病來的突然,怎的一下子就……”


    薑采青望著床上的張氏,也沒答話,陳氏和宋氏便也都不再言語,加上屋子裏的幾個丫鬟婆子,便都默默地守著。又過了一炷□□夫,陳氏的丫鬟輕手輕腳進來,貼在她耳邊說了什麽,陳氏起身說道:“大爺叫我,他跟前離不得人,我先去看看,母親這裏你兩位多辛苦些吧。”


    陳氏才起身想走,宋氏忽然拉住她說道:“大嫂,按說我等婦道人家,本不該多嘴的,可眼下母親病成這樣,大爺身子不好也就罷了,三爺和六爺偏偏見不到人影,父親大人聽說也身體欠安,竟沒人來拿個主張,你知道二爺他平日又做不得主的,這不是為難我們麽?萬一母親真有個三長兩短,倒讓我們不好交代了。照我說,眼下總該有個人理事吧?”


    陳氏看了看宋氏,冷冷淡淡地說道:“母親吉人天相,眼下我們隻盡心伺候就好了,旁的事也不是你我能過問的。”


    說完,陳氏快步走了出去,宋氏被陳氏不冷不熱地堵了一句,臉色不禁有些氣惱,她隨後也站起身,看了看薑采青說道:“我出來許久,女兒怕是哭鬧找我了,就先迴去看看,青娘子既是母親的娘家人,必定是最關心的,辛苦你多陪母親一會兒了。”


    宋氏一走,屋裏除了丫鬟婆子,就剩下薑采青了。宋氏一走,魏媽媽便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低聲罵了一句:“呸!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薑采青心知她罵的宋氏。宋氏和陳氏必定是已經知道了昨夜發生的事情。宋氏的夫婿裴二,本來隻是個庶子,可眼下裴三和裴六都沒露麵,那兄弟兩人怕還不知怎樣呢,嫡長子又是個半死人病秧子,宋氏大約覺著她夫婿裴二出頭的機會來了,聽她剛才那意思,分明是想叫裴二出來主事。


    怪不得裴六說府裏那麽多人,他卻不知誰能放心。薑采青想起裴六,心說,這可真輪不到他裴家老二,就算沒有裴三,看那裴六也不是等閑的主兒。


    陳氏、宋氏一走,薑采青更加不敢離開,便守在張氏床前默默坐著,期間也有裴家大房的侄媳來探望,橫豎張氏昏睡,來人坐坐詢問幾句也就走了。


    晌午時候,聽見花羅說院裏候著的人多半已經走了,張氏這樣昏睡,老爺聽說也在前院頭疼發昏沒過來,這些人想來做出關切的樣子也沒人看。薑采青便去旁邊的小花廳簡單用了午飯,又迴來繼續守著。


    西斜的陽光投進窗子,薑采青正有些犯困打盹兒,忽然丫鬟稟報說時郎中來了。


    “哪個時郎中?”


    “時家二爺。”丫鬟忙答道。


    那就是時宗玉來了?薑采青對這時宗玉自然比旁人要相信多了,她起身到往外迎了幾步,才到外間,便看到時宗玉已經大步流星進來了。進門一見薑采青,時宗玉似乎有些意外,微微一頓,便拱手一揖道:“青娘子也在?”


    “時郎中。”薑采青微微一福身,忙說道:“夫人一直在昏睡,說是令兄施針的緣故,剛才喂了半碗參湯,喝得不多,你趕緊來看看吧。”


    時宗玉幾步來到張氏床前,仔細把了脈,半晌才說道:“夫人急怒攻心,氣血傷身,她身子本就不好,這一來怕是大傷根本了。”


    “可還能好?”魏媽媽搶著問道。


    “幸得醫治及時,我大哥用的藥也算對症,隻是這病症棘手。”時宗玉蹇眉說道,“我這就給夫人施針,讓她血滯通暢,再加以藥物將養,應當無沒有之憂,隻是怕留下偏枯之症。”


    偏枯?薑采青心裏一琢磨,大概就是中風偏癱之類的後遺症。若真是這樣,也隻能慢慢養著,這古代的醫藥條件也沒有快速見效的法子,好在時宗玉說了應該無性命之憂,隻要能保住命,也就放下大半的心了。她想了想問道:“以時郎中看,夫人何時能醒?”


    “這倒不必擔憂,夫人脈息已平穩下來,我給她用些藥,多讓她睡睡,避免憂思,也利於恢複。”


    時宗玉給張氏針灸之後開了藥方,仔細交代一番,見天色不早,便告辭了離開。他臨走時深深看了一眼薑采青,卻隻淡淡說了句:“青娘子保重自己。”


    時宗玉走後,天色很快黑了下來,院裏守著的人來的來去的去,最終隻剩下裴珍、裴敏,天黑以後便也先迴去了。薑采青又叫丫鬟給張氏喂了一遍參湯,才打算起身去外間躺下歇會兒,也沒聽見丫鬟通稟,裴六忽然閃身進來了。


    第56章 隱情


    裴六忽然進來,薑采青竟沒聽到丫鬟通稟,不免驚了一下,隨即將雙手搭上腰際,福了一福,裴六卻抬手示意她免了。


    屋裏留下的丫鬟婆子,自然是平日裏張氏貼身親信的,一整天守著張氏擔憂慌亂,這會子一見裴六,便紛紛跪了一地,有的忍不住就悄悄抹起了淚。裴六卻沒理會,快步進了裏間。


    薑采青忙跟過去,見裴六來到床前,俯身看著張氏,緊抿雙唇卻不說話。薑采青輕聲勸了一句:“六爺也別太擔心,剛才時宗玉來過了,他說隻要醫治得當,夫人應該不會有大礙的。”


    “我已見過他了。”裴六截住了她的話頭,緩聲道:“他也說了,即便順利,母親這一迴怕是得些日子能好轉了。”


    “夫人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薑采青口中說著,自己也覺著這話太套路,可張氏的情形看著就叫人擔心,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能勸些什麽。


    “府裏如今這情形,我也知道叫你照管母親難為了你。隻是……三哥這會子還在祠堂跪著呢,父親還不知要作何處置,就算他來,怕也無法一直看顧母親。這府裏從來不缺忠心的人,卻缺少一個敢擔當能做主的,我如今能托付的也隻有你了。你隻管放心,你雖然遠來是客,作為母親的娘家人也不必忍著讓著誰,隻要我和三哥還在,這家裏便沒人敢怎的你。”


    裴六說著微微一歎,忽然對薑采青深深一禮,道:“多謝了。”


    “六爺不必多禮。”薑采青忙說道,“我無非幫著看護夫人,力所能及的,外頭還有裴老爺,六爺自己也在,哪用得著我做主擔當什麽?”


    “我要離家一段時日。”裴六道,“今晚便走。”


    “六爺……要去哪裏?”薑采青驚訝問道,心說裴六這是要躲出去療愈情傷嗎?這家夥當真那麽傷心?她倒是沒看出來啊。


    “我確有要事。”裴六低聲說道,“本打算母親壽辰之後立即動身的,卻不想發生了這樁事情。既然母親一時無大礙,我便不能再耽擱了。”


    再說他如今留在府裏又能做什麽?橫豎也是尷尬,這醜事一出,旁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異樣了,倒不如靜等塵埃落定吧。裴六舉步要往外走,卻又忽然停住腳,對薑采青說道:“朱驍我留下了,若當真再出什麽亂子,你就將王兆也叫來,一並歸你使喚。”


    他說著大步出了屋門,薑采青緊跟著出去,卻見裴六疾走幾步,身形一晃,抓著牆邊的花木借力一縱身,躍過花牆便消失不見了,隻留下一彎清冷的新月掛在夜空。


    薑采青一時間有些發愣,擰眉細思量半天,理不清自己怎麽就這樣摻和進了裴家的這樁家務事。想想裴三,想想裴六,再想想眼前這些紛擾,她無聲一歎,轉身迴了屋裏。


    此刻這偌大的院子靜寂一片,除了外頭守門值夜的婆子,便隻有張氏貼身伺候的幾個丫鬟婆子了。


    見薑采青進來,福蓮忙過來深深一福,恭聲問道:“青娘子,用不用奴婢給您準備床鋪?依奴婢之見,夫人這院子反正是寬敞,不如收拾一間幹淨的屋子您暫時安頓吧,省的您身子不便,卻還要走那遠的路迴去歇息。奴婢們也好一處照應。”


    其實薑采青住的客院真心不遠,不過——薑采青略一思索,便點了點頭,叫花羅道:“花羅,你和福蓮一道去,給我拿幾件換洗衣裳來,我今晚就在這陪伴夫人吧。”


    薑采青看著丫鬟給張氏喂了湯藥,興許是因為她某些現代的習慣,又特意叫人喂了些白開水,見張氏用了藥沉沉睡去,唿吸倒也平穩,隻是看著十分虛弱的樣子。


    薑采青便交代魏媽媽和花羅,把屋裏的丫鬟婆子分成兩撥,魏媽媽和花羅每人帶著一撥輪換班在張氏床前守夜,絕不可離了人,夜間有事便趕緊來叫她。安排停當,自己才由翠綺服侍著去洗漱收拾一番。


    福蓮在挨著正屋的東廂給薑采青鋪了床鋪,薑采青琢磨著,這屋裏的床榻本來估計是張氏偶有女客歇息用的,福蓮換了新的被褥,薑采青洗漱口了便上床去躺著,一時卻睡不著,半靠在床頭思緒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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