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楞在原地,瞬地臉上佯裝的怒氣刹那散去,嘴角一揚,賠笑說道:“真是對不住,並非我有意跟姑娘為難,偏巧我今兒心情不大順暢,沒控製住自己,跟姑娘出了一番閑氣。這樣吧,為了賠禮道歉,我把這發簪送給姑娘吧。”


    秋水說著便將發髻上的珍珠簪子摘下來往小玉手中遞過去。小玉一看那顆晶瑩圓潤的珍珠便曉得這發簪貴重,隻怕她花一年的積蓄才夠買得起。雖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又是十五六歲的少女,又逢著遇到心上人,自然是更喜歡打扮自己的。


    小玉的眼神裏透露出了喜愛之情,但隨即搖頭拒絕,對於秋水前後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還反應不過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道:“不不不,我跟小姐萍水相逢,絕不能無緣無故地收下你如此貴重的禮物。”


    秋水還要往小玉手中推,解釋道:“反正這發簪我家裏還有好多支,又不差這支。你收下吧,不然我心裏對方才的舉止很是過意不去。”


    小玉堅決搖頭,心下微有些心酸,在她眼中如此名貴,是萬不敢奢求的裝飾之物,在人家口中不過像區區一件玩物罷了,人與人的命真是不同。許是自尊心的緣故,小玉反倒對秋水的盛情有些厭煩,眉頭皺了皺,語氣不覺硬了幾分,說:“小姐,你的好意我很是感激。隻是,我一個貧家女並不需要如此寶氣的東西,我一身衣褲幹淨整潔,不需要也不適合戴這支發簪。你還是收起來吧,實在想把這發簪送出去,便送給別人吧。小姐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


    秋水再次愣怔在原地,對她漸漸產生了一絲敬意,可不知為何,心裏又有一絲不服氣。當下把發簪收了起來,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一些,像是無意中跟人閑聊,說道:“想不到姑娘真是貧賤不能屈,我很是佩服。姑娘這樣的人品,你的意中人必然而是歡喜的很。”


    秋水這天確乎是有硬聊的嫌隙,但看對方神色一頓,兩頰突然緋紅的樣子,倒也覺得這硬聊的話題還是提得值。


    小玉許是心中這又喜又憂的情愫無人可訴,一聽到意中人三個字,自是馬上聯想到了守齊,一顆心倏地柔和下來,滿心的情意似乎能掐出水來,不覺低語道:“他是歡喜我的。”


    秋水趁熱打鐵問道:“不知姑娘的意中人可是這金陵城的?是個怎麽樣的男子呢?”


    小玉抬眸看了看秋水,見她眼眸清澈,臉上帶著暖暖的笑意,並沒有什麽歹意,猶猶豫豫地傾吐道:“他就住在金陵城那家很是有名的酒樓裏。他身形健碩有力,又會做事又會念書,很有男子漢的氣概。他叫守齊。”


    小玉說到後麵,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重,聲音越發柔和,竟不覺自己會對一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吐露心聲。


    秋水也能感受到小玉一顆真誠的心,然而她有任務在身,當下秀眉一蹙,若有所思地說道:“守齊?哎呀,難不成是生意上欠了大筆的債,如今正被追債的人在街頭毆打的那個嗎?我今兒早上從許氏豆腐鋪那兒路過,正好看到那人被打得很慘。”


    小玉手中的竹籃瞬地掉到地上,嚇得麵如土色,僵硬地低語道:“怎麽會?齊哥,齊哥現在怎麽樣了?”小玉突然抓住秋水的手,全身忍不住顫抖起來,聲音裏似乎也帶著一絲哭腔,無助地說道:“怎麽會?我、我要去找齊哥。”


    秋水被小玉的舉止嚇了一跳,當下也慌了神,曉得自己的玩笑話這次嚴重了,慌忙解釋道:“你方才說你的齊哥是住金陵城有名的酒樓裏,該不是火鳳樓吧?我聽說火鳳樓裏也有個叫守齊的人,是他們小老板娘的哥哥。你說的該是那個守齊吧,我聽說被打的這位是姓田,叫壽齊。”


    小玉一聽,這才漸漸平靜下來,但心裏又十分掛念著守齊的安危,一時也不知道秋水話中的破綻。當下慌慌張張地從地上撿起掉落的竹籃,也不及和秋水告別,口中低語道:“我、我要去看看齊哥。”


    秋水見她腳步匆忙地離去了,大大鬆了一口氣,對躲在牆角後頭的寧桐說道:“她走了,出來吧。”


    寧桐拉著秋水在一家茶樓裏喝茶,臉上笑意盈盈,對秋水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小水,好樣的,簡直看不出破綻來。”


    秋水抿了一口茶,蹙眉道:“這茶不及你們火鳳樓的花茶。”把茶盞放下,接口繼續說道:“我看是她心中太擔心你哥的安危了才一時被嚇得六神無主,不然多問兩句我就真的不曉得該怎麽編派下去了。”


    寧桐嚴肅了神情,說道:“我方才也都看在眼裏了。這事我做得不地道,但通過這事,我們都放心接納她成為家中一員。你刻意與她堵路的時候,我瞧她明知你故意為難,倒也沉得住氣,不去爭那一口閑氣。你把自己的發簪送給她的當兒,我分明瞧到她的猶豫,足見她很是喜歡你的簪子,但還是拒絕了,可見到底是個經手得住誘惑的人。特別是你說到我哥出事的時候,她完全是亂了手腳,那神情舉止確是擔憂的很。”


    秋水認同寧桐的話,嘴上卻說道:“桐姐姐,你說的前麵兩點,我覺得有道理。隻是這最後一點嘛,我的想法卻與你有些不同。”


    寧桐嘻嘻一笑,好奇地看著秋水,催促道:“鄭大小姐,那你倒是說說你的高見啊,我洗耳恭聽。”


    秋水白了一眼寧桐,知道她的打趣的話,便振振有詞地說道:“你說她得知你哥出事是出於真心的擔憂,難道就沒有為了她自己的將來擔憂嗎?我跟她說你哥欠下一大筆債,被人追打,暗示了你哥現在就是個窮光蛋,不但一無所有,還無容身之地。她若是真的嫁過去了,日子必然不好過啊。她心裏一合計,果真是如此,便感到萬分憂慮了。”


    寧桐嗬嗬一笑,說道:“如果她真的是為這個擔心,她第一個反應該是向你打聽我們火鳳樓和豆腐鋪怎麽處置了?但你解釋說這隻是一個誤會的時候,她雖然定了心神,但還是掛念我哥的安危。你說,她怎麽不是發自真心地歡喜著我哥哥呢?”


    秋水無話可反駁了,嘻嘻一笑,輕快地說道:“好啦好啦,我才不管人家是不是發自內心地歡喜著別人,我心心念念的倒是我家的冰塊臉有一天能歡喜著我。”說到這裏,秋水的小臉一凝,眉目微微蹙著,一手托著腮邊歎息。


    寧桐問道:“小水啊,那冰塊臉冷冰冰得不近人情,你怎麽會看上他啊?”


    “桐姐姐,你可曉得這人不可貌相的啊。雖然黑羽冷冰冰的,但是他也是一顆人心啊,我就不信人心一暖,怎麽還會不動情?如他這般男人,不動情便不動情,若是動情必是死心塌地。再者,他能在傅公子身邊呆那麽多年,必然是有真本事的。從我認識他的那一年開始,我就認定他了。”


    寧桐看著秋水花癡的模樣,隻覺得可人又可愛,當下也不忍潑冷水,寬慰道:“希望那冰塊臉有天能被你這柔情水融化了,我便可討一杯酒喝了。”


    057 守齊成婚 (上)


    八月夏末的吉日,正是池守齊成親的日子。這日開始,火鳳樓歇業三天來籌備以及慶賀守齊的婚禮。


    寧桐和池守齊在寫請帖,池源夫婦在包喜糖,無雙在準備菜單,大家各自分工配合,說說笑笑間不知不覺都把自己手頭的活兒做好了,隻待著每日再添磚加瓦地補充。


    池源說:“既然齊兒的喜宴沒有在田螺村辦,那麽先把大哥他們請到火鳳樓裏,等得空了再迴去設宴請鄉裏鄉親吃酒。”


    許氏點頭,應道:“那是自然,柍兒一家和我娘家的人自也是一塊兒請到的。”


    守齊突然抬頭問自己的妹妹,“小桐,你的朋友必我們都多,且很多也是貴客,可打算邀請哪幾位?咱們好準備騰出幾間雅房來。”


    寧桐將手頭的筆擱下,略一思索,說道:“子雷和秋水必然是要請的,且不談我與他們的交情頗深,就是人家對我的幫助也是一直銘記在心的。怡紅樓的徐媽媽自然也是自己人看待,少不了她。素日裏那些和豆腐鋪往來的老主顧,哥哥現在也都熟悉了,便以哥哥的名義邀請吧。再有的就是怡紅樓裏幾位和我相熟的姑娘了。”


    無雙正埋頭寫著菜單,聽寧桐一說,抬起頭來問道:“那傅公子?小桐,傅公子畢竟才是那次借銀子給咱們的恩人,也時常光顧火鳳樓,該是算有交情的吧。”


    守齊聽罷接口說道:“傅公子確實算對我們頗有照顧了,若是能與他有結交,日後對我們的生意自是好處多多。不過,他畢竟與咱們不同,隻是不曉得遞請帖子是否妥當?”


    寧桐喝了一口花茶,淡淡地說道:“我確實是欠他一個人情,日後我自是會還的。我與他也談不上什麽交情,隻是我們都認識子雷兄罷了,他未必賣我這個麵子呢。”


    大家聽寧桐如此說便都點頭默然,不再提這個話題了。


    八月廿八,是個宜嫁娶的日子。火鳳樓裏裏外外一片喜慶,大家皆是笑臉相迎,店裏的夥計也都樂得來幫忙。池源夫婦和寧桐兄妹在外頭忙著迎接客人。


    先來的是池海一家子,他的後頭跟著池江、池治、守孝、守忠和守禮一眾男丁,再後頭是柳氏、周氏、王氏以及寧榕。池源見人群裏沒有池治家的兩個兒子,便問道:“老四,守仁和守信怎地沒來?”


    池治經過上次的教訓,如今對火鳳樓心有忌憚,當下嬉皮賴臉地說道:“那兩崽子不在家。”


    池海見池治一雙賊眼上下打量著火鳳樓,這答話又是斷頭斷尾的,滿心的厭惡,便替他重新迴答道:“守仁和守信這兩娃子比他爹有能耐得多,這兩年外出做工,上迴來信說忙於四處做活,實在不得空迴來。”


    池源點頭,熱情地將大哥一家子迎進去。許氏見女眷裏少了蔣氏,問道:“大嫂,守孝家的媳婦怎麽沒見到她?”


    柳氏結結巴巴地迴答不出來,寧榕在一邊口直心快地說道:“大嫂被留在家裏帶二嫂家的小胖和小燕呢。”


    柳氏瞪了一眼寧榕,笑了兩聲就跟著走進火鳳樓的門檻裏了。周氏見她進去了,悄悄附在許氏耳邊說道:“大嫂待守孝媳婦實在太不厚道了,就因為她那肚子不爭氣,這些年沒少遭罪,大嫂那張嘴就跟把刀子似的日日在她大兒媳的心口上戳著,連帶著守忠的媳婦也不把那個可憐的人放在眼裏。”


    許氏無比同情蔣氏,皺眉問道:“怎麽不把孩子一塊兒帶過來?”


    周氏冷笑一聲,應道:“小燕一歲半倒還好,小胖才剛滿月不久,全家都疼是個男娃,哪裏舍得那那娃兒出來受驚。偏生做娘又在家呆不住,想來這一飽口福,隻好逼著守孝的媳婦在家帶著。她那個軟泥一樣的性子哪還敢不從,也隻能憋著委屈替人家看孩子了。”


    許氏無言以對,這一貫是柳氏做得出來的事情。當下歎息一聲,就把周氏讓進去,收拾了臉上憐憫的神色又迎接下一波客人了。


    不大一會兒,池蘭夫婦帶著兩個孩子也過來了。許氏慌忙接過池蘭肩膀上的一對花旦,熱情地讓進樓去,笑說道:“大姑子,快裏麵去。今兒得勞你多受累了。”


    池蘭爽快地笑應道:“守齊是我侄子,今兒是他的大喜日子,我這個當姑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什麽受累不受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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