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容知道自己立敵甚多,不過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毫不掩飾地露出殺意來。


    “你就是那個提倡稅改的白亦容?”那人問了一句。


    白亦容愣了下,這句話雖短,信息量卻是夠豐富的。他搖頭道:“我是白亦容沒錯,但是我不曾提倡過稅改,不知道閣下是從哪裏得來的這消息?”


    那人明顯愣了一下,而後又冷笑一聲:“沒想到白大人是個敢說不敢做的人,這話可是傳自宮中,聖上有意改革稅收,不是你的主意是誰的主意?”


    白亦容也跟著笑了:“閣下聽風就是雨,白某也是佩服。我白某從未跟皇上提起過稅收一事,再者,我跟皇上的談話本就是私密,那些流言不過是捏造而已。”


    那人臉色微微緩了些,似是相信了他的話,說:“消息是不會空穴來風的,白大人想來是得罪人了。”


    他略帶同情地看了白亦容一眼:“你可知道,這個流言讓你將整個京城的世家以及地主都得罪了個遍,有人更是放言,稅收敢改,就找你算賬。白大人,你可要當心被人套麻袋了。”


    白亦容沒想到有人這麽惡毒,這流言一看就是針對他的。


    更要命的是,這些人顯然對這消息信以為真。


    那些豪強偏偏又對白亦容沒有辦法,他盡忠職守,為人和氣,不與人爭鬥,所以他們根本就拿不到他的把柄。就連先前他們攻擊白亦容用的無才一詞,現如今也是說不出口的。


    說起來,白亦容簡直是鐵桶一個,滴水不漏。


    先前左相也是百般奈何不得白亦容,所以才沒錯找錯,陷害白亦容縱馬行兇。


    可是,看看結果,皇上是下定決心要保白亦容的。既然皇上要保白亦容,那麽就算是白亦容犯了錯,想來皇上也會給他找一個替死鬼,就像那個倒黴的京兆尹一樣。


    京兆尹是左相的門生,職位相當於現代首都市長,職位不算低的了,一向支持左相。皇上將他貶到嶺南,未免沒有敲打左相的想法。據說,那左相還因為白亦容的事情被皇上訓斥過了呢!


    這些豪強們想來想去,最後隻定了一個方法,讓白亦容失去盛寵。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些豪強如是想著。


    由於成為了地主,口袋裏也有錢了,白亦容便請了一個看門的小廝和一個趕車的車夫。車夫也是逃荒來的,身強力壯的,性格十分耿直。


    白亦容跟他提起要學騎馬,他便挑了匹性格溫厚的黑馬給他。這個車夫相馬術厲害得很,這馬果然聽話而且脾氣溫和。


    學了幾日,白亦容便可以騎馬往迴了,不用很麻煩地坐馬車。車夫都有些惴惴不安,以為自己要失業了。白亦容給的工資挺高的,所以當初,這車夫也是從十來位競爭者中脫穎而出的。


    白亦容也沒有要解雇他的意思,便吩咐他閑時看守後門,就當是個保安。


    下人都知道白亦容是個寬厚的主子,所以幹活更加的賣力。


    白亦容此時此刻則是開始著手編造農冊,開始著書寫明農業耕種的注意事項。由於這個朝代選官製度的原因,實則很多縣令是不懂農事的,白亦容編寫農冊也有勸課農桑的意思。


    據他所知,在前世曆史上,農官是起著勸課農桑的作用的,旨在勸農務農,指導田業。編造農冊隻是很基礎的一項工作,白亦容是個農學博士,自然希望能夠在這個時代大展拳腳,而編造農冊則是他施展才幹的一個途徑而已。


    永和皇帝每隔幾日都會召他入宮,詢問開荒進度,白亦容一一迴答後,又坦言自己在編寫農冊,農冊寫完後,可以分發至各地,讓縣令們學習,然後指導農民。


    永和皇帝讚道:“朕早已有此想法,愛卿此舉不錯。”


    在早先的微服私訪中,永和皇帝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所以已經在考慮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現如今,白亦容編造農冊,倒是將他的這個顧慮解決了。


    皇上讚了一句後,說:“白愛卿,農冊編寫完後,務必呈送一份給朕,朕也要看一眼。”


    白亦容從容道:“皇上,這書才剛剛開始編寫,等過一兩個月,書本定稿後,臣自然會呈給您過眼的。”


    永和皇帝又讚了一句妙,然後白亦容告退了。


    皇上屋子裏燒著地龍,暖和如春。白亦容一出來,冷氣就無孔不入地鑽進身體裏。


    天氣冷得很,白亦容在外麵過道上走著的時候,忍不住跺了跺腳。一路走到了宮門,他迎麵遇到了一輛馬車。


    馬車上下來了一個身材瘦長的少年,白亦容瞟了一眼,個子不高,臉很熟悉,自己在中秋宴會上曾經跟他有過一麵之緣。


    大皇子和二皇子自己都見過,這位想來應該就是三皇子了。白亦容莫名地對他沒有什麽好感,這人的眼神完全沒有少年應有的英氣和活潑,像是一汪死水一樣。許是皇宮裏出來的孩子都是這個樣子的?白亦容搖了搖頭,打算走開。


    三皇子薑瑞源一眼就看到了這個近日來父皇身邊的大紅人,不由得高聲道:“白大人,請慢一步。”


    28.土地放荒


    這下子, 白亦容不好裝作看不見, 隻好停下腳步, 轉頭看向三皇子薑瑞源。


    薑瑞源見到他,便露出一個笑容,在白亦容看來,這個笑容莫名其妙地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跟帶著張麵具似的。大概是我看錯了?白亦容心裏暗道。


    “白大人, 久聞你的名字,一直沒機會跟你談一談。三天後,我舉辦了個賞梅詩會, 邀請了整個殷都的學子前來, 你也一起來吧!這是請帖。”他將一封像是事先準備好的請帖遞了過來。


    白亦容不想跟三皇子扯上關係,便道:“勞煩三皇子費心了,我三天後可能還有公事要忙, 恐怕是去不了了。”


    三皇子薑瑞源臉上的笑容一僵, 隨後,他又笑了:“不礙事,白大人請隨意。”


    白亦容朝他點點頭,告了聲別, 轉身就走。


    三皇子看著他遠去的身影, 眸色愈深,拳頭握得緊緊的, 直到隨侍喚了聲“三殿下”, 他才醒過神來, 又露出了那個人畜無害的微笑。


    皇城內皆是皇上的耳目,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皇上的耳中了。


    “老三邀請了白愛卿,白愛卿拒絕了?”


    “是的。”


    皇上曲著手指叩著桌子,臉色不是很好看。老三這是在向白亦容示好,也就他失寵後才會這麽幹,若是換成了往常,恐怕他還不將白亦容放在眼裏。皇上心裏想著,不禁哼了一聲。


    看來,那番敲打是起了作用,老三往後恐怕都會夾著尾巴做人。


    三皇子自是不知道皇上這番心理活動,他隻知道自己失寵了,連續幾次請求覲見父皇,都被拒絕了。他能察覺到自己是被冷落了,再加上秋菊被殺一事,他也聞到了風聲,終於知道害怕了。這些日子,三皇子日夜苦思,就是睡不著覺,最後才想出這個法子,當麵向白亦容示好。


    不過,顯然,白亦容並不買他的帳。


    在白亦容心中,他就是個搞學術的,跟皇子扯太多,沒什麽好處。他對自己目前這個情況很滿意,不用站隊,也不屬於任何黨派,隻衷心於皇上一人。天塌了,有皇上來幫他撐著,誰也不敢再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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