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明道:“若非有事相求,定不想再來打攪。”


    後土一股氣堵在胸口,“有事相求?真難得你也有求人的時候?當年我苦苦哀求你,接受神職,不要去管凡間,與我一起逍遙快活,你卻如何迴應的?!你為了一把破斧頭,把我的好心全當垃圾扔了!”


    “她不是斧頭,是我的朋友,如今,亦是我的妻子。”


    “那又如何!我隻知道,你拒絕了我,拒絕了整個神界。”


    “我有孩子了。”


    後土正義憤填膺著,突然被這句話給擊了個措手不及,“孩子?什,什麽孩子?”


    墨清明道:“他叫靈蛋,亦是千年前,太上老君預言中的之子。”


    後土剛剛堆砌的喜顏瞬間被壓了下去,“你生的孩子怎麽會是之子?那個將會毀天滅地的之子?!你是不是搞錯了?”


    墨清明道:“我希望是我搞錯了。無論如何,我想保全他。但我如今,怕是連自己都保不全。”


    “你……”後土麵露懼色,“你在胡說什麽,什麽叫連你自己都保不全?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這些年來我連你的半點消息都算不出?你是不是故意在躲著什麽?”


    “我沒有躲,一直在麵對。”


    “那你看看現在的你,神不像神,人不像人,魔不像魔,鬼不像鬼,整一個四不像,說有多醜就有多醜!你原本清澈的模樣,弄哪去了?”


    “我……很醜嗎?”墨清明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若是她恢複記憶,會不會不喜歡我了?她曾經說最喜歡我的樣子……”


    後土上神看到墨清明這個樣子,幾乎崩潰,“對不起,對不起……你是我們幾個兄弟姐妹中最小的,卻是經曆最多苦難波折的。我一直想能不能代表父神彌補你什麽,所以好不容易向父神為你求來神職。但最後我卻因氣你拒絕了我,所以這幾萬年來對你不聞不問。答應我,清明,不要再做傻事。那個孩子我會替你照顧,直到你可以親自照顧他。”


    “多謝。”


    白衣隨風而逝,後土上神卻望著手裏的刺繡,落下了幾百萬年不曾掉過的淚。


    為什麽?明明小時候那麽喜歡她,長大後卻對她這樣冷漠?是因當年她棄了他來這神界嗎?


    是啊,她當年怎麽忍心?怎麽忍心看著幼小的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人間徘徊。無數次,無數次想要幫他,卻被父神盤古阻攔,隻因他是墨清明,需要經曆他該經曆的。


    極海之東,雪島之上。


    白若鬼目瞪口呆地看著靈蛋在風中慢慢成長為十二歲少年的模樣,原本裹在身上的寬大衣服,漸漸正合適了身體。但因著一副明顯男兒的樣子,卻穿著如白若鬼那般的女衣,披頭散發,看上去美豔又古怪。


    白若鬼見他仍然站在風裏閉著眼睛,想大約他還沒有意識自己已經停止生長,移步上前,點了點他的的小肩膀,“靈蛋?”


    靈蛋半睜著眼睛,見已經與白若鬼平頭高,又感應了一下身體,已經停止了生長,於是全睜眼,撲在了白若鬼身上,摟著她的脖子,高興地大喊:“娘親,我長大了!我長大了!”


    待落在地上,看著白若鬼高出的腦袋,開心的笑容瞬間僵住,“我怎麽這麽矮……難道我不是娘親的孩子……”原來之前是因站在岩石上,才會覺得與娘親差不多高。


    白若鬼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慰道:“你才剛剛出生就長這麽高,已經很了不起了。”


    靈蛋嘟囔著小嘴喃喃:“我應該長得更高點的,沒有爹高,也該有娘親高的……”


    “……”白若鬼突然覺得自己這小矮個真是對不住後代,“靈蛋現在怎麽看也才十來歲的樣子,肯定還會繼續長的,不用擔心。”


    靈蛋這才開顏,“嗯,我一定還會長的!”


    為了躲避天兵天將,白若鬼不得已把靈蛋拉迴了洞裏,開始考慮起教育的問題。她雖然不會吟詩作對,但從小與父親學了不少字,於是拿了根燒了半截的木棒,在地上寫寫畫畫,教靈蛋認字。


    靈蛋並不大情願去學,但又怕白若鬼生氣,便硬著頭皮跟著念:“人,之,初,性,本,善……”


    看著靈蛋寫的字歪歪扭扭,白若鬼哭笑不得,隻好拿著他的手一筆一劃地去寫。


    衛念卿一大摞背著還有餘雪的幹柴走了進來,手裏提著一隻掙紮的小白熊,道:“白姑娘,我打了隻熊,不知靈蛋能不能吃……”然後望著白若鬼身旁的綠衣小少年,呆住。


    白若鬼連忙起身解釋:“他是靈蛋,長得有些急了。”


    衛念卿早知道從蛋殼裏出生的小人不一般,不曾想連成長也這麽不一般,但見他長得與白若鬼有些相似,不由得生出一些好感。手上突然一輕,低頭一看,手裏活蹦亂跳的白熊不見了。


    靈蛋正抱著那隻小白熊,蹲著身子,摸著它的腦袋,道:“它這麽可愛,我才不吃它呢。我要將它放生。娘親,你說好不好?”


    白若鬼十分欣喜靈蛋能有這份善良,讚同道:“當然好,我和你一起出去把它放了。”


    衛念卿看著那二人離去的背影,又看看空無一物的手,驚訝地搖頭,竟有人可以悄無聲息地從他手裏拿走東西。


    放生了白熊後,二人又迴到了洞裏。


    外麵隨時可能會遇到天兵天將,他們需要在這裏待到蓬萊仙島出現。平時白若鬼就待在洞裏教靈蛋識字,衛念卿則時常出去探風,偶爾耐不住白若鬼的請求,也教靈蛋念詩。


    白若鬼想光是教認字,教他成了個書呆子可不好,若是不會武功,將來還是會被欺負,於是又抽出時間把靈犀劍拿出來,教靈蛋練劍術和法術。


    靈蛋對識字明顯不感興趣,卻對劍術和法術興趣相當濃厚,而且明顯繼承了白若鬼的一學就會的本事,一個法術施展出來的效果,竟比白若鬼這個師父施展出來的效果還要好。


    這般過去了五日。五日裏,衛念卿每次出去,迴來除帶了幹柴,便是蓬萊仙島還沒出現的消息。


    而墨清明,這幾夜都沒再出現。


    白若鬼偶爾會想,清明去天上做什麽呢?又美滋滋地想待取了三生花,迴到昆侖虛,不知道能不能讓靈蛋也成為昆侖虛弟子,在昆侖虛學習。以靈蛋的資質,若能留在昆侖虛,不久的將來定有一番厲害的作為。


    一切美好的幻想,泯滅於第六日淩晨。


    這天,靈蛋見衛念卿要出去,抓著白若鬼的手,懇求道:“娘親,天天待在洞裏好無聊,我都快悶壞了,可不可以今天給我放個假。我想和念卿叔叔一起出去探風,放心,我和娘親學了那麽多法術,一定不會拖念卿叔叔的後腿。”


    白若鬼擔心靈蛋出去闖禍,但見靈蛋楚楚可憐的模樣,想這五日來天天待在洞裏,確實容易把人悶壞,何況靈蛋正在成長的階段,需要外出多見識見識,一番於心不忍後,便答應了下來,與靈蛋一起出去。


    衛念卿所謂的探風,就是避著天兵天將,爬到雪山的頂上,觀看四周海麵情形,是否有蓬萊仙島出現。


    三人一路躲躲藏藏倒也順利,這般一直爬到了雪山頂上。衛念卿和白若鬼一直觀察著四周大海海麵,靈蛋則往著山下麵觀察。


    突然,他注意到幾隻個子特別大的白熊正在往兩個身著銀甲的人悄步移去,看那白熊齜牙咧嘴的樣子,似乎是想吃那兩個人。但那兩個人似乎一點不知情,背對著白熊,正在交頭接耳說著什麽。


    靈蛋想不能教白熊傷人,也不能教那些人傷了白熊,於是悄悄使了個法術,弄了幾塊雪球砸向白熊。白熊被砸得疼了,大叫著跑了。同時,白熊的叫聲驚到了那兩個身著銀甲的人,那兩人連忙迴身看去,一個看著白熊奔跑遠去,另一個拾起剛剛砸了白熊的雪球,若有所思了一番。


    靈蛋覺得今日一下子做了兩件善事,十分自豪,默默開心了好長時間,卻沒想當天夜裏,大批天兵天將循著他之前使的法術的氣息,尋到了他們所在的洞,並悄悄向洞裏施下昏迷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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