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一切大學生活,軍訓成了入學後眼前第一要務。皖江學院的軍訓在學生們看來,無非是走走過場。除去下雨,隻訓了五天不到。而這其中收獲最大的,可能是石泉的教官。在後來的聽說和再後來的見證中得知,這位教官和一位學生,當然,是女的,擦出了火花。這雖不違反部隊紀律,卻讓石泉很是驚訝。在把軍訓的衣服和鞋捐給農民工後,大家對軍訓的記憶更加模糊了。隻偶爾講,你別狂,軍訓時你還站我後麵呢,我疊的豆腐塊比你像,僅此而已。而在那幾天,他們卻對軍訓有著某種情結,比如看教官疊被子時的驚唿,踢正步時的認真。軍訓時,同寢室的小白和老大跟石泉分在了同一組。學校要求剃平頭,以保持軍人般幹練形象,三人就在理發店裏開始了正式的會話。之後石泉跟歪歪和吼子也漸漸混得熟悉。當一些人被擠出你生活的圈子的時候,另一些人適時的出現了。守恆定律讓石泉認識了大學裏的新朋友。

    白天折騰了一身臭汗,洗完澡仿佛又新生了一遍。在石泉的記憶裏,大一的味道就是走廊裏的肥皂香。那股味道似乎偶爾也在往後的日子裏飄過,但沒有當時那種沉浸其中的感覺。

    夜生活是大家期盼已久的,但一旦心中所願望的走進現實,倒手足無措了。於是臥談就成為一種時髦。這種打法時間的方式,既低碳環保又能增進了解。雖然後來大家習慣沒有臥談,像是交流隻是消遣時間的工具一般。但不妨新生們對這項活動的熱衷,在結束軍訓的那個晚上,石泉寢室又進行了一次例行臥談。

    “第五屆208寢室集體會議現在開始!”

    啪啪啪……啪啪啪。響起不整齊劃一的掌聲,並且憑音色可以聽出有兩位是用腳在空中撲騰的。

    “還是慣例,按鋪號輪流發言。一號老大,三號吼子,四號我,五號小白,六號蕩犬。談話內容要積極向上,不可過多涉及敏感問題。兩岸關係和中美關係我們已經談的很深入,國家體製的一係列問題也說的很透徹。話題不限,字數不限,詩歌除外。首先熱烈掌聲歡迎我們英明神武舉世無雙仙福永享壽與天齊的寢室長老大致辭!”

    “歪歪,溜須拍馬是你特長啊,還是你愛好?老大,該您致辭啦!”小白麵露諂媚地說。

    “睡著了。”老大估摸著室友們沒什麽文化,睜著眼睛說了三個字的瞎話。

    吼子率先抗議。“我說,你那唿嚕能不能不打得那麽大聲,節奏太顯做作。嚴重影響我們臥談情緒。”

    “有意見啊……啊……”老大的嗓門絕對可以媲美帕瓦羅蒂,特別是過世的帕瓦羅蒂,一個“啊”字在寢室陰森地迴音了兩遍,才漸漸消失在蒼茫郊野裏。聽者隻覺毫毛都站起了軍姿,筆直筆直的。他是不喜歡參與這種無聊的活動的,相比之下,看港台偶像劇和nba更對他口味。

    “好,既然你主動詐屍了。那就請領導談談近來學習及生活狀況。用您樹立的光輝榜樣指導我們請進的腳步。”

    “同誌們既然誠心要求,我就透露透露。學習方麵我一直很穩定,去年全班第五十三。今年我決定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爭取達到質的突破,跨入五十強。”老大摸索到床邊杯子,喝了一口水。語重心長接著說道:“生活方麵嘛。我挑重點講,錢賺的時候像便秘,花的時候像拉稀。這是最緊迫的。我們沒有經濟來源,家裏又沒錢。我很憂慮啊!”

    “那麽,請問,您的婚姻怎麽樣呢?”

    “恩,這個問題提的好。我宣布一下你們下一屆大嫂的提名名單。入圍的有昨天和吼子看見的那個,還有今天我吃飯看見的一個。”

    “選今天的那個!”

    “吼子,你看的那個是答案a好不好?”老大鄭重提醒。其實天下的妞數不盡數,第一眼看著有感覺就是緣分,他堅信這點。所以,他並不缺追求的對象。

    “就是因為我看見的是答案a,所以覺得沒看見的答案b成功晉級!”答案a給吼子視覺衝擊力太大,所以他嚇得大叫起來。

    “3號鋪,你覺得老大又會禍害哪家姑娘?”

    “歪歪,咱倆的交情,你對我的了解。說話可不要昧著良心啊……”老大話裏有話,進行了和顏悅色兼笑裏藏刀雙線操作。

    “這個嘛,話不能這麽說,是吧。戀愛嘛,無非是荷爾蒙催發的必然結果……”歪歪在這方麵受了傷,而且傷的不淺,所以每次都故作堅強的輕視愛情。

    “別扯,重點。咋不知道領會精神呢?”歪歪感覺六號鋪飛來莫名之物,不覺陣陣惡心。問:“蕩犬,你扔過來的是什麽?內褲還是襪子?”

    “我石某人一心向善,床頭常擺的當然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基本概要》!”

    “虛偽!”

    “下賤!”

    “無恥!”

    “人妖!”

    “吼子,不準侮辱人格!”歪歪義正言辭的說道。

    “還是歪歪哥知道疼人啊。”被圍罵的我眼中似乎閃現找到組織的光芒。

    “你把他跟人妖相提並論不是侮辱人妖嗎?人妖還能給泰國經濟貢獻gdp呢。”

    又一莫名之物飛向歪歪。

    “這次又是什麽啊?”歪歪向飛來之物摸去。“恩?內褲!你還真扔過來啊!”歪歪拿著聞了聞,“操,還是隔夜的!”

    “同誌們,離題了啊。今天的主題是感情問題。不是圍繞我展開的批判會。一個個至於這麽苦大仇深的做憤怒青年狀嗎?”我想轉移話題。

    “我們喜歡痛打落水狗!”小白窮追不舍。

    “老大,我很關心你個人生活情況,您不接著講了。你的故事很有可能是下一段梁山伯與祝英台,有可能是下一個人鬼情未了,有可能是下一個泰坦尼克號。”

    “我對大嫂不感興趣。”吼子這話是真的,他一向喜歡學妹。

    “我看上了一妞。臉肥肥的,好喜歡……”。

    “你家窮也不至於窮到這份上吧。練就你這獨特品味,喜歡油水,不如去追求母豬。”

    “隻是嬰兒肥,ok?不是渾身上下一樣粗的油桶。你們就那麽不相信我的品味嗎?”雖說情人眼裏出西施。但人類的審美趣味也是有個品均值的。個體蘿卜青菜雖各有所愛,但也會像供求關係圍繞價格那樣上下波動。老大的獨特品味被其他人一致認為遠低於這個平均值。他突然問這麽一句,搞得另外四個不知怎樣作答。

    “默認了,是吧。其實我對美女的甄別還是蠻有一套的。經我肯定的既是迴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又是經久耐看,外貌美舉止美心靈美的那種。老大出品,信心保證。” 老大還準備羅列個詳細,卻被歪歪製止了。

    “你看上了誰?全校八大係掌門都是老鐵。做個內應,保管手到擒來……”歪歪信誓旦旦。

    “低俗!新時代應該談文明戀愛。老弄些陰謀呀詭計呀,這不是給純潔的愛情劃上一抹黑色嗎?”小白這這段義正言辭的深套的源頭應該是上次學院開展的“樹立文明價值觀,談文明戀愛”運動。這是有典故的,盡管春暖花開,萬物複蘇的季節過了。但晴好的夏季也是男女感情容易出事的高發期。本著人文關懷的指導理念,學校提出了“談文明戀愛”的初步構想。剛開始就連學校也沒太當迴事,準備廣播兩遍就算了。誰知道新生們一聽“戀愛”兩個字,興奮的跟打了雞血似的。於是乎,一場關於戀愛的整風運動轟轟烈烈的開展了起來。學校的意思是學校是主導,學生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創造性談戀愛。

    石泉清楚的記得開展的幾場講座。第一場的主講是個中年老男人,頭發數量稀缺。從中間往四周,寸草不生,異常荒蕪。他不討厭禿子,但對半禿沒有好感。但聰明絕頂的人總會有對策,雖然頭發少,但點子多。人家把僅存的頭發養著長長的,往中間那麽一背,倒也占了不少麵積。抱著一顆學習的心早早去到會場。還眼巴巴的盼著老師來,誰想是這種結果。心中揣測著你莫不是拿著婚姻法備課的。這就好比你學大王八走路,還能走個優雅出來?

    石泉也受內心小騷動和大環境影響,盼望能解決個人問題。開學第一天的學姐看著會成為他第一個女朋友,但現實就是這樣,意淫不得。

    “小白,別以為看過幾集去年的港台言情劇就是戀愛專家了。嫩著呢!”在吼子麵前,小白確實稍遜風騷。“曾幾何時,我差點成了一群嗷嗷待哺孩子們的爹。”吼子迴憶道。

    “後來呢?”

    “後來和我談的那女孩轉到另一所初中了”,吼子不無傷感的說。

    “人渣!”

    “敗類!”

    “垃圾!”

    “禽獸!”

    “把你拉去用ak47槍斃十幾二十迴都不過分!”

    “那妞是英語係的,哎呦,那小模樣長的,太清純了……”老大也是從山區走出來的,本著半顆心認真學習的態度,來到皖江。心中還沒想大學到底是幹什麽的,那就索性談談戀愛吧。有的人天生是為了愛而生。戀愛不是目的,而是獲取快樂的手段。

    “這世界上隻有兩種女人,不純的和裝純的。按你的說法你看上的屬於後一種。”小白的觀點是對廣大婦女同胞的極大汙蔑,至少石泉在心裏不是那麽想的。他心裏邊否定著小白的觀點邊構想自己的清純女神。

    “學英語的好呀。以後還能出國呢。”歪歪說。

    “屁,學英語的就能出國啊。那學機電的還不得造原子彈了。”男人喜歡爭辯,女人喜歡比較,本質上都一樣,通過否定他人而肯定自己。在臥談中,少不了的事觀點的碰撞和互相問候對方的母親。

    “不管怎樣,都wto了。學英語的以後肯定會派上用場。你信不信?”

    “中國要跟外國打交道沒錯,但憑什麽是咱學英語,他們不能學中文啊!”小白加入歪歪和吼子的討論。連北京胡同口的賣菜大娘都會標準的倫敦郊區音了。碰著外國有人,大娘就:  can i help you ? my 大白菜is cheap 。現在趨勢是全民英語,學英語的也不一定能跟外國人交談。通常都是比劃加理解的。就像石泉一學計算機的同學,都一學期過去了,人家硬是還不知道怎麽用word。

    “要怪就怪咱老祖宗當時心太好,沒想侵略別人。要是當時……”

    老大感覺自己又被冷落了,急迫道“誰真的來關心一下大嫂啊!”

    “好,我關心一下。請問,大嫂芳名?”

    “姓名還在調查中,但基本上可以確定她逃不出我的五指山……哇哈哈哈……”

    “老大你這麽有把握?”我好奇的問。

    “那是,今天她對我三笑留情。”老大沉醉了,甜蜜的夢啊,永遠不會忘記。

    “那是因為你可笑!”小白說。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那祝你們有情人總成眷屬,好聚好散啊。”石泉緩過神來說。

    “你們太不厚道了。老大好不容易動迴凡心,你就不能關懷下,體諒下,照顧下。對待同誌要有春天般溫暖,怎麽感覺一個個盡是寒冬呢?”

    “其實這不能怪我們。正所謂天做孽猶可活,人作孽不可活。誰叫老大每次找都是那種不堪迴首型的,不隔個十年壓根不敢看第二眼啊!”迴想曆任大嫂,石泉不覺脊後一陣陣涼意上襲。

    “老大,去追吧!兄弟們挺你。”歪歪像是在黑暗中換了一副嚴肅的麵孔。聲音正經的像趙忠祥叔叔。在別人腦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在一望無際的非洲草原,茫茫的大地延伸到地平線。天際剛露出第一道曙光,萬獸開始新一天的奔跑。這時,雄健的獅子站在一塊斑駁的巨岩上,它雙目微睜。突然一路飛塵,它快速的逮住了獵物。一匹斑馬被它按倒在地。獅子張開血盆大口柔聲說道:“小妞,談戀愛不?”我搖了搖頭,想把這雷人的畫麵從腦中甩掉。但確實,饑餓的老大已經顧不上它手下的是什麽族類了。最好是獅子,河馬犀牛也能湊合。

    “為了保證我愛情路的順利,你們是不是要提供點資金支持啊?逛街,吃飯,買禮物,開門七件事哪件不要花銀子啊!”老大還在羅列未來的種種開銷,沒有注意寢室一下子沉默了,安靜的連誰放了個悶屁都聽得見。

    “喂!怎麽一講到錢都死了?”

    “大佬啊。談錢傷感情,但談感情更傷錢。”

    “哥們一包方便麵分三餐吃,你還忍心來剝削嗎?”歪歪有過這段血淚史。據口述,那天還是蒙蒙亮,歪歪起來泡了包泡麵,還在裏麵加了跟火腿腸。當天歪歪的夥食安排是早上吃火腿腸,中午吃麵,晚上喝麵湯。為了節省體力,他吃過就上了床,連動都沒敢動。

    “去賣血!”

    “神經啊!談個戀愛去賣血。”都說戀愛中人的智商是零,老大以他的理性告訴人們這個結論是錯的。“那個,a型血是多少錢一斤啊?”

    眾人心中一寒,算了,那個結論還是正確的。老大就算去賣血也應該弄清楚一些常識。管你abcd型血,不都是一個價嗎?再講,血有論斤賣的嗎?又不是打醬油。

    “得了吧。人家嫌你體格不達標,獻血都沒資格。”

    “難道沒有黑市嗎?”看來這次老大真是決心下血本了。

    “當自己是許三觀啊!什麽年代了。還去賣血。注定要淘汰你們這些落後於時代腳步的可憐人,被掃進曆史的垃圾桶。”

    “關鍵是誠心,錢是膚淺的。剛好我們這什麽都不缺,就缺膚淺。老大,你就用你的熾熱的愛去感化她,就是頭牲口也經不住你感情攻勢啊……不準再提錢了啊。”歪歪估摸著自己還是一屁股債,不能在老大這發揚愛心了,不忘補上一句。

    靜默了十幾分鍾,看似這場臥談草草結束。

    “一點半了,有妞的給妞發個短信道個晚安什麽的。在追求的繼續狂追猛打,發揚狗皮膏藥精神。”

    石泉歎了口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施主也不要執著於此事。”

    “喲,犬哥不看av看經書了。青燈古卷的你受到了嗎?”小白陰陽怪氣的叫道。

    “就是。聲、色、味、香、觸、肉,六欲都沒斷,還想冒充大和尚啊……”吼子接著批判。

    好不容易創造晨鍾驚山鳥般清幽氣氛一下子被破壞,石泉心中不服。魯智深不也大塊吃肉,大口喝酒麽?行遊僧濟公……再說,他也沒看破紅塵,要遁入空門。

    “知道釋永信嗎?”

    “少林方丈釋永信,安徽人。說起來還是我們老鄉。”老大再怎麽攀關係釋永信也不可能是他老爸,那樣有違少林紀律。

    “看看新聞。人家少林方丈釋永信還把千年古刹當成企業來做呢,誰說和尚就得苦哈哈的啊。說不定和尚的夥食比我們還好,泡的妞比我們的漂亮多少倍。”

    “是肯定!現在當個住持要博士後導師學曆,你一個破三本都不好意思開口。住持月工資直逼公司金領。住持配秘書兩名,還都是選美比賽冠亞軍。住持不是人啊。是人就有點需要。尼姑庵就該在和尚廟隔壁,造出孩子算算佛祖的,要知道和尚從達摩那會就一直苦著過來的。雖然得開放搞活,但怎麽講和尚也不該是先富起來的一群。我看不慣。”歪歪看不慣很多東西,他不喜歡怕人馬屁,也不喜歡別人說他不行。他仇恨社會不公平,也曾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他不公開表達出來,因為這就是社會的原生態,他必須習慣。

    “憤青。”小白悠悠的說。

    “女人啊女人。”臥談的話題就是這麽演變的,從天文地理國家大事,到圍繞女人。正如一個男人的成長史。嬰兒想的事是吃飯,上廁所,吃飯,上廁所。少年男孩——遊戲,遊戲,上廁所,吃飯。青年時——女人,女人,女人,遊戲。中年——掙錢,掙錢,掙錢,女人。老年——上廁所,吃飯,上廁所,吃飯。而剛出於青春騷動的他們,想的也離不開原始衝動。

    歪歪也想起自己的女朋友,高考本說好要考到一起,誰知她沒來。“女人啊!女人!”他無奈的喊了下。

    “女人,女人。我就喜歡!”吼子也附上一句。

    “女人,漂亮的女人,身材好而且漂亮的女人,具備以上優點而且家裏有錢的女人。”小白一邊想一邊說道。

    “蕩犬,還少你喊一句了。”

    “女人啊……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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