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兄弟,你在這裏幹什麽?”李小軒後退幾步,驚恐地說,“你是誰?......我警告你不要過來,小心我扁你。”

    男子不答,仍鼓著雙眼瞪著他。隨著前者唿吸起伏的加大,額頭上的青筋也瞬間暴突,仿佛下一刻就會如瘋狗一樣衝過來。

    李小軒見過類似的表情,它混雜著挑釁與威脅。

    小軒握著槍柄的手開始冒汗,他低了低身子,顫抖的雙腳微微分開,時刻準備麵對男子的襲擊。可等了半天,他驚訝的發現對麵的男子別說衝過來,甚至連腿都沒動一下,看這架勢倒是有點色厲內荏的意思。

    見狀,李小軒心中頓然冒出一個想法:要不我先出手?用散彈槍砸他個措手不及。

    不過想歸想,李小軒最終還是沒有動手。

    首先。眼前的男子也許隻是個神經略微不正常的家夥,對自己並無惡意,神經病發作了的人不都是這樣嗎?李小軒試著說服自己,他現在的樣子雖然可怕,但沒有動手的跡象,冒然對其攻擊,極可能會弄巧成拙。

    其次。剛才李小軒已經全力打了這廝一下了,可他好像並沒有受到多少影響,反倒是小軒的手震的生疼,對於這樣的“堅固型”選手,不宜用強。

    李小軒沉默不語,緩緩向外麵的水池靠攏,想要拉開他與男子之間的距離。

    男子依然紋絲不動,但犀利有神的目光卻一直掛在小軒身上。

    那堵牆還在,外部房間內的燈光極為明亮,但穩定性似乎並不好,每隔幾秒鍾便輕微的閃爍一次,這讓小軒擔憂它會不會突然熄滅。他的餘光注意到了鏡子上的自己,手拿著槍,滿頭都是汗,還算平靜的雙眸透露著疲憊。

    嗯!?

    等等,我不是側著身子的嗎?為什麽還能同時看到兩隻耳朵。

    李小軒呆了一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轉而看向鏡子中的自己,倏地打了個寒顫。

    他轉了轉腦袋,又前後動動腰,震驚的看到鏡子裏的“他”居然沒有半點反映,依舊保持先前的姿勢,歪著臉看向李小軒。

    小軒心裏怕極了,對鏡子裏的“他”揮了揮手,後者毫無反應。

    詭異的氣氛就像突如其來的洪水,在房間裏泛濫成災,窗外吃人的漆黑夜色更助長了這氛圍的氣焰。

    忽然,“他”的左眼竟然衝李小軒眨了眨,嘴角漸漸勾起一個大大的弧度,像是一隻純種的杜賓

    犬張著大嘴,露出白色獠牙對李小軒示威。

    慌亂漸漸滲入心扉,李小軒看到“他”把身體也轉了過來,正對著李小軒,“他”脖子“哢嚓”歪了一下,蒼白的嘴唇擠成了一個“o”形,雙手一點點上移,來到頸間,並最終覆上喉嚨。

    李小軒雙手發軟,左手從槍柄上滑落下來,垂在身側。“他”的雙眼不知何時,已變得血紅,小臂和手掌的皮膚下能清楚地看到幾條靜脈血管。

    “呃......你——”

    鏡中的“他”雙手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卻勒得鏡前的李小軒喘不過氣來。

    漸漸的,李小軒隻覺得脖子仿佛被一個力大無比的水鬼攥住了一樣,連一口新鮮的空氣都難以進出,眼中的世界開始變花,色彩漸漸失去,同時他的思維也跟著凝固了。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張似笑非笑的女人臉,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

    ......

    李小軒去洗手間之後。

    吳麗麗盯著他走的方向,臉蛋上滿是驚悚,小手拍著胸脯,大口吸氣,如同撞見鬼了似的。

    她剛剛在與李小軒獨處的時候,居然看到後者臉上於短短十分鍾裏,逐漸染上了一種離奇的笑意,而且他本人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自己在笑。

    敏感的麗麗看了幾眼就立馬分辨出來這絕對是女人獨有的笑——釋然中帶著快樂,熱情與邪異交織。

    怪了,怎麽軒哥臉上會有這樣的表情。

    當時乍然發現這一情況的吳麗麗大氣也不敢喘,但心裏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微眯著眼睛裝虛弱,從眼縫裏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坐在地上的李小軒越笑越興奮,越笑越癡傻,他呆呆的看著椅子扶手,笑的樂不可支,嘴角咧得很誇張。

    不過笑歸笑,他從頭到尾卻沒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惡劣的情況一直持續,直到李小軒說是要上廁所時,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那詭異而熱情的笑容。這也是吳麗麗沒有出言挽留他的重要原因。

    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做點什麽了。就李小軒目前的勢頭來看,怕是要出事。

    “嘿,大哥......大哥您醒醒,別睡了。”吳麗麗推了推隔壁座位上一個睡香甜的男子。

    “嗯?什麽?”睡眼惺忪的男子揉了揉頭,“你有事?”

    “大哥,你能不

    能幫忙去廁所看一下我老公,他去廁所很久了,一直沒迴來。”

    被打擾到休息的男子十分不爽,道:“上廁所有啥可擔心的,也許他是上個大號呢。”他冷淡的語氣中帶著惱火,顯然是生氣了。

    “不是的,他去了至少一個小時了。”吳麗麗索性撒了個謊,“我老公患有心髒病,高血壓等疾病,平時也是常年吃藥穩定病情,我怕他在上廁所的節骨眼上出事......拜托你能否代替我去衛生間看看他?我腳崴了,走不動道,要不然也不至於麻煩您。”

    吳麗麗可憐巴巴的向他哀求,甚至編造了幾個謊言,男子這才不情不願的站起身,向廁所走去。

    衛生間距離吳麗麗坐的位置尚有一大段距離,步行至少需要一分鍾。等男子走到一半,吳麗麗才慢悠悠的站了起來,使出吃奶的勁兒向同樣的方向走去。

    這位男子名叫李天,今年三十多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職員。平日裏,工作倒也輕鬆,隻是經常晝夜顛倒,所以他目前的精神狀態並不好,頭痛欲裂,被吳麗麗吵醒之後狀態就更差了,但被麗麗一陣忽悠之後還是將信將疑的跑來廁所看看,以免真的有意外發生。

    “梆梆~”

    穿過擁擠的人群,李天來到衛生間裏,他看了看周圍,並沒有在小便池或水池旁邊發現李小軒,於是伸手敲了敲第一個隔間的木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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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窒息

    “喂,裏麵有人嗎?李小軒先生在不在?”

    李天站在第二個隔間的門前,朝裏麵喊。第一隔間剛剛推開過了,裏麵沒人。

    “有人就說一聲啊,你老婆吳麗麗可擔心你了。”說著說著,李天心裏還挺不是滋味的,有點小糾結。這對平均年齡不到二十歲的男女都早早結婚了,自己三十多歲,卻連個固定的女友都沒有。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咧。李天越想越不平衡,敲門的力道更大了。

    “嘭嘭嘭~”

    一支煙的功夫過去,無論李天拍的多用力,隔間裏卻始終一片死寂。沒辦法,他隻能彎下腰,朝隔間下麵的空隙看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空隙裏竟然露出了一手掌,他趕忙彎腰往裏看,隻見一個年輕的男子正坐在地上,上半身靠著隔間左邊的擋板,生死不知。

    李天“啊”的叫了一聲,連忙抬起頭,跌跌撞撞

    地跑出了洗手間,在門口衝著大廳大唿救命。

    很快,他便吸引到了幾個巡邏警察的注意,在李天的引領下,幾個警察打開了衛生間第二個隔間的門,找到了氣若遊絲的李小軒。

    “還行,人還活著,大家不要緊張。都退後,等待指令。”

    一個魁梧的警察按了按小軒的頸部,示意眾人不要騷動。他從腰間拿出一台對講機,衝裏邊喊道:

    “三組三組,一組請求協助,3號候車室東麵的衛生間出現一個處於昏迷狀態的乘客,請馬上派幾個人過來。此外,請立即趙醫生來這邊休息室,重複一遍,請立即讓趙醫生過來。”

    “三組明白。”

    “嗶~”

    這名警察關掉了對講機,重新將其別迴腰間,開始指揮起周圍的同事:

    “家豪,你和小陳去門口把圍觀的群眾驅散,開一條道出來;汪建國和李澤南留下來跟我把這小子抬到休息室去;小虎,你留下來看著現場,別讓大家再到這裏上廁所了,讓他們到隔壁候車室上去;老方,你趕緊去值班室把我那串鑰匙拿來,患者可能需要急救。”

    “另外,這件事情暫時不要驚動領導,咱們自己處理試試。”他注視著李小軒又青又腫的脖子,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這不像是疾病發作,反倒像是有人蓄意謀殺。他心想。

    “是!明白。”

    這位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的警察明顯是三組的隊長,他點到名的幾個警察立刻動身出發,展現出了極好的執行力。

    很快,汪建國和李澤南兩名警察和隊長就七手八腳的把李小軒抬往休息室。一路上,不乏有好事乘客自發的圍在一旁看熱鬧。

    “這個小夥子怎麽了?警察同誌。”

    “看他麵色烏青,雙唇發紫,怕是染了風寒。”

    “喂喂,大伯,你不要亂講,麵色烏青發黑明明是腎虧損的表現,與風寒無關。”

    不明真相的群眾說啥的都有,而且說起道理來一個個都專業的很,仿佛他們每個人都當過醫生。吳麗麗焦急的站在人群邊緣,想要擠進去,卻有心無力。

    忽然,她看到李天從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擠了出來,滿頭大汗的,顯然這趟下來也是頗為不易。

    “大哥,我老公是不是出事了?你快帶我進去,我要見他。”麗麗截住了李天,“把警察叫來,我現在必須去看看他。”

    “呃......好吧,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叫警察去。”李天用袖子摸了摸腦門上的汗,歎了口氣,再次返身向人堆裏擠去。

    3號候車室,一張病床附近。

    三名警察與幾名工作人員坐在椅子上,關切的看著床上的李小軒。此刻,他靜靜地躺在鋪著雪白床單的床上,好似一塊擺放了多年的石雕。

    一會兒功夫,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他留著山羊胡子,看上去略微有些老態,一雙不大的眼睛卻炯炯有神,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趙醫生,您可算是到了,快來看看這個乘客,他的唿吸係統似乎出現了一點問題。”

    “嗯。”

    趙醫生清清嗓子,快步走上前來。

    他先是看了看李小軒的全身,而後一邊掰開後者的嘴做檢查,一邊對身後的護士說:“快,把氧氣罩拿來,讓他吸氧,順便將眼皮扒開,看看內部情況。”

    趙醫生說話語速偏快,但卻有條不紊。他拿出一根針頭,在李小軒手臂上取了一管血,交給了旁邊的警察,吩咐他們拿去醫務室化驗,他自己又拿出一副聽診器貼在後者的背部聽了起來。

    這時候,李天和吳麗麗在門口好說歹說了半天,終於是被準許進來了。

    “軒哥......”

    吳麗麗眼淚汪汪地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李小軒,險些暈倒。她的目光掃了幾眼周圍的警察,最終停在了小軒口腔附近的氧氣罩上,難過地叫道:

    “醫生,我老公還有救麽?”

    “安靜點,女士。他還沒死,趙醫生說他是由於唿吸受阻導致了窒息,你看見他脖子上的手印了嗎?或許......他的傷勢不算致命,頂多有點輕微的腦損傷,但具體的情況還得再等等,趙醫生還沒檢查完呢。”

    說話的警察為了避免麗麗的恐慌升級,故而沒有繼續說下去,把話題重新轉到李小軒的傷勢上。他邊說著,還邊從衣架後麵搬了張椅子給麗麗。

    “小鄭。”

    趙醫生一挑眉,放下手上的聽診器,把手套隨意扔在垃圾桶裏。

    “在。”

    姓鄭的警察隊長立刻走到他身邊,擺出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

    “緊急措施我做的差不多了,這個病人尚且處於昏迷狀態,需要去大型醫院做更為全麵係統的檢查,我建議你們現在馬上帶他去車站附近的‘第五人民

    醫院’,越快越好。另外——”

    趙醫生的話停了一小會兒,像是在故意吊人胃口,而後又不緊不慢的繼續道:“從傷者頸部的狀況來看,我斷定這是‘機械性窒息’,我懷疑極有可能是有人對其頸部進行縊、絞、扼,使他唿吸困難,大腦嚴重供血不足,繼而喪失意誌。”

    “哦?”鄭隊長眼裏閃過一絲精芒,“這麽說是有人故意要害他咯。”

    可為什麽那人不直接勒死他,反而給其留下一口氣呢?鄭隊長心裏麵略有不解,但他還是把趙醫生的話通過對講機轉述給了其它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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