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宮。


    高空之上冷冽的風雪,在宮外便悄然消融。


    古樸寬闊的大殿內。


    人聲鼎沸。


    “原始魔宗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何會突然出手擊破大齊的陣法?”


    “六尊化神,一個都沒能逃出來!”


    “大齊國都累積數萬修士,其中大半被萬神國吞並……難道原始魔宗不知道情況有多危險麽?!”


    “西有大洪水之災、三洲修士頻頻犯禁,東有萬神國秣馬厲兵,北邊的原始魔宗亦態度曖昧不明,宗主,咱們還需早作打算啊!”


    一個個修士的聲音或激動或冷靜,各抒己見。


    邵陽子站立在大殿高處,麵色凝重。


    聽著下方眾修士的話語聲,他眉頭微鎖,看向了下方不遠處的一眾化神長老。


    在化神長老中,為首之人麵白無須,一身月白衣袍,衣著一絲不苟。


    “二長老不知道有沒有什麽看法?”


    邵陽子忽然開口問道。


    伴隨著邵陽子聲音的響起,殿內頓時一靜。


    眾人不由得紛紛看向了站在一眾化神長老最前列的那道身影。


    麵對眾人的注視。


    那身影卻麵色淡然,平靜道:


    “宗主見諒,荀服君此前一直在祖師祠堂麵壁,並不清楚如今外界情況,是以不敢妄言。”


    邵陽子微微皺眉,沒有說話。


    荀服君身後的長老中,身著幽黑法袍的三長老任霄卻忍不住開口道:


    “荀師兄,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數日前萬神國出動二十三尊邪神圍攻大齊國都,久攻未下之際,原始魔宗忽然插手,自後方擊破了大齊國都陣法,這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宗主既問,你直管說便是,宗主自會判斷。”


    聽到任霄的話。


    荀服君臉上並未有什麽波動,隻是看向邵陽子,微微沉默了一會,開口道:


    “原始魔宗與我大晉從來都不是一條心,之前聯手,也不過是迫於三洲修士的壓力而已,所以他們做出任何事情,我都不會覺得詫異……唯一需要擔憂的,便是沉寂三千年,卻在一百多年前驚鴻一現的那位。”


    “那位?”


    邵陽子神色微沉,露出了一抹凝重。


    而許多知曉那位存在之人,聽到荀服君的話,也都不禁麵色微變。


    任霄帶著一絲不耐的聲音卻在殿內響起:


    “什麽那位不那位,莫非‘韓魘子’這個名字叫不得麽?”


    “煉虛修士又如何?天地衰微,煉虛一旦出手,便要受天地規則排斥,要麽渡劫飛升,要麽受劫而死!又何懼哉?”


    “荀師兄有話便敞開說。”


    被任霄這般不給麵子的直刺,荀服君卻並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淡然道:


    “任師弟說的是,不過是煉虛而已,直唿其名也是應當,隻是這個韓魘子一百多年前出手過一次,卻也並未如任師弟所說的,要麽渡劫飛升,要麽受劫而死,想來是有辦法避開這天地規則。”


    “這麽說,你或許不明白是什麽意思,簡單說,若是咱們渡劫寶筏建成之日,他忽然強奪,又該如何?”


    聽到荀服君最後一句話,殿內的諸位化神以及元嬰們,不少人都露出了一抹深深的忌憚之色。


    便是方才態度不算多好的任霄,也不由得麵露肅然。


    但微微思索後,便開口反駁道:


    “韓魘子自百餘年前一口氣斬了萬神國數位邪神之後,便再沒有露過麵,想來即便能避開天地規則,其代價也決計不菲,到時候未必有這個能耐搶走渡劫寶筏。”


    “更何況,他即便奪下了寶筏,自己恐怕也要麵臨雷劫,要麽飛升要麽死,自己根本用不到寶筏,依故往傳聞其冷酷性情,我可不信他是為了後輩魔宗弟子而冒這般險,所以荀師兄所言,看似兇險,實則全無可能。”


    麵對任霄的質疑,荀服君卻也隻是微微一笑:


    “師弟何必激動,我也隻是說出其中的可能,就事論事而已。”


    “何況原始魔宗這一次的異常舉動,也許正說明了韓魘子已經從上一次出手的損耗中恢複過來了呢?”


    任霄聞言,哼了一聲,正要再說什麽。


    邵陽子的聲音卻適時響起:


    “二長老和三長老說的都有道理,三殿殿主,你們覺得呢?”


    人德殿殿主費化掃了一眼恍若未聞的天元殿殿主呂莊眉,隨後微歎一聲,主動上前道:


    “費某以為,不管原始魔宗有何打算,萬神國那邊又會有什麽樣的動作,隻要咱們自身強了,便也無需畏懼,何況大晉三宗一氏同氣連枝,到時候也未必會怕了他。”


    “如今大齊崩滅,必然會有不少天才修士或是各傳承流落四方,咱們萬萬不能錯過,費某的建議是,立刻便派人前往邊境,從中挑選適合之人,收入宗門。”


    聽到費化之言,邵陽子微微頷首,讚賞道:


    “費殿主老成持重,確是如此,多一位能人,也許便能加快渡劫寶筏的建設。”


    “這件事,便交給費殿主了。”


    “宗主放心,費化這便去安排。”


    費殿主退迴了人群中。


    地物殿殿主席夔掃了眼旁邊仍舊沒有動靜的呂莊眉,也隻能心中無奈地站了出來:


    “費殿主所言,亦是席某所想。”


    正要退迴去。


    邵陽子忽然開口道:


    “城破之時,有人曾見大齊皇族遺民攜海量積蓄逃脫……席殿主可有安排?”


    席夔聞言,麵色一怔,旋即連忙道:


    “宗主放心,我這便安排宋殿主親自過去。”


    邵陽子微微頷首:


    “嗯,渡劫寶筏所需物資甚多,有了大齊的這些東西,說不定能加快一些建造的時間,不過雖然事急從權,也要有個度。”


    “是!席某立刻就去安排。”


    說罷,也不多待,當即便喚上下方人群中的宋東陽。


    邵陽子隨後又看向天元殿主呂莊眉。


    呂莊眉麵色沉冷,淡淡道:


    “莊眉願往陳國,為宗門鎮守東南。”


    邵陽子聞言,卻笑著搖頭道:


    “你是一殿之主,需要居中調度,豈能輕易上陣……任霄。”


    “宗主請吩咐。”


    任霄上前一步。


    邵陽子目光掃向化神長老們,最終在一位麵色冷淡修士的身上停住:


    “還有須彌,有勞你二位先行前往西海國。”


    “西、西海國?”


    任霄一愣。


    須彌也不由得麵露詫異。


    邵陽子麵色微沉:


    “有件事,還未來得及和大家說,西海國總鎮守不久前急報,距離西海國十餘萬裏處,數十座天上城正往西海國聯合圍來,這應該便是他們第一批真正的主力。”


    “數十座?!”


    底下頓時一陣驚唿。


    化神長老們,亦是不由得互相掃視了一眼對方,俱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凝重。


    相比起大齊被滅,這才是更為直觀的威脅。


    荀服君不由得微微皺眉:


    “宗主,若是三洲主力到來,光隻是任師弟和須彌,會否單薄了一些?”


    任霄聞言,冷哼了一聲,不過也並未反駁。


    邵陽子則是搖頭道:


    “長生宗此次也會遣化神長老坐鎮,遊仙觀和秦氏應該也會出手……渡劫寶筏建造也需要人手,若是分出去太多,恐怕也會拖慢速度。”


    荀服君眉頭卻皺得更緊:


    “宗主,咱們大晉如今四麵強敵,此時不聯手對敵,卻將精力放在渡劫寶筏上,是否太過被動了?”


    “何不攜手長生宗、遊仙觀和秦氏,布下重重陷阱,以逸待勞,與三洲修士決戰於海上,之後再東擊萬神國,他們吞下了大吳和大齊,攢下了不少的資源,擊滅了萬神國,到時候也能為渡劫寶筏獻上一份力。”


    邵陽子聞言,微微搖頭,反問了一句:


    “若是如你所言,原始魔宗趁我們三宗一氏全力抗敵之際,偷襲大晉呢?”


    荀服君頓時沉默了。


    原始魔宗這麽幹的可能性,未必沒有。


    大晉內海量的生靈,充沛的資源……


    一旦宗門主力離開了大晉,誰也說不準這些魔宗修士會不會兇性大發,失去理智地殺過來。


    可在他看來,宗主的應對,卻也並非上上之選。


    但微微沉吟之後,他並未多言,轉而開口道:


    “那陳國那邊又該如何?可有化神坐鎮?”


    邵陽子卻笑了笑:


    “放心,我早已有了人選。”


    說罷,他又迅速開始部署了起來。


    半日後。


    大殿之內,便隻剩下了邵陽子和荀服君。


    看著麵無表情的荀服君,邵陽子幽幽歎了一聲:


    “荀師弟,我知道你向來有自己的想法,也知道你不認同我的做法,可我不能冒險,宗內那麽多門人弟子,一旦行差踏錯,後果難以想象。”


    荀服君麵色平靜:


    “宗主所思,乃是為宗門考慮,並無私心,我亦如此,並無差別,是以宗主不必多慮,隻是宗主留我在此,莫非便是為了和我說這個麽?”


    “自然不是。”


    邵陽子聞言看向荀服君:


    “天地翻覆,必有大劫,你知道曆代祖師的計劃,也應該知曉其中的難度,我想要你全力助我!”


    荀服君思索之後,微微皺眉:


    “宗主的話,我不明白。”


    “不,你很清楚。”


    邵陽子卻目光緊緊盯著荀服君的雙眸,認真道:


    “師弟,你能助我麽?”


    感受著對方目光中讓他有些難以承受的期待,這一刻,荀服君不禁沉默了。


    他目光悄然避開了邵陽子。


    邵陽子見狀,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失望。


    然而下一刻,荀服君的聲音緩緩在他耳邊響起:


    “師兄,盡管吩咐。”


    邵陽子不禁驚喜抬頭,卻見荀服君的雙眸之中,一片坦誠。


    頓時喜悅地點了點頭:


    “好!好!我就知道師弟你不會令我失望!”


    荀服君卻再度恢複了平靜,沉聲道:“師兄還是說事情吧。”


    “好!”


    邵陽子並不在意荀服君的態度,隨即便開口道:


    “渡劫寶筏如今尚有三個重要節點沒完成,眼下便有一個,關鍵無比,所以今日安排完諸事之後,我便會親自去協助建造。”


    荀服君不禁一怔,旋即皺眉道:


    “不是有大長老在麽?”


    邵陽子微微搖頭:“顏師兄督造此筏多年,損耗極大,若是我不去支援一下,恐怕要影響到根基。”


    “師兄身為宗主,豈能隨意離開,不如讓我去吧。”


    荀服君卻斷然拒絕。


    見此,邵陽子麵露欣慰,卻還是搖頭道:


    “我出身純元峰,法力渾厚,宗內無人可比,我是最適合的人選,至於你……在我無法分心他顧的這段時間裏裏,宗門便隻能靠你了。”


    “我?”


    聽到邵陽子的話,荀服君不禁一愣。


    微微搖頭,正要拒絕。


    邵陽子卻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接便將一道令牌推到了荀服君的手中。


    “這是代宗主令,我不在的時候,你便與宗主無異。”


    “但你要答應我,關傲之事,絕不可再有第二次!”


    聽到這話,荀服君瞬間怔住。


    目光怔怔地看向麵前看起來似乎並無出奇之處的令牌。


    “代,宗主令?”


    ……


    萬法峰。


    從心劍峰迴來之後,步蟬便又迴去鞏固境界。


    而王魃則是負手看著麵前在過去二十多年裏擴建了數次的靈獸區域。


    相比起曾經,這裏卻是多了一塊單獨劃分的地界。


    一頭頭或是通體火紅,或是全身水藍、土黃等等顏色,足有半人高的石龍蜥,在這片地界中慵懶地吞食著翡翠蜚蠊。


    它們的目光,絕大部分都充滿了呆滯,隻有極少部分幾隻的眼中,閃爍著靈光。


    王魃的目光掃過這些石龍蜥,最終卻落在了一頭淡紫色石龍蜥的身上。


    這頭石龍蜥大半身軀都已經被淡紫色覆蓋,可在足肢、腹部處,卻還有其他的雜色花紋。


    盡管如此,這頭石龍蜥的身上,卻也還是不時跳躍起一絲雷光。


    王魃的眼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遺憾:


    “五行和風屬都純化培育出來了,可惜雷屬石龍蜥卻還是差了一些。”


    二十多年時間,經過不斷地將同色係石龍蜥反複迴交,終於在幾年前,王魃順利得到了純色的百色石龍蜥。


    當然,這些石龍蜥嚴格來說,在經過反複迴交之後,已經不能叫做百色石龍蜥了。


    因為它們的血脈已經完全極化,變得極度單一,其他的血脈基本上也都被壓製到了最低點。


    表現在外表,便是每一隻血脈單一的石龍蜥,體色也都變得十分單一。


    火行石龍蜥,對應著橘紅或是赤紅的顏色。


    以此類推,水行石龍蜥,便對應著水藍色等等。


    這麽多年裏,王魃依次分離出了五行,以及極為少見的風屬。


    而在對這些純色石龍蜥進行深入研究之後,王魃也發現了純色石龍蜥的幾個優缺點。


    簡單說,便是短壽、強大、繁殖率相比同品階靈獸要高、靈智開化比例極低。


    每一隻純色石龍蜥,在王魃的壽元突破加上不斷繁殖之下,如今都已經達到了三階極品。


    十分擅長駕馭單一靈力,雖然身體強度一般,但往往可以憑借對某一種屬性靈力的超強操控力,壓製同品階的靈獸。


    便如幻影雞,除了甲十五、甲十七、甲十八以及烏氏幻影雞外,沒有一隻幻影雞是這些純色石龍蜥的對手。


    然而這樣的靈獸,壽元卻僅有一百五十年左右,還不如一個築基修士活得久。


    具備靈智的純色石龍蜥更是極少數。


    不過或許是因為短壽的緣故,這些石龍蜥一般十年左右就能產卵。


    隔十五至二十年產一批,至於什麽時候停止產卵,他倒是不太清楚。


    這樣的特性,倒是讓王魃有了一些想法。


    不管是貢獻給宗門,還是留在自己的手裏兜售,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鑒於目前數量仍然十分稀少,他並未將這些想法完全落地。


    “下一步,除了繼續純化雷屬石龍蜥,便是要增加數量了。”


    “話說迴來,這些純色石龍蜥做出來的靈食,簡直可以當做靈物的替代物了。”


    王魃微微有些感慨。


    純化出純色石龍蜥後,一些品階較低、血脈不夠純的母代石龍蜥便被王魃煉成了靈食。


    他本來也隻是習慣性地抱著試一試的想法。


    卻萬萬沒想到,這些石龍蜥煉製成靈食後,竟蘊含著極為精純的五行靈氣。


    這些精純的五行靈氣即便是用來修煉《青帝種神訣》、《雲水真空訣》這樣的功法,其品質也完全足夠,頂多再配上一些特殊的靈材便可以修行。


    這倒不算是關鍵,關鍵是,王魃發現風屬石龍蜥煉製出來的靈食,也可以提供極為稀有的風屬靈氣。


    這個發現,令王魃立刻決定加大對百色石龍蜥的投入。


    二十多年來,本來預估可以用上四五十年的功勳,隨著他將風靈根丹田提升到了築基圓滿,如今也逐漸見底。


    要不是他兼任三職,每年的功勳不算少,恐怕功勳早已告罄。


    可一旦他能夠將《乘風六禦》並入到萬法金丹中,後續所需要的功勳,以他每年的薪俸,恐怕也力有未逮。


    不光是《乘風六禦》,還有《龍虎元坎大法》。


    二十多年時間,雷屬靈根修行慢了些,如今也已經達到了築基中期。


    等到後續也突破了,需要的功勳也同樣是驚人的。


    而若是有了源源不斷的風屬、雷屬石龍蜥精華供應,他就完全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想到這裏。


    王魃目光再度掃過了眼前的石龍蜥們,以及更遠處的養雞場、靈龜池、鬼鰍池、猴山……


    一道道濃鬱的三階極品氣息,縈繞在整個靈獸區域。


    “四階……終究還是不夠啊。”


    王魃微微歎息。


    三階極品和四階之間,宛如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天賦強如戊猿王,此刻也仍舊困頓在三階極品,遲遲沒有晉升的意思。


    但王魃也知道,這才是修行的常態。


    在自然狀態下,絕大部分三階極品靈獸基本上到死都沒有可能更進一步。


    就像是一道天塹。


    不管是對修士,還是對靈獸。


    王魃倒也沒有感懷太久。


    二十多年的平靜生活,並未讓他失去警惕。


    大齊國滅的消息,讓他悄然又嗅到了一絲緊迫的味道。


    離開了靈獸區域,他又去了趟峰頂,感受了峰頂上那一方已經隱隱有些琉璃化、微微跳動著雷光的黝黑石頭,點了點頭。


    兩百多道二階雷劫和數百道三階雷劫的轟擊下,不光將他的肉身逐步推到了築基圓滿,也逐漸改變著這一方石頭的性質。


    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樣的變化會越來越大,直至成為第二座天亟峰。


    閉目在這方石頭上感悟了一會。


    他便起身,按照以往的習慣,前往玄武坊市中的靈獸鋪子。


    可惜讓他失望的是,並未有遇到新的靈獸品種,也沒有遇上鬼紋石龍蜥。


    不過王魃並沒有立刻便離開,而是在難得在玄武坊市內轉了轉。


    經過茶樓,雖有隔音陣法,卻還是隱隱能聽見其中傳來老練的說書聲:


    “……大燕北海之濱,那魔王隻手摘心,手段之兇惡詭異,嚇得魔宗弟子都狼狽逃竄……”


    “……其人高唿‘仙魔當死’……”


    正聽得入神。


    就在這時,一道傳音符卻是從遠處飛來,落在了他的手中。


    神識掃過,王魃旋即麵色微凝:


    “宋殿主喚立刻我過去?”


    “什麽事這麽急?”


    後麵劇情展開需要好好想,所以今天更得少了點,謝謝大家理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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