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溝郡方圓數千裏。


    溝壑縱橫,山巒峽穀,高低起伏極大。


    尋常凡人想要通過,自是千難萬難。


    故而在西海國凡人看來,此郡乃是守護國都的重要天險。


    當然,這也僅僅是針對凡人而言。


    “這西海國據說無數萬年前,也曾是一片汪洋,隻不過滄海桑田,後來卻是漸漸出現了如今的地界,故而墟溝的地形才會形成凡人們所謂的天險。”


    “這些年由於西海國這邊戰事吃緊,為保護西海國的凡人,邊陲之地的凡人盡數被遷移至國都附近,墟溝郡也被設下了諸多禁空之法。”


    趙豐低聲道。


    兩人在低空中,並肩飛馳。


    隻是身形卻是肉眼可見地越發往下方墜落。


    王魃感受到四周上空傳來的越發明顯的擠壓感,微微頷首。


    速度倒是並未減慢太多,隻是被壓低了身形。


    “那萬一三洲修士從墟溝郡兩側繞過來,豈不是一樣沒用……”


    王魃隨口質疑道。


    趙豐卻搖頭道:


    “墟溝兩側,北與拒海城隻隔了一個荻水郡,南邊距離長生宗駐守的‘不息城’也不算太遠,一旦有任何動靜,很難瞞過他們……”


    正說著,趙豐和王魃不約而同地看向遠處下方。


    一道身影倏忽飛了出來。


    似乎完全無視禁空法陣,迅速升空。


    他身著製式法袍,氣息微凝,麵帶戒備之色看向兩人。


    金丹中期層次的法力吞吐,袖中更似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在醞釀。


    沉聲道:


    “爾等何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長生宗的?”


    看到對方身上的製式法袍,王魃立刻便反應了過來,拱手一禮:


    “這位師兄,我等皆是萬象宗門人。”


    “萬象宗?”


    那修士麵色稍霽,但旋即便又沉了下來:


    “二位恕罪,非是在下懷疑,隻是如今三洲修士狡詐,不乏有偽裝潛入之舉,還請二位立刻自證身份,否則恕在下無禮了。”


    王魃一時有些錯愕,倒也能理解。


    隻是他哪來什麽自證身份的東西,心中一動,連忙掏出了自己的萬象宗身份牌。


    然而那修士卻是看也不看,麵容冷肅:


    “之前多有兩宗道友屍身不知所蹤,身份牌證明不了什麽。”


    王魃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身份牌也不行,那他還有什麽可以自證的東西?


    這時,一旁的趙豐忽然開口,說了一串奇怪的暗語。


    長生宗修士一怔,隨後也緊接著迴了兩句。


    趙豐隨即從容應對。


    幾番你來我往的交談,長生宗修士凝肅的表情頓時一鬆,連忙露出了一抹歉然的笑容,拱手行禮:


    “原來是在南部駐守的道友,在下姓安,方才失禮了。”


    “安道友客氣了,應該如此,時局緊張,多一份提防並無問題。”


    趙豐平靜道。


    王魃在旁邊倒也沒有細問,顯然這是西海國這邊的修士們為了確認彼此身份的暗語。


    趙豐在這裏待了幾年,自然不會陌生。


    “安道友,未知現在局勢如何?”


    趙豐又問道。


    確認了兩人的身份,這位長生宗安姓修士倒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戒備,隻是說到局勢時,卻也不由得麵色微沉:


    “這半年來,從海外趕來的三洲修士們卻是越來越多了……前幾日照例是貴宗的姚真君以一敵二,咱們宗的薛真傳也勉強拖住了一位化神,拒海城才得以安然無恙,可是……唉,不是在下多舌,隻是實在也不知姚真君和薛真傳還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安姓修士搖頭微歎。


    王魃和趙豐互看了一眼,均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兩人之前想著,連傳送陣都被摧毀,恐怕已經是危急存亡之時,如今看來,雖然不樂觀,但也沒有到山窮水盡的程度。


    趙豐低聲安慰道:“不必多想,宗門自有考量。”


    聽到這話,安姓修士倒是點了點頭。


    雖然困難,但他從未懷疑過宗門的決策。


    隻是一旁的魃卻是不由得心中困惑。


    以他所知,不管是萬象宗還是長生宗,宗內高階修士都數不勝數。


    西海國如今局勢明明已經如此危急,可兩宗高層卻似是熟若無睹。


    甚至西海國如今的總鎮守仍是關傲這位元嬰修士,而不是化神老祖。


    而他們麵對的,卻是被大洪水逼得無有退路、攜求命之心而來的三洲修士。


    即便前來的化神還不多。


    可稍稍一想,也覺得殊為怪異。


    “師父……薛真傳……”


    王魃微微皺眉,隱約間,似是把握到了什麽。


    正在這時。


    安姓修士卻忽然麵色一凝。


    旋即立刻神色凝重地飛身往北邊飛去。


    王魃和趙豐互視了一眼,倒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隨即也跟了過去。


    隻是十餘息的功夫,兩人便看到方才的安姓修士,卻是攔在了五位身著萬象宗服飾的金丹修士麵前。


    那五人給王魃的感覺,約莫都是金丹境前中期的樣子。


    一如之前麵對王魃二人一般,安姓修士麵色沉肅,充滿了戒備:


    “幾位……前來此處,可有要事?”


    領頭的萬象宗修士餘光掃過不遠處飛來的王魃、趙豐,頓時麵色焦急道:


    “我們剛收到消息,有道嵊州的賊人趁亂潛入了墟溝郡附近,欲要往西海國國都肆虐,鎮守特令我等前去查看!”


    安姓修士聞言,麵容頓時一凝,不過旋即便又戒備道:


    “可有證據?”


    這位萬象宗弟子也不含糊,連忙便說了一段如趙豐之前所說的暗語。


    安姓修士與其交談了兩句,隨即便麵色一鬆,抬手歉然道:


    “幾位,要務在身,實在是失禮了。”


    “哪裏哪裏,大家都能理解。”


    領頭的萬象宗弟子連忙擺手道。


    說著,餘光再度不著痕跡地掃過王魃和趙豐,隨即朝安姓修士道:


    “道友,那事不宜遲,咱們就先過去了。”


    安姓修士點點頭,提醒道:“在下還要在這裏值守,無法前去,不過若是遇到麻煩,記得立刻通知我。”


    領頭的萬象宗弟子頓時鄭重抬手一禮,隨即招唿後麵的幾人道:“咱們走!”


    身後幾人連忙跟上。


    正要往遠處迅速飛去。


    隻是就在這時,安姓修士的聲音卻在身後忽然響起。


    “等等!”


    領頭的萬象宗弟子身形微滯,旋即轉過頭去。


    臉上浮起了一絲疑惑:


    “道友還有何事?”


    身後,四人麵色沒有絲毫變化,隻是雙手卻是悄然縮進了袖中。


    安姓修士毫無所覺,臉上浮起了一抹笑容:


    “嗬嗬,忽然想起來,旁邊這二位也是貴宗門人。”


    領頭的萬象宗弟子麵色一滯,旋即似是有些意外地看向了不遠處的王魃和趙豐。


    “是麽?倒是……有些眼生。”


    “沒事,若是他們無事,正好也跟著你們一起去看看情況,人多一些,也有個照應。”


    安姓修士語氣輕鬆道。


    說著連忙朝不遠處的王魃二人招唿道:


    “二位,你們現在急著走麽?”


    王魃和趙豐不著痕跡地互視一眼,趙豐微微頷首,隨即兩人飄然飛來。


    王魃主動抬手一禮,和對方笑著道:


    “在下天刀峰季原……”


    “原來是天刀峰的季道友,失敬、失敬。”


    領頭的萬象宗弟子連忙抬手一禮,隨即麵露焦急:


    “在下還要前往西海國國都,以防道嵊州賊修禍患凡人,季道友若是不忙的話,可以與我等同行,若是另有要事,還請恕在下不能相陪了。”


    聽到對方的話,王魃的臉上笑容更盛,笑著朝趙豐看了一眼,隨即道:“嗬嗬,那正巧,我和師兄都沒什麽事情,不如便隨幾位一起去如何?”


    領頭修士沒有絲毫遲疑,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那自是最好了!”


    “事不宜遲,咱們立刻便出發。”


    王魃當即點頭:“好!”


    說著便主動飛了過去。


    趙豐一言不發,也隨即跟上。


    隻是臨走前,卻悄無聲息、不著痕跡地向安姓修士傳遞出了一道眼神。


    安姓修士心中一震,神色不變,目送著七人消失在眼前。


    隨即攤開手掌,掌心之中,立刻分離出了一張白色紙鳥。


    口中念念有詞,隨即輕輕一噴。


    那紙鳥便迅速飛起,化為一道飛鳥,以遠超傳音符的速度,極速往遠處飛去。


    安姓修士麵色微鬆,隻是旋即便又凝重起來:


    “這五人……是傀儡還是本體?”


    “若非萬象宗的兩人提醒,我幾乎都沒有察覺到……”


    隻是他隨即便心有所感,正要往四周看去。


    遠處忽然一聲哀鳴!


    安姓修士猛然抬頭。


    但見方才剛剛飛出的一隻飛鳥,卻在天空中,無聲地化為了一道火焰,墜落焚盡……


    安姓修士心中一凜,瞬間察覺到了危險!


    連忙就要朝天上飛去。


    然而下一刻,一隻礦鐵足肢在半空中露出了身形,霍然穿透了安姓修士的丹田!


    “發現了?這就有點麻煩了……”


    一個帶著古怪口音的聲音在安姓修士身後響起。


    安姓修士麵容劇震。


    然而下一刻。


    他的身體竟是轟然化作了一道道紙鳥,往四麵八方飛去!


    原地,隻剩下一具數丈大小、全身閃爍著木製紋理光澤的蜘蛛,緩緩收迴了足肢。


    蜘蛛的身上,彌漫著一股四階層次的氣息。


    冰冷的八隻豎瞳掃過天空中成百上千的飛鳥。


    背後的虛空之中,頓時傳來了一聲冷笑。


    下一刻。


    數十道麵無表情的黑衣身影從四周的空氣中露出了身形,法力籠罩,猶如合圍的一張大網,迅速將這些飛鳥撲落。


    砰!


    這些被撲落的飛鳥卻是瞬間爆開了法力亂流,一瞬間竟是激起了大量的塵埃。


    而與此同時,法力亂流也瞬間擾亂了神識、法力的感知。


    就在這混亂中,一道不易察覺的微小飛鳥,悄然從灰塵中飛了出去,旋即迅速飛遠。


    蜘蛛從灰塵中一躍而出,在看到天邊的那道飛鳥後。


    背後的虛空中,頓時傳來了一道口音古怪、氣急敗壞的聲音:


    “該死!被他逃走了!”


    “時間不夠!來不及投放‘帝君’了!”


    “隻能用那些蠻子的辦法!”


    說話間,巨大的木製蜘蛛一點點消失在空氣中。


    天空中,那些黑衣身影也隨即隱沒不見。


    ……


    “幾位道友,都怎麽稱唿?”


    輕輕一偏,各自避過了前方的一道高聳的山巒,七人隨即便又迅速匯攏。


    王魃微微側首,目光掃過五人,隨即笑著問道。


    “嗬嗬,在下姓張……”


    領頭修士的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正說著。


    然而一瞬間,似是忽然接收到了,目光驟然變得冰冷起來。


    毫無任何預兆,他的身上陡然間便飆射出一道道細密的法力絲線,猶如天女散花一般激射向王魃!


    而他身後的四人,亦是一瞬間不約而同,極度默契地朝趙豐出手!


    王魃麵色卻沒有絲毫變化,似是未卜先知一般,在領頭修士出手的一瞬間,已經飄然後退。


    而與此同時,在他的身側,一道渾厚的劍光瞬間爆發!


    嗡!


    劍光如練,後發先至。


    瞬間便將射向王魃的無數法力絲線齊齊斬斷,同時劍光餘勢不減,斬向了那領頭修士。


    麵對這似是早已準備了許久的劍光,領頭修士略顯空洞的眼中沒有任何表情。


    僵硬地抬手凝出一道法力屏障,然而在這道劍光之下卻像是紙糊的一般,瞬間破碎。


    領頭修士縱是第一時間躲閃,卻還是被斬下了一截手臂。


    手掌飛起,在劍光之下,血肉瞬間便被劍光分化出來的劍氣粉碎,露出了其中木製手骨。


    “果然是傀儡!”


    趙豐的臉上露出了不出意外的神色。


    遭此重創,領頭修士的臉上卻仍是沒有半點變化,迅速後退。


    然而他的身體之中卻傳出了一道口音古怪、有些詫異的聲音:


    “你們早就看出來了?是哪裏露餡了?”


    與此同時,其身後的四位修士,也迅速和領頭修士匯攏到了一起。


    隻是他們也都和這個領頭修士一般,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身上完全迥異於風臨洲這邊的法力氣息也不再遮掩。


    “都是傀儡!”


    王魃麵色微沉地飛到了趙豐的身邊。


    趙豐微微頷首。


    兩人都沒有迴答領頭修士的問題。


    對方卻似乎也並不著急,那道口音怪異的聲音平靜道:


    “倒是有些小瞧你們了,沒想到竟然還藏著一位劍修……可惜我本體不在,不然將你們拿下,倒是又能做出兩具傀儡來。”


    領頭修士抬起剩下的一隻手,輕輕一招,遠處被斬斷的木製手骨便又飛迴了斷臂處。


    隻是眨眼之間,木製骸骨上便生出了血肉、血管、肌膚……


    一截嶄新的手臂、手掌,便輕鬆形成。


    王魃麵色微凝。


    這種手段倒是與他曾經見識過的傀儡術有所不同。


    雖然不似天門教玄骨道那般邪性,可眼前這些似人非人、似傀儡非傀儡的東西,顯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便是道嵊州修士的手段麽?”


    正當王魃以為對方就要出手。


    然而下一刻。


    五具傀儡竟是瞬間往四周逃去!


    這一幕,令得王魃和趙豐皆是有些意外。


    “師兄。”


    王魃不由得看向了趙豐。


    他雖然不懼這些傀儡,可是以他的手段,追擊這些四散而逃的傀儡卻是有些力有未逮。


    而師兄的速度,卻是遠超自己。


    趙豐輕輕頷首。


    “交給我吧。”


    隨即豎指微彈。


    叮!


    一道精巧的劍光便頓時從指尖躍了出來。


    旋即劍光微微一震,化作了五道,往五具傀儡迅速飛去。


    數息之後。


    五道劍光各自卷著一具木製骸骨,飛到了兩人身側。


    這五具木製骸骨之上的血肉已經被盡數剔盡,隻留下與人體骨骼幾乎完全相同的木質骨架。


    就仿佛木質骨架,本就是這五人身體中天然生長出來的一般。


    頗為奇特。


    而其中的意誌也似乎被劍光斬滅,那古怪口音的聲音,也不再響起。


    “道嵊州的傀儡,竟是這般模樣。”


    王魃微有些驚異。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趙豐忽然麵色一變!


    還未來得及提醒,劍光之中,五具木質骸骨竟是瞬間亮起,刹那間便將劍光撐碎,旋即一股驚人的光芒籠罩住了王魃和趙豐!


    轟!


    駭人的巨大爆炸,直接在原地激起了衝天的塵埃!


    遠處,距離地麵頗近的半空中。


    一道巨大的木質蜘蛛輕輕搓動足肢上有如倒刺一般的剛毛,一道帶著怪異口音的聲音悄然響起:


    “應該死了吧?”


    “算了,不管了,時間緊迫!”


    木質蜘蛛再次消失在了空氣中。


    四周空中,隱隱劃過了一絲波動。


    ……


    轟!!


    灰塵飛舞。


    隱約可見其中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


    而當灰塵漸漸散去。


    一條渾若無事、緩緩遊動的巨大黑龍,也暴露在了空氣中。


    若是仔細看,卻能看到這黑龍的身體,竟是由一條條小一些的黑色龍形泥鰍組成……


    唿——


    黑龍迅速縮小,隻是眨眼間,便縮成了一條細蛇,鑽入了一道淡青色衣袖中。


    “這些年不見,師弟果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趙豐目露驚異地看向王魃,忍不住由衷讚歎道。


    同時也隨手撤去了兩人周身覆蓋著的劍光。


    王魃倒也沒有自傲,微微搖頭:


    “師兄過譽了,不過是外物而已。”


    趙豐對王魃的話卻不以為然:


    “方才那些傀儡自爆,已經堪比元嬰修士一擊,能擋住如此進攻,外物與否又有何妨。”


    王魃笑了笑,倒也沒有和師兄辯論,麵色隨即沉重道:


    “這些傀儡既然都來了這裏,是不是道嵊州的修士也在這附近?”


    趙豐微微搖頭:


    “這倒是不一定,我雖沒怎麽和道嵊州修士打過交道,但是也曾看過一些關於道嵊州修士的記載,他們的傀儡術精妙絕倫,即便遠隔萬裏,也能如臂指使……況且潛入西海國,十分危險,依道嵊州修士惜命的風格,除非所圖甚大,否則多半不會在這附近。”


    “所圖甚大?”


    王魃麵露沉吟之色。


    趙豐說完之後,卻似乎也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麽。


    麵色忽然一凝:


    “不對,這五具傀儡之前特意蒙混過關,而且一路前行也似乎目的頗為明確,不像是單純混入西海國腹地搞破壞,除非……”


    “西海國國都!”


    王魃和趙豐瞬間看向了對方。


    俱是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抹驚色!


    王魃卻是立刻便順著趙豐的思路推演了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大晉修士極為重視凡人,這道嵊州傀儡潛入西海國國都,無論是借著凡人來牽製,或是以國都附近的大量生靈作為獻祭,都會給前方的防線造成極大的影響……而一旦這樣的情況出現,前方三洲修士再趁機強攻……”


    趙豐麵色凝重,點頭道:“之前三洲修士實力不足,即便是潛入西海國製造混亂,前方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可是如今……”


    “三洲修士越來越多,便是契機!”


    王魃將趙豐未說完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兩人大致將情況盤完,麵色俱是沉重無比。


    很顯然,伴隨著三洲修士聚集得越來越多,西海國的形勢也越發危急,不止是前線在交戰,後方也即將不穩。


    “師弟待如何?”


    趙豐看向王魃。


    王魃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糾結之色。


    西海國國都附近的凡人,若有能力,他不吝出手。


    畢竟他也是出身凡俗,不至於忘本。


    但此時此刻,他更擔心師父姚無敵。


    一旦後方出現大亂,身為西線的頂梁柱,姚無敵絕對會遭遇對方所有高階修士的針對。


    縱然姚無敵縱橫不敗,可麵對這種情況,又如何能力挽狂瀾?


    但話又說迴來,若是能阻止後方出亂,前方的激戰多半不會立刻爆發,很可能會繼續僵持。


    想到這裏,王魃咬牙問道:


    “師兄,此地距離西海國國都有多遠?”


    趙豐麵色微沉,旋即彈指一劍,劍光迅速飛向了天空,旋即散向四麵八方。


    很快,劍光便迅速飛了迴來。


    “約莫千裏不到……”


    趙豐話音一落,王魃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個距離,對於金丹修士而言,並不算遠,雖說有禁空法陣的少許約束,但也要不了多久便能趕到。


    “應該不會耽誤多久時間。”


    “況且,師兄也和那位安姓修士暗示過,想來拒海城和長生宗那邊也很快便會有修士過來,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王魃微微沉吟。


    這個距離,哪怕是前方真的同時爆發了戰鬥,他應該也要不了多久便能趕到。


    想明白了這些,王魃旋即便看向了趙豐。


    “師兄。”


    趙豐瞬間便明白了王魃的決定。


    兩人迅速便化作了兩道流光,貼著地麵,迅速往東麵飛去。


    ……


    西海國國都。


    國都外。


    王仙村。


    此地原是國都附近最大的亂葬崗。


    八九年前,海外妖蠻肆虐,許多沿海郡縣的百姓在仙人的庇護下,盡數遷往了國都附近。


    由於人數眾多,哪怕是國都外,地皮都變得十分緊張。


    因此便是亂葬崗也都被仙人們生生推平,建成了村莊。


    此地,便是原來海頭郡內的一部分凡人聚居在此。


    一開始名叫‘大何莊’。


    不過後來由於村子內一位王姓後生能打能殺,帶著大何莊裏的鄉人們在此地站穩了腳跟。


    於是被推舉為裏正。


    後來提議更改莊子的名字,由於此地百姓之前是一位王姓仙人護送過來,故而改為了‘王仙村’。


    當然,私下裏,倒是也有人嚼舌根,覺得這位王姓裏正,癡心妄想,也想成為仙人。


    而對於鄉人們心中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想法,身為裏正的王旭自然是一清二楚。


    隻是他並不在意。


    王仙村少有的寬敞庭院中。


    盤坐在熾烈的太陽下,忍受著酷烈的灼熱。


    王旭五心朝元,按照《壯體經》中記載的辦法,一遍又一遍地嚐試著調動他始終都沒能察覺到的靈氣。


    足足運行了四十九遍。


    他頓覺身體越發輕盈強壯,氣血鼓動,也不覺疲憊。


    福至心靈,連忙從幹淨的衣襟裏摸出了鋪得整整齊齊的一張靈根符,隨後取出貼在小腹處。


    青煙升起,卻無任何光芒閃爍。


    王旭的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絲挫敗之感,自語道:


    “八年多了,壯體經卻還是停留在第九層……”


    “難道,那些仙人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沒有可能成為仙人?”


    心中想到這些,他不由得生出了一抹氣悶的感覺。


    隨即他便忍不住摸出了一塊渾圓的石頭。


    這是他的秘密。


    他在開鑿地基,建造此地房屋時,無意中割破了手臂,血液滴落之後,竟意外和這石頭形成了感應。


    隨後他便發現。


    這石頭在外人看來平平無奇,可在他看來,石頭上卻隱隱有一個個小人,在不斷地做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動作。


    這些動作很難,可他自幼學武,倒是很快便學會了。


    而在他學會了這些動作之後,這些小人卻又會有更多全新的動作產生。


    動作越來越難,王旭也每日勤練。


    可是王旭練完之後,卻並未覺得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頂多是氣血似乎更旺盛些,比常人力氣、胃口更大些。


    可距離那些飛天遁地,騰雲駕霧的仙人,卻還是差之千裏。


    “這東西,到底有什麽用?”


    王旭摩挲著這塊光滑的石頭,心中陷入了沉思。


    正在這時。


    屋內卻是傳來了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


    “王郎,怎麽喚你吃飯也不應啊。”


    說話間,一位盤著發髻,約莫二八年紀的女子從裏麵掀開屋簾,嗔怪地白了一眼王旭。


    看到王旭手中的石頭,頓時無奈道:“又在弄你的石頭了……”


    隨即輕輕撫了撫自己的小腹。


    看到這道身影,王旭的臉上不由得浮起了笑容,連忙將手中的石頭收起。


    旋即快步走到女子的身前,輕輕摟住對方,帶著一絲責怪道:


    “我都說過多少遍了,你懷了身孕,就不要再做飯了,讓二羅嫂弄……”


    女子聞言卻搖頭道:“二羅嫂做的你又不愛吃。”


    “能吃就行,也沒那麽多嬌慣。”


    王旭疼愛地握住了女子的柔荑,隨口道:


    “你喊娘過來了麽?”


    女子頓時又白了王旭一眼:


    “呆子,吃飯我能不讓娘先過來麽?”


    看著女子宜喜宜嗔的動人臉龐,王旭心中隻覺此生恐怕再沒有比現在更幸福的時候了。


    自己管轄一個上千人的村子,雖然定期都要上繳不少的資源,供應給仙人們,可他身為村子的主事人,卻也吃喝不愁。


    母親安康喜樂,妻子也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禮。


    若是遷徙之前,他恐怕一輩子都沒有指望過上這樣的日子。


    而這樣的結果,卻也得賴於昔日那位王姓仙人所贈予的《壯體經》。


    “雖然沒有凝聚靈根,可是練至第九層,我的力氣簡直比以前海頭郡的那些武學宗師還要強……”


    “隻是,這經書也的確有些誇張了,練到九層明明也就需要四五年的時間,卻說要兩百多年。”


    “可惜,一般的符籙還能搞到,可是仙人們的功法,卻幾乎沒有希望……”


    王旭心中暗暗搖頭。


    正要輕輕摟著妻子進屋。


    然而王旭卻發現妻子腳下像是生了根一樣,竟是沒能拉動。


    他奇怪地看向妻子。


    卻不由得愣住了。


    妻子的臉上,此刻正爬滿了驚懼,看向遠處。


    王旭下意識迴頭看去。


    遠處,天邊。


    萬裏無雲。


    一道道黑衣身影,將太陽的光芒擋在身後,無聲無息地居高臨下。


    而在看到他們的一瞬間,王旭的心頭便止不住地狂跳!


    一股大難臨頭之感,油然而生!


    隨即在他被《壯體經》強化了之後的視線中。


    在他驚恐的目光中。


    黑衣身影們緩緩抬手,旋即,無數絲線,有若天女散花一般,朝下方射來!


    ……


    咻!


    兩道凜冽的光華瞬間從身後射向了兩人。


    王魃和趙豐頓時麵色微變,迅速散開。


    趙豐抬手便是兩道劍光,迅速將兩道光華格開。


    旋即迴過身來,麵色凝重地看向身後。


    但見一位身著長生宗製式法袍,麵色似有些困惑的黃發中年人正朝兩人看來。


    其人身上氣息圓融綿長,儼然是一位距離元嬰僅有一步之差的金丹圓滿修士。


    趙豐麵色微冷:


    “道友何以對我二人出手?”


    黃發中年人眼見趙豐使出的劍光,麵容不由得一愣,語氣頓時有了鬆動和遲疑:


    “你們……不是三洲修士?”


    趙豐麵容稍霽,快速道:“我二人是萬象宗門人,之前發現了道嵊州修士的蹤跡,前往追蹤,道友又為何要對我二人出手?”


    黃發中年人的臉上露出了懷疑之色:


    “可有證明?”


    趙豐毫不遲疑,說出了一連串的暗語。


    然而隨即黃發中年人便搖頭道:


    “我們不久前發現,密語已經泄露……這做不得數。”


    趙豐頓時微微皺眉。


    一旁的王魃忽然開口道:


    “方才我們遇上了貴宗的安道友,還特意讓他傳信給貴宗。”


    “他可以為我們作證。”


    誰知黃發中年人卻麵色更加陰沉:


    “我便是在附近巡查,卻發現安師弟所在的區域,出現了交手的跡象,安師弟也不知所蹤……”


    王魃和趙豐兩人不由得心中一沉。


    明明兩人之前走的時候,對方還好好的。


    “看來我們之前所想沒錯。”


    趙豐看向王魃,麵色凝重道。


    王魃也迅速頷首。


    好好的長生宗弟子忽然失蹤,明明那五具傀儡都被王魃兩人消滅,顯然對方不止這幾個明麵上的存在。


    黃發中年人卻仍是有些懷疑地看向兩人。


    雖然他心中感覺這兩人應該不會是三洲修士,可這種事情不能有任何的冒險。


    而王魃也不欲多糾纏,微一思索,飛快道:


    “不知道友怎麽稱唿,若是道友不相信我們,大可隨我們往西海國國都去,又或者,你這邊趕緊向貴宗傳訊匯報,有道嵊州修士潛入……”


    黃發中年人聞言倒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西海國國都?”


    “在下姓金,倒是可以陪二位走一趟。”


    王魃微有些詫異。


    黃發中年人倒是已經確認了八九分,眼前的兩人多半不會是三洲修士偽裝。


    他遲疑了下,解釋道:


    “咱們雖沒有派人在西海國國都附近守著,但西海國本地的修士由於不願把凡人遷移到大晉,害怕我們強行動手,倒是有不少守在那裏,那邊隻要稍微堅持一會,不管是咱們長生宗還是你們萬象宗,都會有高階修士迅速趕來支援……”


    聽到黃發修士的話,王魃和趙豐都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鬆。


    西海國由於更靠近大晉,所以本地還是有幾位元嬰修士的。


    雖然不一定都在西海國國都,但有元嬰修士坐鎮,想要堅持一段時間卻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黃發中年人放出了一道傳音符。


    隨後,王魃二人在前,黃發中年人在後,迅速動身,前往西海國國都方向。


    而飛了沒多久。


    三人便停在了一處山穀中,一具破碎的屍體前。


    看到這具屍體,黃發中年人麵色頓時陰沉無比。


    “是西海國的本土金丹……”


    他走上前去,神識掃過對方身上殘留的法力氣息。


    麵色更加沉鬱:


    “是道嵊州傀儡出的手!”


    “果真有道嵊州的賊人潛入進來!”


    “你們長生宗的人收到消息,多久能來?”


    一旁,王魃忽然問道。


    黃發中年人對王魃二人此刻倒是少了一些懷疑,聞言微微遲疑,隨即還是開口道:


    “元嬰真君過來的話,最遲一炷香。”


    王魃聞言,頓時稍稍放下心,和趙豐看了一眼。


    旋即迅速往遠處飛去。


    黃發中年人微微遲疑,隨即也跟了上去。


    遠處,西海國國都,肉眼可見。


    ……


    “三洲的天陸城又動了……”


    不息城。


    與萬象宗駐守的拒海城隔著入江口,遙遙相望,互為犄角。


    此刻城頭之上,一身甲胄的薛真傳麵色微沉,看向遠方天邊。


    雲端之中,隱隱可見一座巨大的城池虛影,正在緩緩移動。


    城中似有無數身影。


    梵音低吟。


    微微思索,他低聲下令道:


    “速速向宗內求援……另外,調集所有元嬰修士……”


    一旁聽令的修士不由得一怔:


    “薛真傳,調集所有元嬰修士會不會有些太過謹慎了。”


    薛真傳微微搖頭:


    “這幾次的進攻,他們已經試出了我們的底子……全力強攻,恐怕不是這次,便是下次,我們不能賭。”


    “和拒海城那邊知會一聲,咱們隨時準備迎戰。”


    聽令的修士頓時恍然。


    就在這時,一位修士卻手托著一隻白色飛鳥,匆匆飛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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