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真的不是有意欺騙唐鐺鐺。”淩漠說,“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你要說你也是被誤導的對吧?”蕭朗半信半疑地說,“鐺鐺說你就是南安市南口人,你還能不知道南口區有那麽個建築樣板群?”


    淩漠攤攤手,說:“雖然我的戶籍在那裏,其實我在南口隻住了一個禮拜。我受不了家裏的人,所以跑出來了。以前混世的地方,並不在南口。而且那個建築群那麽隱秘,我是真的沒有見過。”


    “那你說你去過東林?你不一直都在南安嗎?”蕭朗仍然半信半疑。


    淩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尷尬的表情,說:“我九歲才來南安。之前的事情,我實在不想告訴任何人。抱歉,蕭朗。”


    蕭朗是個直腸子,他察言觀色,覺得淩漠這一句真的不像是在騙人。而且他轉念一想,如果淩漠真的要欺騙他們戰鷹組,為何到後來又要幫蕭朗一把,把他留在了組織?說不定他真的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吧。於是,他問出了自己胸中最後一個疑問:“你說你找到那張照片,是因為一隻流浪狗?難道你記憶力能好到對一隻狗都過目不忘?”


    淩漠苦笑了一聲,飲盡了杯中的啤酒,說:“並不是記憶力好,而是我覺得我自己,和那隻狗差不多。”


    淩漠的滄桑表情和這一句話,直接喚起了蕭朗的惻隱。他此時已經決定相信淩漠。


    “行了,行了,誰都有不堪迴首的事情。迴到正題,你救了我一命,這一杯,我敬你。”蕭朗又倒滿了一杯,一口喝下。


    淩漠沒有說話,默默地又幹了一杯。


    “不知道,我會不會有一天也能比‘幽靈騎士’還能打。”蕭朗有意岔開話題,說,“他確實蠻厲害的。”


    “你不是說三個月一到,你就退出嗎?”淩漠盯著手中的肉串,說,“退出了,估計就沒戲了。”


    蕭朗低頭思索片刻,說:“不知道為什麽,我居然忘記了要退出的想法。”


    淩漠嗬嗬一笑。


    蕭朗擼下一串,用力地嚼著,說:“反正還有五天,我想想再說吧。現在首先要搞清楚的是,我姥爺為何悶悶不樂。”


    淩漠顯然也在開會的時候看出了傅元曼的不悅,說:“是因為他分析錯了嗎?”


    “錯了?什麽錯了?”蕭朗又喝下一杯,說,“你是說對‘幽靈騎士’的行蹤分析嗎?你認為我姥爺錯了,我可不這樣認為。”


    淩漠放下烤串,坐直了身體,認真地聽蕭朗分析。


    蕭朗侃侃而談:“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姥爺,擺在你麵前的事實就是,a的位置很清楚,b的位置不清楚。組織裏很有可能有‘幽靈騎士’的內線,組織的活動,‘幽靈騎士’都可以提前掌握。警力就那麽多。現在,你要做出決定,如何進行圍剿。”


    淩漠聳了聳肩膀,做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但並沒有迴答蕭朗。


    蕭朗接著說:“如果姥爺選擇了a,‘幽靈騎士’很有可能去殺b。如果姥爺選擇了b,那麽‘幽靈騎士’可以更加方便地去殺a。如果姥爺把警力平分,a和b確實都有可能抓到了,但是‘幽靈騎士’絕對就不會出現了。逃犯已經抓完了,‘幽靈騎士’也會因此就銷聲匿跡,或者去做更大的、我們更無法掌握的案子。換句話說,無論姥爺怎麽做,都是不可能抓得到‘幽靈騎士’的。相比於這些逃脫案犯,‘幽靈騎士’的威脅更大。他不僅僅威脅到了別人的生命,更是威脅到了法律的尊嚴。”


    “你是說,我們的私自行為,其實傅老爹早就已經預料到,甚至說,是傅老爹一手策劃的?”淩漠說。


    蕭朗神秘兮兮地微微一笑,說:“以姥爺的聰明才智,絕對不會放著全盤取勝的棋不下,而去退而求其次。”


    淩漠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之前你和我說你懷疑我是內鬼,我還很不服氣呢。那天,傅老爹第一次單獨約見我倆的時候,我就表明了我的態度,傅老爹絕對不會認為我是內鬼。所以,他知道我去b那邊,故意讓我去的。”


    蕭朗接著說:“嗯!從姥爺在那次會議上的言語來看,就是明確告訴‘內線’,我們要去a那裏了!我們要抓a和‘幽靈騎士’!這分明就是把‘幽靈騎士’趕去了b那邊。會議結束後,我留了下來,找姥爺辯論,從剛開始,我就感覺姥爺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過,後來的辯論,實際上,姥爺並沒有取得上風。那麽,他的胸有成竹是哪裏來的呢?現在我想明白了,他是對我會違反組織決定,悄然私自行動的行為胸有成竹。他太了解我了。你想想,如果姥爺不想讓我倆走,又知道我倆肯定要走,我倆有本事那麽容易地逃離基地嗎?”


    “可是,傅老爹為什麽不能多派一些人幫助你?”淩漠說,“而默許你單獨一個人來幫助我?”


    蕭朗說:“我覺得吧,之所以放任我們倆的行為,是因為姥爺除了我們倆,就沒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人了。他必須用我們倆的實力,來賭一把。為什麽那麽興師動眾地把隊伍全部拉去海城?這明顯就是一招煙幕彈嘛。”


    “榮幸之至。”淩漠淡淡一笑,說,“我不覺得傅老爹會這麽信任我。不過,就連在一起戰鬥那麽多年的老夥伴們,傅老爹也不能信任嗎?”


    “在我和我姥爺談話的過程中,我也提出了內線有沒有可能是導師的疑問。他沒有為導師們辯解的依據,隻是說他個人相信他們。”蕭朗說,“從這一點我可以看出,其實姥爺的心裏並不相信他們。姥爺對我是充分信任的,對於你,他拿不準。但是他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你是內線,去通報守夜者組織的行動決定,那麽‘幽靈騎士’更會落入圈套,被我緝拿;如果你不是,那麽你的擅自行動必然會幫助到我。”


    “明白了,這一招就叫作順其自然吧。如果我真的是內線,我這個內線也被你連鍋端了。”淩漠說,“不過,傅老爹低估了‘幽靈騎士’的能力。”


    “現在看起來,‘幽靈騎士’確實高明得很。”蕭朗說,“在他做的每一起案件中,總有把殺人偽裝成自殺或者意外的跡象,這個跡象存在,卻又能讓高明的法醫或者警察揭露。這讓警方看起來,會覺得這個‘幽靈騎士’手法很業餘,從而放鬆對他的警惕。另外,他又達到了製造影響、給網民顯露名聲的目的。一方麵,他的行動出名了,獲取了網民的支持和美譽;另一方麵,他又造成了警方的低估。”


    “正是因為這樣,傅老爹低估了‘幽靈騎士’的能力。他本以為你這個被司徒霸精心調教、又帶著手槍的人,足以製服‘幽靈騎士’。”淩漠點點頭,慢慢地說,“他不告訴你目的,裝作和你觀點不一,讓你憋著一口氣要贏他,這樣才能激發出你的潛能。傅老爹真是用心良苦。”


    “行動這麽順利,這麽成功,我們也就受了一點點小傷。”蕭朗說,“所以,我才對姥爺為什麽憂心忡忡感到疑惑。”


    “我猜,他是在疑慮我們內部的內線,該怎麽拔除。”淩漠獨自喝完了一杯。


    蕭朗揉著太陽穴,說:“我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不過,這不算什麽問題吧?我猜,五天後的考核,很大成分就是為了這個來的。非警察身份的導師都沒有直接進入新的守夜者組織,我想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既然組織上都這麽重視了,這個內線應該不難拔除吧?而且,‘幽靈騎士’已被捕,這個內線應該已經沒有了犯罪的能力。再說,等‘幽靈騎士’醒來,一切都會真相大白。姥爺何必如此為難自己?”


    兩個人紛紛沉默了。


    “你覺得,就是隻有內線這麽簡單嗎?”淩漠幽幽地說。


    蕭朗沒有迴答,而是在思考。


    淩漠又飲盡了一杯,慢慢說:“我來問你幾個問題。第一,‘幽靈騎士’既然要殺死所有逃獄的案犯,那為什麽不在他們剛剛逃脫後就殺?如果說逃脫的人太多、場麵太雜亂,‘幽靈騎士’無從下手的話,經過調查顯示,在逃脫後,‘幽靈騎士’是和a或者b在一起伴行了一段時間的。他身手這麽好,為什麽不那個時候就殺?豈不是會給他省去很多麻煩嗎?第二,‘幽靈騎士’的越獄計劃是建立在一輛大客車撞擊看守所院牆這一行動之上的,而且有個必要條件,就是了解那個被判刑的看守所原所長更改了看守所操作規程。這麽縝密的計劃、這麽多外援配合,豈是一個內線就可以做到的?第三,‘幽靈騎士’不僅僅每次都能獲知我們的行動方向,更是能夠在我們之前,尋找到這個方向內的精確位置。方向研究很難,精確定位也不簡單。這可不是一個內線,或者一個‘幽靈騎士’能獨立做得到的事情。”


    從蕭朗認識淩漠以來,是第一次聽到淩漠說一整段話。在此之前,淩漠給蕭朗的印象就是孤僻、陰冷、少話。但是淩漠剛才說的這一段話,像是揭開了蒙住蕭朗眼睛的麵紗。


    蕭朗很是興奮,說:“如果你單獨問我第一個問題,我無法作答,但是結合你後麵的問題,我知道了你的意思。‘幽靈騎士’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殺死a或者b,是因為他還沒有接到命令。結合你後麵的問題看,‘幽靈騎士’應該是一個犯罪組織中的一員。那麽,逃脫案是他接受的第一個任務,這個任務並沒有殺人的命令,所以他沒有在剛剛逃脫之時就殺人。根據我哥哥的情報,他逃脫之後,去了趟東北,然後又迴來了。這說明,在他去東北複命後,領到了第二個命令,那就是殺害這些逃脫的犯人。因為有組織,那麽就不是一個內線、一個‘幽靈騎士’那麽簡單了,有多人合作,又在暗處,紀律嚴明,步驟清晰,所以才能策劃出天衣無縫的計劃,才能定位出精準無比的位置,才能造出社會影響。”


    “可是,為什麽有組織,他們不直接派人去看守所外麵把柵欄撬開,而是要讓a和b冒充警察冒險混出來,自己去撬呢?”淩漠問。


    蕭朗說:“很明顯,他們是要警方把策劃者的懷疑對象定位在a和b的身上。如果有別人撬開了外麵,警方的偵查重點肯定就是撬柵欄的外人了。a和b確實是冒險,不過一旦a和b失敗,他們依舊可以有後手,就是讓自己人去撬。”


    淩漠嘴角微微上揚,一副驕傲的表情,說:“有組織犯罪,這就是傅老爹的憂心所在吧。”


    “也不至於吧?”蕭朗繼續擼串,說,“邪不壓正!‘幽靈騎士’現在是在昏迷,但是又不是植物人!他不過是失血過多罷了。一旦治療得當,‘幽靈騎士’必然會在幾天內蘇醒,那麽,這個組織的麵紗也就慢慢地被揭開了。有南安警方、有我們守夜者組織,什麽褥瘡都能給他挖掉。不過,自己的組織裏出了內鬼,在挖出來之前,姥爺總是會煩惱的。”


    “也是。”淩漠附和了一句。


    兩個人繼續大快朵頤。


    “但,如果‘幽靈騎士’被滅口了呢?”淩漠突然瞪大了眼睛。


    蕭朗停止了咀嚼:“不,不會吧?警方派出了重兵守在醫院。”


    “防一個人可以,防一組人呢?”淩漠的神色已經變了。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扔下手中的竹簽,向停在不遠處的那輛奇瑞奔去。


    蕭朗和淩漠把車急刹在醫院的大門口,雙雙跳下了汽車。醫院的大門口,散落著一些金屬、玻璃和塑料的碎片,周圍還有人在對著醫院的大門口指指點點。看起來,這裏好像剛剛發生了什麽意外。


    這讓兩個人的心裏猛地震動了一下。


    兩個人不顧一切地奔上了急診大樓二樓,關押“幽靈騎士”的急診icu病房。和蕭朗心中的不祥之兆相比,這裏安靜了很多。


    樓道幹淨、整潔,icu的大門口,站著幾名武裝整齊的警察,還有受命於守夜者組織,在病房配合監控的聶之軒。


    看著聶之軒若無其事的表情,蕭朗和淩漠的心瞬間放了下來。


    “你們怎麽來了?”聶之軒一臉茫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那完全看不出來的假肢,走到了兩個人的身邊。


    “這裏都還好吧?”蕭朗問。


    “沒事啊。”聶之軒對兩個人驚恐、焦急的表情表示不解。


    “我看看他。”蕭朗在聶之軒的介紹後,穿過警察守衛的大門,走到了裏間。


    裏間是一個封閉式的無菌病房,通過一扇大的玻璃隔斷,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間的情況。“幽靈騎士”躺在中央的病床之上,紋絲不動。臉上帶著透明的氧氣麵罩,壓在被單外的左邊胳膊上還帶著軟管,這是方便隨時進行靜脈注射用的靜脈通道。


    “幽靈騎士”的身上連著很多電線,電線連接著一旁的生命體征監控儀。監控儀上的數字和波浪線都很穩定,看起來他的生命體征良好。估計以此治療,不出二日,“幽靈騎士”就會蘇醒過來。


    “放心吧,沒事的。”聶之軒用假手拍了拍蕭朗的肩膀,說,“監護儀的音量調到了最大,輸出口,除了放在醫生值班室,我們手上也有。一旦他的生命體征出現波動,監護儀的報警端就會報警,我們也會第一時間察覺。”


    看到穩定的綠色數字,不懂醫學的蕭朗也放下心來,和淩漠、聶之軒一起坐到了icu門口的連排椅上。


    “你怎麽一頭是汗啊?”蕭朗問聶之軒。


    聶之軒拿下帽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哈哈一笑,說:“剛才出了一場事故。”


    “事故?”蕭朗的心裏又是咯噔一下,不過他很快想到了監護儀上的數字,隨即又放鬆了下來。


    “半個小時之前,在醫院大門口,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聶之軒說,“一輛小轎車和一輛三輪車撞了。估計是三輪車沒開燈吧,而且三輪車嚴重超載了,坐了六七個村民。”


    “嚴重嗎?”蕭朗問。


    “嚴重,倒是不嚴重。”聶之軒說,“不過三輪車傾覆了,六七個人都不同程度受傷了。最重的,額頭上縫了十幾針。”


    “那也挨不著你什麽事情啊。”淩漠說。


    聶之軒自嘲似的一笑,說:“學醫的人,醫者仁心吧,看到有人受傷,我就比較關注。當時受傷的人比較多,因為這是晚上了,值班醫生有限,我們這個樓層的醫生、護士都趕去支援了。可沒想到,開轎車的人又比較橫,雙方在醫院大堂就打起來了。為了防止事態的進一步發展,很多人去勸架。本來就受傷了,誰也不敢保證不出意外。我見守著這麽多警察,如果不去拉架,群眾會說我們不作為,所以我就帶著一個民警去勸架了。”


    “所以跑了一頭汗?”蕭朗嘲笑地說。


    淩漠則隱隱地覺得哪些地方不對,說:“然後呢?”


    “勸開了,包紮好了,雙方就走了,應該是去交警隊了吧?”聶之軒說。


    “那二樓這邊,有動靜嗎?”淩漠問。


    聶之軒看了看站在icu大門兩側的警察。


    一個民警說:“沒事,安靜得很。”


    另一個民警說:“哦,中間有護士進去給他打了藥。”


    “什麽?”蕭朗和淩漠一起叫道。


    “怎麽了?”民警說,“按醫囑,這時候確實是有一針要打的。而且,護士持著我們公安局核發的證件。”


    “你不是說,這個樓層的醫生護士都趕到樓下去支援了嗎?”蕭朗心裏一涼。


    “是啊。”民警說,“可能是留下了一個人吧。”


    “如果這起交通事故是人為策劃,為的就是把醫生護士都給引走,然後趁一樓雜亂偷取證件、趁二樓沒人混入病房呢?”淩漠低聲對蕭朗說。


    聶之軒也聽見了,說:“不會吧,監護儀是正常的啊。”


    “打針了。”一名護士持著證件,端著注射用的盤子走到了大門口。


    “不是打過了嗎?”民警說。


    “打過了?”護士從口袋裏拿出記錄本,慢慢地翻看著。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感覺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三個人不約而同又重新跑進icu,隔著玻璃看著裏麵的“幽靈騎士”。


    “幽靈騎士”還是紋絲不動。監護儀上的數字依舊穩定。


    “難道是我們想多了?”蕭朗自言自語道。


    三個人在玻璃隔斷前站了一會兒,突然,聶之軒驚唿道:“不好!多了根線!”


    “什麽線?”蕭朗還沒有反應過來,聶之軒就邁動假腿衝進了無菌病房。


    順著聶之軒並不靈活的假肢,蕭朗和淩漠看得清楚,聶之軒捋出了一根黑色的長線。這根長線和貼在“幽靈騎士”身上的諸多電擊相連,最終連接在一個黑色的小盒子上。


    猜得出來,這個黑色的小盒子裏安裝了一種程序,可以通過各電擊把一個假的生命體征信號傳輸到生命體征監護儀上,偽造出一個正常的生命體征信號。監護儀不是人腦,無法識別真偽,所以並沒有發出任何報警聲。


    為什麽要連接這個?


    顯而易見。


    聶之軒健側1的手顫抖著扶上“幽靈騎士”的頸動脈,另一隻假手小心地撥開了“幽靈騎士”的眼瞼。雖然此時的幽靈騎士身上尚有溫度,看不出異常,聶之軒也無法從“幽靈騎士”那個虹膜異色的眼睛裏看出什麽瞳孔的變化。但是從他毫無動靜的脈搏、向上翻著的白眼,還有緊閉的牙關來看,他早已一命嗚唿了。而且在死亡之前,更是經曆了無比的痛苦。


    “快報告指揮部!”聶之軒一個轉身,衝出了病房的門,朝著門口已經驚呆的民警喊道。他的表情裏充滿了驚恐和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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