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明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李春來又如何不明白?


    但世界便是這般。


    凡事,又怎可能一蹴而就?


    對此時的李春來而言,他最需要的,是先穩住,把長島的大架子先搭起來,維持住正常的運轉。


    其他的,什麽都是虛的!


    正如偉人當年那句名言:“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才是好貓。”


    李春來是個切實的務實主義者,沒有必要的狀態下,自不會去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處理完登州事務,李春來當夜便返迴了長島,根本就不去插手登州這邊的糟亂。


    事到此時,登州有人與韃子有牽扯,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若李春來真要去肅清,依照李春來此時的控製力,猴年馬月都不一定能搞幹淨。


    而且,必定會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


    李春來腦子又沒長包,怎會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至於高知府、吳鳳來他們沒把這事情給處理幹淨,那,儼然便不是李春來的問題了!


    ……


    有李春來充裕的資金、糧草,加之遼民頗為充裕的人手,三方位匯聚一體,這些時日來,長島這邊的進展還是很不錯的。


    次日一早,李春來真正看清了眼前的局麵,精神都是一振。


    原本淩亂又荒蕪的長島南岸,基本上都已經被肅清出來,規劃好了數排房舍。


    有的已經搭建起來,就快要完工了,有的隻是壘了個地基,剛剛有模樣。


    穆然一眼看過去,饒是還是遠不如登州那等有底蘊的城市那麽完善,但那等希冀之光,已經是開始逐漸展露出來。


    特別是一大早便開始賣力幹活的諸多遼民們,原本那種麻木不仁、幾乎活死人一般的狀態,此時卻一個個眼裏都有了光。


    而這,不過隻是剛剛開始而已。


    相信,隨著長島督司這邊的設施真正起來,名聲傳出去,後續的人口,必定是會越來越多的。


    “爺,您看,這是這幾日間,奴婢整理出來的名冊,現在我長島之上,已有女眷四千六百餘人。其中,成年壯女越有三千二百餘人。十至十五歲的適齡女童,越有七百餘人。另外……”


    李春來剛剛轉了沒多久,李燕便是悄然來到了李春來身邊,恭敬遞給了李春來一本厚厚的名冊。


    這幾日時間,李燕明顯清減了一些,顯然還是很勞累的。


    她的皮膚卻是並未被曬黑,依然白皙細膩。


    李春來看了片刻才是明白過來,這女人,居然把衣服改成了後世衛衣一般的模樣,始終戴著個大帽子。


    這是此時過來麵見自己,才把帽子摘了下來。


    李春來不由讚賞的對她點了點頭,旋即便開始看起了名冊。


    而隻看了一會兒,李春來看向李燕的目光,不由更為的讚賞!


    究竟是成熟女性啊。


    而且,本身家底便是不錯,此時又這般用心,不僅把事情的大框架整理的極好,許多李春來都沒有考慮到的細節,她竟都是整理到位了。


    就比如,成年壯女的劃分。


    若李春來來算,可能直接劃十七歲或者十八歲這一條線,便一刀切了,剩下的或許會統計,但肯定不會太過詳細。


    李燕卻是直接把其中分的更細了。


    比如,十歲以下是一夥,十歲到十三歲是一夥,十四歲到十六歲十七歲,又是一夥。


    一目了然!


    這一來,自是極為方便李春來分辨其中基數,從而在各方麵,都能做出更為準確的判斷。


    待看完後,李春來也不由用力的對李燕豎了個大拇指:“做的不錯,很不錯!日後,長島女營事務,便皆交由你來負責吧!嗯,就在這兩天內吧,咱們正式把女營先立起來,你先以主管的名義把這差事兼起來。至於待遇嘛,便按照我青州左營實職千總的待遇!”


    “爺,謝謝爺,謝謝爺,爺您對奴婢的恩義,奴婢真是十輩子都還不完啊。若有來世,奴婢還願意為爺您做牛做馬,萬死不辭……”


    李燕知道李春來是個有良心又念舊情的主,肯定會善待她,但她又怎能想到,李春來居然會這麽信任她,給了她這等龐大又機要的指責。


    看著李燕哭著哭著,眸子裏的那種水潤之意便是變了,李春來一時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卻穆然有了不少心動的感覺。


    饒是李燕的命運很悲催,此時,也過了最好的年華,可,她的那等堅韌,堅強,特別是那等能力,與後世的女強人又有何異?


    李春來可是一直很向往‘有事秘書幹’的美好生活的……


    但此時儼然不是多想的時候,李春來非常明白,在這方麵,他真不是李燕的對手……


    忙是轉移話題道:“這些時日,你辛苦了。但是,也不要這麽拚,身體還是最重要的。沒有身體,怎麽把工作做好?”


    看著李春來看似嚴肅、實則卻是充滿關切的目光,李燕心情不由更好,忙是乖巧點頭。


    但片刻,她也想起來什麽,忙小心道:“爺,那,那夫人那邊……”


    李燕雖未說完,但李春來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說起來,三娘的能力,絕對未必比李燕差了,乃至隻會更強,但是,她的身份,包括人生閱曆,那種對未來的期待感,與三娘又有著大量不同。


    更別提,三娘此時還懷著他李三爺的骨肉,李春來又怎可能讓她出來這般操勞?


    想了一會兒道:“夫人究竟身份尊貴,是我長島的定海神針,你若有時間,還是要去給夫人匯報一下工作,明白嗎?”


    李燕忙是乖巧點頭:“爺,奴婢明白了。”


    “嗯。”


    眼見李燕反應過來,李春來也不在多說什麽,一邊帶著她往男營那邊走去,一邊詢問這些時日的一些細節。


    這不說還好,一說,李燕登時有些扭捏起來。


    “怎的了?”


    “跟爺還要藏著掖著嗎?”


    李春來何等敏銳?登時便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李燕忙恭敬道:“爺,奴婢怎敢瞞您……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隻是有些難以啟齒……”


    隨著李燕斷斷續續、又有些遮遮掩掩的敘述,李春來也逐漸明白了她的意思,眉頭止不住皺起來。


    這兵荒馬亂的年月,想要保持一個家庭的完整性,難度可想而知?


    此時李春來雖已經接手長島,並且開始逐步加大投資,把事情往正常的軌道上指引,可,還是有很多人間慘劇,早已經形成了既定事實。


    比如。


    原先跟李燕母女一樣,做著同樣營生的女人,沒有選擇的時候也就罷了,此時有了選擇,自是不想再搞這些糟爛。


    但是。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她們那些沒了男人的,還好受點,可,那些有男人的,才是真正的人間慘劇……


    饒是最艱苦的日子裏,正是她們拋棄所有尊嚴的犧牲,才換迴來家人的活命。


    可此時,一旦有了選擇的機會,這些男人,多半都不要這些女人了……


    這就搞了個大尷尬。


    現在,單單是已經來到長島的女人們裏,這樣的女人就已經有四百多……


    李春來原本區分男女營的本意,是為了更方便此時的管理,讓大家有力氣往一塊使,一旦基礎設施建成了,便恢複家庭。


    畢竟,李春來深知,穩固的家庭,才是保證上層建築穩固的基礎。


    但此時這般情況來看……


    真要等這些基礎設施全部成型了,十對估計得拆散個七八對的……


    但這種東西,李春來也無法去苛責些什麽。


    人性的複雜,便是在這裏!


    “燕子,你怎的想?”


    李春來思慮良久,又把問題拋迴給了李燕。


    李燕用力的咬住了紅唇,想了好一會兒才道:“爺,奴以為,這倒也不是壞事。尤其是男女分營之事。若是真的把一家人聚齊了,表麵上,可能沒什麽,但暗地裏,怕還不定要出什麽事兒……若是有可能,能不能把分營的時間拉長一些?或者,等工程諸部完成後,讓這些夫妻雙方,一起過來申請……”


    “這個……”


    李春來一時都有些被李燕的這個思路給驚著了。


    這不就是再領一遍結婚證嗎?


    但,李春來此時也不能否認,這絕對是個好辦法。


    至少目前來看。


    “也行!此事,便先這麽算著!不過,你也不要著急!有時間的時候,多多做做她們的細想工作,須知,活著才有希望,人要是都沒了,那真的就什麽都沒了!”


    “嗯!”


    李燕忙是重重點頭。


    ……


    一直視察到了晌午,李春來這才是稍稍緩了一口氣,跟陳六子、田景、柳吉等人一塊吃飯,順便總結一些細節上的東西。


    別看此時長島各方麵的事務,都算是進入了軌道,已經頗有模樣。


    但那不過隻是表麵而已。


    對李春來而言,壓力依然山大!


    最直白的一點。


    長島上,耕地是嚴重不足的。


    這就導致,李春來想讓長島自給自足,基本上是個很難完成的任務。


    特別是此時這般狀態,投入的持續性,各方麵事務的交匯,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銀子。


    說是個‘無底洞’都不誇張的。


    饒是李春來還有著不少的積蓄,並不是太缺銀子,卻是也經不住這麽個花法呀……


    便是後世的經驗,也無法借用的。


    畢竟,後世,長島這邊主要是靠旅遊業的。


    可此時這個時代,旅遊業是個什麽東東?


    若想真正把長島變成一個‘福地’,真正成良好運轉,並且能為李春來產生收益,乃至是豐厚收益的洞天福地!


    李春來必須要提前規劃好,把這個緩衝的空間先留出來。


    接下來幾天,李春來徹底拋卻了私心雜念,直接化身為一個包工頭,隻帶著幾十號隨從,親自,一點一點丈量起長島的土地來。


    而隨著這個過程的不斷積累,李春來心中也逐漸有了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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