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有事?”


    她未語先笑,“不高興啊!”


    “沒有啊。”他平靜地否認。


    “聽說這次的事周源天還特意給李鑫導演打過電話了,其實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黑料,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這次的事?什麽事?”他疑惑道。


    倒是演得毫無破綻,不知道的還真以為這件事他毫不知情呢!“嗯……某人一天之內點讚了兩條微博的那件事。”


    “哦,你說那件事。”齊燃仿佛這才了然,“我看到了,周源天原來還給李鑫導演打電話了嗎?他總是這樣,網上出現一丁點對我不利的消息都大驚小怪。”


    “所以……”劉楚嫿努力憋著笑,“原來這件事是周大哥自作主張的嗎?看來我應該好好請他吃次飯以作感謝才是。”


    齊燃一隻手捏扁了礦泉水瓶,“他隻是做他該做的工作,不需要你特意感謝。”


    “也對。”劉楚嫿點點頭,“畢竟是你的經紀人,你給他多加一點獎金當做獎勵好了。”


    那個礦泉水瓶被狠狠對折再次捏扁,“嗯,我會看著辦的。”語氣倒是格外平靜。


    “我昨天查了天氣預報,你們那邊明天好像要下雪了呢。”她怕這隻炸毛的貓氣出什麽好歹來,笑著轉移了話題。


    “嗯。”


    “我們這邊今天還有十四度。”


    “所以你這是在炫耀嗎?”


    “我的意思是,很可惜,不能和你看到同一場雪了。到了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原來我們之間還真是隔了好長的一段距離啊。”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


    “如果可以的話,微博上多放幾張自拍吧,你的粉絲不是都說想你了嗎?”那群可愛的粉絲既然都這麽哀求了,她還是幫他們催催自拍吧。


    “知道了。”齊燃把已經不成樣的礦泉水瓶的扔進垃圾桶裏,“某人還知道說我呢,自己不是連續好幾個月沒放自拍了嗎?”


    “我又沒有人想我。”


    齊燃的手指虛握成拳,“你怎麽知道沒有,不過你的粉絲比較矜持罷了。”


    她撇了撇嘴,語氣像在撒嬌,“拍完戲迴來灰頭土臉的,累死了,懶得自拍。”


    第029章


    “嗬嗬。”他平靜的語氣裏透著嘲諷,“有我灰頭土臉嗎?我們過兩天就要去沙漠裏拍攝了。”他不知道又從哪兒摸出來一隻筆,在手指間轉個不停,像沒東西讓手指動一動就不安穩一樣。


    “所以說啊。”劉楚嫿笑得毫不矜持,“趁你現在還是個幹淨俊秀的小夥子,快點拍幾張照片,免得戲拍完了,臉也糙了,皮膚也黑了。”


    “放心。”齊燃的聲音越發低沉,“就算是那樣,我的粉絲也會捧心花癡的。”


    “可我就不會捧心花癡了呀!”


    筆啪地一聲被他飛出去老遠,他咳了一聲,起身去撿筆,“哦,那是你的事。”


    直到掛了電話,劉楚嫿仍然不知道齊燃算不算答應了她的請求,她把手機放在一邊,整個人沉進了浴缸裏。


    穿著浴袍出來,她一邊吹著頭發一邊打開微博,點了下刷新,然後很滿意地笑了起來。


    齊燃v:你們要的照片。[圖片][圖片]


    表情冷酷,氣場強大。


    “真乖。”她笑著誇獎道。


    吹幹頭發,劉楚嫿對著鏡子看了一眼已經卸完妝的素顏,猶豫了許久,還是歎了一口氣,花了半個小時化了個裸妝,拍完照片發了微博,配字道:晚安。


    然後心累地去卸妝。


    “這麽晚。”齊燃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已經指到了淩晨一點的時鍾,皺了皺眉,點了個讚。


    陡峭的環形樓梯上。


    突然一聲慘叫響起,和任宏才對打的那名演員一腳踩空,從樓梯上跌了下去。彼時還沒輪到劉楚嫿的戲份,她在一旁跟武術指導對著接下來的動作,就見滿臉慌張的三五個人從那邊一路跑了過來。


    “怎麽了?”劉楚嫿還沒來得及皺眉,武指就忍不住開口詢問。


    “一個配角跟任老師對戲的時候記錯了動作,慌張之間一腳踩空摔下來了。”其中一人停下了腳步,臉上並沒有太多關心,反而帶著些許煩躁,“導演說反正那個角色一共隻有一小段武打鏡頭,直接在組裏找一個武替過來頂上就是。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部戲絕大部分的武打動作都是演員們親自上陣的,組裏一共也沒幾個武替,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年齡合適的。”


    劉楚嫿的心裏咯噔一聲,電光火石間一模一樣的畫麵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她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忍不住插話道:“或許,組裏有一個叫做晏歌的武替嗎?”


    “這個我倒不是很清楚。”那人掏出手機就開始撥電話,朝他們示意了一下自己有事要忙,便拿著電話走遠了。


    很快,一個帶著黑色鴨舌帽的男人跟在工作人員後頭走了過來,劉楚嫿狠狠地咬住了下唇,一路目視著他從身邊走過,攥緊了拳頭。


    把人帶到李鑫導演那兒去了以後,剛才那人特意過來道謝,“組裏還真有個叫晏歌的,功夫不錯,年紀也合適,就是臉上有一塊燒傷的疤痕,還好導演說這傷疤正符合人設,就不用再換人了。如果不是想起小嫿提起了他的名字,我也不會特意問一句呢。小嫿認識他啊?”


    “見過一次。”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勉強露出個微笑,“你剛才提起我就正好想起來了。”


    怎麽會不認識他呢,再怎麽說也是以前一起共事過的夥伴。


    上輩子,十六歲的她剛剛入行的時候,他是和她同批的新人。短暫相處了兩年之後,她去了更好的武行,他卻依然留在了那裏。


    他是十分沉默寡言的一個人,過分冷漠,獨來獨往。整整兩年,他給她留下的印象,就隻有永遠的鴨舌帽和黑口罩,她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見過他在大家麵前喝一次水吃一次飯。


    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雙眼,所以引得無數人好奇他口罩下的模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些,本來應該是她對他所有僅剩的記憶。


    隻是,人生總會發生太多的意外。


    很多年後,她已經可以經常出演重要的配角。一次本應該是駕輕就熟的騎馬戲,她卻因為前幾日的持續失眠,意識不清之下失誤驚了馬匹,在千鈞一發之時,不遠處的一位替身演員替她拉住了韁繩。他的動作極為敏捷,攬住她的腰就把她抱離了馬背,一旁的工作人員見狀立刻把人接了過來。


    一聲尖利的馬嘶,馬脖長仰,前蹄高高抬起。許玖就在不遠處,眼睜睜地看著馬蹄踩上了那人的胸口。


    他很快因為斷了一根肋骨被送去了醫院。


    混亂中的一個照麵,隻叫她記住了那人被揭開的口罩下,一張半布著燒傷的臉。後來她特意叫經紀人幫忙打聽,這才知道這人幼時遭遇了火災,燒傷了他整個胳膊和大半張臉。也正因為如此,他永遠隻能當一個不露臉的武替。


    不管多努力,永遠隻能原地踏步的滋味,許玖無法想象。


    後來,她親自去醫院探望,再加上特意的關照和親近,也就慢慢的熟悉了起來。當時的《失察》劇組,她也曾在配角受傷的時候開口推薦過晏歌,後來他破天荒主動請她喝酒,眼底閃爍著那種名叫興奮的光芒,和他一句一句重複不斷的感謝,她一直不曾忘記。


    這輩子再次遇見,冥冥之中,好像曆史又再次重演。


    一結束拍攝的戲份,晏歌立刻帶上帽子和口罩,雙拳緊握著往外走,卻突然被人叫住了名字。


    “晏歌。”


    他下意識摸了摸口罩,這才轉過身來。


    年輕美貌的女主角站在落日的餘暉裏,朝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什麽事?”他的語氣無比冷漠。


    劉楚嫿走到他跟前,在離他一米處的地方站定,“沒有什麽特別的事,隻是想說,你今天的表現很棒。”


    “謝謝。”他微微點了點頭。


    到底說什麽更適合呢,她微微張了張唇,卻又沉默了下來,隻揚了揚嘴角,“辛苦了。”


    “謝謝。”他朝後退了一步,“沒別的事我就先迴去了。”


    劉楚嫿站在原地,看著他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莫名有些酸澀。前世他們隻能算不遠不近的朋友,隻是因為他的寡言少語,她總是會習慣性地向他傾訴,遇到的挫折、傷病、不公,那些突如其來的小情緒,痛苦、嫉妒、難過,所有的負麵情緒通通傾倒在他麵前,而他安靜聽著,很少安慰,但絕不會外傳。


    劉楚嫿迴到酒店,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圈,忍不住給齊燃發了條微信。“之前要你製定的我跟其他男人的交往親密標準,你還沒有製定出來嗎?”


    許久,他迴了個翻白眼的表情。


    劉楚嫿笑了笑,迴複才打了一半,手機屏幕突然切換成了來電顯示。


    “很早之前寫好了,不過後來忘了,放在家裏了吧。怎麽,你很著急嗎?”


    “嗯。”她誠實點頭。


    “是因為……碰到想接近的男人了?”


    她從他平淡的語調裏聽不出他是否生氣,隻能輕巧道:“嗯,碰到一個特別特別特別想約出去吃飯的男人,所以想著一定要來請求金主大人的同意。”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


    “喂,齊燃,你還在嗎?”


    “是誰啊?那個想約出去吃飯的男人,我認識嗎?”他的語氣很輕鬆,劉楚嫿還能聽到那邊傳來隱隱的電視背景聲。


    “你不認識,組裏的一個武替。”


    “哦。長得很帥?”


    劉楚嫿有點想樂,“不帥,就是……挺想跟他交個朋友的。”


    “隻是交朋友,你來請示我做什麽?”


    總覺得這個人的語氣裏隱隱帶著威脅是怎麽迴事。


    “知道了,所以僅僅是交朋友的話不用請示你對嗎?那沒事了,金主大人晚安。”


    “嘟嘟嘟。”齊燃怔怔地拿著已經被掛斷的手機,半晌,猛地把身邊喝了半瓶的易拉罐遠遠地朝垃圾桶扔去。


    易拉罐倒是準確無誤地投進去了,金黃色的啤酒翻滾著撒了滿地。


    “操。”他終於忍不住罵了一聲。


    劉楚嫿覺得自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一陣陣的寒風帶著唿嘯聲襲來,本來安靜的灰塵被大風帶得漫天飛舞,帶著已經燃燒殆盡的灰屑,讓她眼前昏沉一片。


    她揚起手來擋在眼前,眯起眼費力地向紙屑飛來的方向望去。夕陽的霞光斜斜地照在冰涼的墓碑上,一個單薄的青年正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黑色的口罩和頭上的帽簷幾乎遮擋住了他的一整張臉,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表情。他手裏拿著一束香檳玫瑰,動作輕柔地放在了台階上。


    她皺了皺眉,心神一動之間就已經站在了那個少年身旁,然後,就在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了現在究竟是何種情景——墓碑上是她的照片,她已經死了。


    厚厚的一疊紙錢在火裏卷曲。


    仿佛瞬間墜入冰窖,直直地寒到人心裏去。空洞、虛無,那些重生的記憶是真實,還是虛妄。劉楚嫿痛苦地捂住胸口,手掌卻摸不到實處,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心。


    沒有了手,沒有了身體,沒有了頭,沒有了真實的存在,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像一張紙。


    第030章


    “唔。”劉楚嫿終於掙紮著睜開了眼,她大口大口地唿吸著,滿頭都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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