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水泥。


    麵前這位於村子東南角的一間尋常房屋,居然是用水泥所建造。


    若不是因為站在門外,恰好看見院子內的牆壁,周長青都差點沒有認出來。


    他終究是改變了一些事,但好像什麽也沒有改變。


    看著聚在一起吸煙的老鬼們,周長青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想法。


    他將水泥帶到這個世界的原因,是為了讓這天下百姓可以遮風擋雨。


    但好像,也隻擋住了,這滿山風雨。


    “進去吧,你的家人還在等著你。”


    看著站在門前躊躇不安的劉二柱,周長青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說道。


    明明已經見多了這種亂世傷悲,他的心裏卻依舊難免這些感懷。


    也許,這就是人間。


    也唯有這人間,才能更好的幫他磨礪這手中的長劍。


    曲直、斬妖!


    “嗯。”


    聽到周長青的話,劉二柱深吸了一口氣,向著熟悉的院門踏步而去。


    劉二柱雖然懵懂,性格裏也有些樂天派,但終究是知道死這個字,意味著什麽。


    “哥哥.....”


    “娘,哥哥迴來了,還帶來了一位好看的哥哥。”


    才剛剛踏入門檻,就見一名穿著開襠褲的小蘿卜頭,從裏屋跑了出來,興奮的喊道。


    看著小弟一邊聳噠著鼻涕,一邊興奮的撒開腳丫子,劉二柱難得的沒有嫌棄。


    可是當那小小的身體越發靠近的時候,他卻有種想要後退的衝動。


    因為,他不知道沒有實體的自己,還能不能抱得動。


    嘭!


    隻是一聲輕響,當所有的顧慮,隨著那熟悉的溫暖撲在腿上的時候,劉二柱的遲疑,頓時就消失了。


    “哥哥,你說幫我摘好吃的果子呢,果子在哪裏啊?”


    懷裏,小老弟仰著頭一臉期待,可劉二柱卻是手足無措的看向了周長青。


    “周大哥,這是怎麽迴事,為什麽我還能抱得住我的弟弟。”


    一臉摟著在懷裏的小老弟,劉二柱一臉愕然的看向周長青。


    他不是鬼嗎,不是沒有實體嗎?


    怎麽他老弟的鼻涕,還是穩穩的甩在了他的身上,這不符合常理。


    “莫非我老弟也死了?”


    想到這裏,心中一驚的劉二柱,當即沒有絲毫手軟的,對著小老弟的臉龐就是用力一掐。


    “哇啊啊......”


    下一刻,一陣嚎啕大哭,便從老弟的口裏爆發了出來。


    “劉二柱,你才迴來,就欺負你弟弟?”


    於這哭聲響起的一刻,門內一個婦人便拿著掃帚走了出來。


    同時,一名身材略顯魁梧的漢子,也拿著墨鬥從偏房裏走出。


    “爹、娘……”


    看著麵前的二個人,劉二柱的眼中頓時滾出了淚花。


    啪嗒!


    婦人手中的掃帚,頓時哐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片刻之後,庭院裏。


    劉母一邊安撫著小的,一邊雙眸泛著淚花的看著劉二柱。


    “事情就是這麽一個事情,每年秋收之後,村子裏都會安排一些年老的人帶著祭祀品,前往山神的所在之地。


    但凡是去的人,沒有一個活著迴來的,可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這世道,還能顧著妻兒吃口飯,還能在走了之後,看著妻兒成長,已經是最大的滿足了。”


    劉父吧唧著口裏的旱煙,言語之中有著無奈和妥協。


    “若是換在外麵,隻會成為一條死了之後,都無人收屍的白骨而已。”


    “但那是妖魔,吃人的妖魔,而妖魔豈能可信?


    就不怕在他們還沒有成長起來之時,整個村子就被吃光嗎?”


    聽完劉父的講述,周長青沉聲道。


    “不會一次性全吃完的,那山神還算數規矩,它想養著我們,然後永遠的吃下去。


    我們手裏的安魂香便是它所提供的,為的就是讓我們死後還能保持神誌,照顧妻兒。


    而且村裏之前去祭祀迴來的人,都說過,沒有痛苦。”


    劉父說著,籠罩在煙霧裏,帶著皺紋的臉龐,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聽到這話,周長青沉默了。


    他明白,劉家村的人雖然還活著,其實已經死了。


    每年祭祀的祭品,也並非是劉二柱口中,大人們帶上去的雞鴨。


    因為所謂的雞鴨,其實就是上山的大人們,他們才是真正的祭品。


    隻是那妖魔在吃了他們之後,放他們的魂魄下山。


    靠著劉家村地理特殊的緣故,加上安魂香的幫助。


    使得當做祭品死去的劉家村人,能夠以陰魂的形式繼續存在於村子裏。


    身體死了,但魂活著,既能幫助家裏做活養家,又能看著兒孫滿堂。


    久而久之,在種種情況之下,按照劉二柱之父的說話。


    村裏的人,認命了。


    甚至開始心甘情願的,被那妖魔像家畜一樣圈養著,為其誕生肉糧。


    周長青沒有問,為什麽你們不跑這種蠢話。


    因為若能堂堂正正的活著,誰又願意苟且?


    怕是曾經想要逃跑的人,都已經死了。


    或許死在妖魔的手上,或許跑到外麵去,發現外界更活不下去,又迴來了。


    也許兩者都有。


    但無論哪一種?


    雖然還沒有走出大山,但是周長青知道,山下的日子,不及眼前平和一分。


    “村子裏的人,知道水泥建房,那你們有人知道稷下學宮嗎?”


    半響,周長青問道。


    “知道,二十多年前,我曾經隨師父去過京城,知道那是陽明學院的大儒所建立的。


    後來聽逃難的人說,當炎京城破的時候,稷下學宮就被滅了。


    整個學宮在大儒文先生的帶領下以身殉節,沒有一個活口。”


    劉安說著,腦海裏似迴憶起了當年自己還在京都的一幕。


    “他們說這個天下,應該有希望,但是我看不見希望了。”


    “文師兄,死了嗎?”


    聽到這句話,周長青頓時沉默了下來。


    稷下學宮做出了改變,但這改變還不夠,文師兄雖然沒有如邪聖的未來選擇投敵,卻剩下了戰死。


    “唿……”


    周長青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目光漸漸堅定下來,他說道。


    “我替你們滅了這山神,你覺得,你們會做出什麽選擇?”


    “非滅不可?”


    劉安反問道。


    “如果能活著,我希望還能活著,如果非滅不可,那就滅了吧,累了。”


    “不問問,我有沒有這個能力?”


    周長青看向劉安。


    “我在稷下學宮,看見過你的石像。”


    劉安平靜的說道。


    ……


    (明天限免,限免之後,最後一次爆發,如果還不行。


    就像編輯大大說的,最後再救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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