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抹頭上的汗,上前抱住那匹還在叫個不停的高頭馬,輕輕拍著它的臉柔聲道:“好了,好了,我不是來了嗎?咱們先不叫了,好不好?”


    那馬似乎聽懂她的話,漸漸停止了嘶鳴,拿嘴拱了拱她的手,安靜下來。樂安把馬槽旁邊木盆裏的豆餅拿出來,聞了聞,確定沒有發黴,她放在手上,馬低下頭聞了聞,卻不吃,反而不停地蹭她的袖子。


    “大紅,你太聰明了吧,藏這麽結實還瞞不了你,服了你了。”樂安笑嘻嘻地從袖籠裏拿出來一塊黑豆餅,這黑豆是用熱鍋炒過的,裏麵還加了她特意留下來的糖,特別香,這馬很愛吃。果然,樂安剛遞到它嘴邊,它就迫不及待地咬著吃了起來。


    樂安摸摸它頭上那一撮白色的鬃毛,看著它油光發亮的身子,又大又有神的眼睛,不禁迴想起半個月前初見它時的模樣。


    毛色發汙,幹枯如稻草,身上髒兮兮的,瘦骨嶙峋,根根肋骨清晰可見,異常暴躁和頑固,在馬廄裏不停地走來走去,掙脫韁繩,禦馬監的人不得不把它的韁繩加粗加長,它又不吃東西,誰去踢誰,把伺候它的一個太監差點給踢死了,當時幾乎沒有人敢接近它,都隻是遠遠地望著。


    因為禦馬監跟更鼓房離得比較近,所以兩邊的人算是比較熟,時間長了,樂安聽說了這麽一匹馬,她好奇地過來瞧了瞧,這一瞧讓她的心都揪起來了:那馬的後腿有處很深的傷口,皮毛翻卷,骨肉可見,還流著血呢!


    因為以前家裏也養過這麽一匹紅色的馬,所以樂安對馬有一種特殊的感情,見不得馬受這麽大的罪,所以她很想幫幫它。


    她試著靠近它,拿著新鮮的草料跟想先跟它熟悉一下,禦馬監的人看到了,斜著眼讓她打消這個念頭,畢竟這可是一匹烈馬,即使受傷了也不容小覷,它可是能一腳把人踢死的。


    她收下了關心的話語,但是仍然想嚐試一下。那馬看到生人,立馬不安地原地踏步,它被套上了馬嘴籠,據說是用來防止它咬韁繩的,但是樂安隻看到了它的難受,她再走近一點,那馬頭抬得高高的,身子往後使勁拽韁繩,前蹄猛地抬起,高偉及時地把樂安往後一拉,才免於她被踢翻的可能。


    禦馬監裏看熱鬧的幾個人都樂了,連高偉也說她在作個大死,樂安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沒有說話,隻看著那匹棗紅色的馬眉頭緊皺。


    等到夜深的時候,她敲更完畢,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又溜進了禦馬監,守夜的太監剛好去了茅廁,而那匹棗紅馬是被單獨關起來的,沒有人看守,這更好方便了她去查看。


    那馬很警覺,聽到聲響兩隻耳朵支棱起來,看到樂安,它往後退了兩步,樂安怕它叫起來驚動了別人,食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


    好在這馬也不知道是不是懂得她的意思,也沒有叫,樂安從懷裏摸啊摸,摸出來一根黃色的胡蘿卜,頂頭的纓子綠油油的,這可是樂安好不容易讓寶栗子從禦膳房裏他相熟的人那裏給弄過來的。


    白天的時候她看過了,這喂馬的木盆裏,料都餿了,而食槽裏的幹草也有一股濃濃的黴味,怪不得它不吃東西呢,馬的嗅覺那麽靈敏,這味道很怪,它才不會吃呢。


    拿著胡蘿卜慢慢靠近它,樂安試著輕輕地摸摸它頸上長長的鬃毛,然後一邊捋一邊小聲地說話,絮絮叨叨的,無非就是些安撫它的話,但是這棗紅馬出奇地沒有出聲,沒有掙紮,樂安心裏一喜,知道這馬算是知道自己沒有敵意了。


    她趕緊趁熱打鐵,手裏的胡蘿卜馬吃不到,她嚐試著把木製的馬嘴籠給它解下來。但是禦馬監的人可能真的怕了它了,籠子做得又窄又小,簡直像是卡在馬嘴上的,她都懷疑他們到底是怎麽給它套上去的,當時一定疼死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樂安才把馬嘴籠從它嘴上取下來,它眼睛下頜一圈都勒出了一道明顯的紅印子,樂安手還沒碰到,它的頭就往一邊撇,不讓碰,看起來很痛。


    樂安隻好先不碰它,把拿來的胡蘿卜喂給它,見它聞了又聞,最後好像是確定可以吃,才一口咬住,哢嚓哢嚓地吃起來。


    這之後的許多天,樂安都會過來,有時是給它刷刷毛,有時給它打桶幹淨的水,有時會把幹草給它鍘碎了,放到食槽喂給它。因為有以前養馬的經驗,她還去鼓搗出了香噴噴的黑豆餅,用糖跟鹽做出了甜鹹兩種口味的馬糧,別說,那馬還真愛吃。不枉她給禦膳房裏的小管事太監洗了很多天的衣服,才換來了一些糖。


    馬腿上的傷她也一直在關注著,問了禦馬監的人,知道有藥,但是沒人敢去給它上藥,所以它才好的那麽慢。跟棗紅馬熟了以後,她把上藥的活也給包了,現在傷好的差不多,隻不過走路還有點一瘸一拐,但是傷到筋骨,這腿是好不利索了。不能再上戰場,也不能馱人,頂多就可以馱點東西吧。


    那棗紅馬從一開始的抗拒,警惕,慢慢變成試探,接受,到最後幾乎已經是喜歡她來了,一日不見就“噅兒噅兒”地叫,如果她還沒來,那馬就又開始暴躁不安了。樂安也特別喜歡這匹馬,還給它起了一個跟自己家以前養的馬一模一樣的名:大紅。


    如果這匹駿馬是個人,知道自己被安上了這麽一個俗氣的名字,不知道會不會嫌棄得連黑豆餅都不吃了。


    樂安整天忙得腳不沾地,密道裏有一個等著她去送吃送喝的,禦馬監裏還有一匹同樣需要伺候的,黑豆餅已經快被大紅給吃完了。樂安琢磨著得給它重新做了,到了禦馬監裏的灶房,她跟裏麵的人打了招唿就準備開始炒黑豆了。


    與此同時,正源宮內,頭戴金冠,身著玄色直身袍,腰配白玉錦帶的衛君庭,剛剛批閱完奏折,按了按酸脹的太陽穴,看著外麵的暮色沉沉,他低聲對守在身邊的太監道:“去禦馬監。”


    第3章 襲擊


    衛君庭已經有大半個月沒來看追風了,自從他攻占了周朝的燁城,並正式把燁城改名為太洹城以來,有太多的事需要他處理,前朝的官員分為兩派,他必須大力整頓,軟硬兼施,讓大臣們收斂,安心,團結起來為大榮朝做事。


    燁城內的皇親貴族一律貶為庶民,流放千裏之外的不毛之地,他派人細查,發現有漏網之魚,沒有找到前太子的屍體,這是一個潛在的威脅。而邊疆的將領有一部分頑固不化,不願投降,依舊誓死效忠周朝,舉著周朝的旌旗在外四散逃竄,與大榮朝對抗。


    同時周朝的名門望族紛紛向他示好,但他們隻是做表麵功夫,實際上並不服氣,這些都有待解決。


    他之前百忙之中來看過追風一次,被它的瘦弱與頹廢給驚到了。追風原本是一匹四肢強健,力大善跑的千裏馬,一起並肩作戰那麽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它這麽暴躁與低落,連見了他也沒能心情好,還一直不耐煩地打響鼻,噴氣,最後還拿前腿踢他,踢不到就躁動不安一瘸一拐地原地打圈。


    他看到了追風的後腿,傷口深可見骨,即使用了上好的藥也隻能治好它的皮外傷,這條腿是不能完全恢複了,它再不能像以前一樣在戰場上肆意馳騁。這就像一個將軍失了手中的劍,一座城池沒了高牆,怎能不令人沮喪,不讓人扼腕歎息。追風那麽聰明,它一定也是難過。


    一


    衛君庭很痛惜,直以來追風陪伴在它左右,已經是朋友一樣的存在。但是對於追風的暴躁他又束手無策,隻能囑咐禦馬監的人要對追風關懷備至,更是讓最好的獸醫給追風治傷。


    之後他又一頭紮進朝堂要務之中,下旨把大榮朝都城搬到太洹城來,遷都是件大事,而且事情多而雜,他幾乎是廢寢忘食才把各種細節敲定,其他的事情也一並處理妥當。這才有了喘口氣的時間,想起追風,過來看看。


    正值晚膳時間,禦馬監的人都去吃飯了,隻有兩個太監在前院擦洗馬具,見到衛君庭立刻跪倒在地。衛君庭讓他們兩個起來,繼續做自己的事,他自己則帶著總管太監趙巍去了後院追風所在的馬廄裏。


    一眼望過去,一匹油光發亮的棗紅馬神氣地站在食槽旁,身體健壯,不複之前的瘦弱。頭高昂著,兩隻耳朵豎起來,長長的鬃毛隨著它的動作一抖一抖的,尤其是頭上的那撮白色的鬃毛,最是惹人注目,藍色的大眼睛像透明的大琉璃珠子,睫毛忽閃刷子一樣掃在人心上,頓時讓衛君庭心裏一喜:從前的追風又迴來了!


    他老成持重地慢慢走過去,但是略顯急促的唿吸聲還是泄露了他愉悅的心情。終於走到追風麵前,他抬手摸了摸追風的臉,令他欣慰的是,這次追風很安靜,平心靜氣的不僅沒有踢他,反而還舔了舔他的手心。


    衛君庭大喜過望,那麽多天的擔憂與牽掛,現在看到追風重新振作起來,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


    看來禦馬監的人把追風照顧得不錯,他要好好賞賜他們!


    他親昵地拍拍追風,想到好久沒有遛它了,便解開繩索,想拉著它去轉一轉。


    追風一開始還挺配合,跟著衛君庭走出馬廄,但是還沒到院門口,它就不樂意了,站在原地不願走,還使勁往後撤,想掙脫韁繩的禁錮,向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衛君庭十分奇怪,緊緊拉住追風,眉頭微皺,“追風,是我,你不認識了嗎?”


    追風它聽到這話似乎停止了一下掙紮,正當衛君庭再次嚐試把它往外牽——


    “噅兒噅兒,噅兒噅兒!”


    它高聲叫了起來,聲音嘹亮急促,不知道的還以為它受到攻擊了呢。


    樂安在灶房已經炒好了黑豆,她在黑豆裏加了糖,做成了糖炒黑豆,顆顆黑豆都裂開了嘴,外麵裹了一層糖粉,她嚐了嚐,豆子又香又脆,還甜絲絲的,非常好吃。


    這個大紅肯定愛吃,她得意地想。把黑豆裝到一個窄口大肚的小缽裏,她還沒出灶房門,就聽到大紅“淒厲”的叫聲,她心裏一驚,趕緊跑了出去。


    一眼就望見大紅出了馬廄,身邊站著一個高約七尺二寸的陌生男子,那男子背對著她,此時正手持韁繩拉著大紅,而大紅死命地搖頭後撤,看樣子一人一馬已經對峙了許久。


    這是誰?為什麽到禦馬監裏來,還對大紅下手?難道是……


    樂安眼睛四下一掃,拿起立在門旁拌草料的木棍,掂了掂,很稱手,黃楊木的質地沉甸甸的,是個不錯的武器。


    她貓著腰,躡手躡腳地從灶房往大紅的方向前進,先是慢慢地走,接著越來越快,最後像百米衝刺一樣跑了起來,舉起手中的木棍,照著那人的腦袋,用盡全力掄下去——


    “哐當!”


    棍子打在了堅硬的地麵上,那人身手敏捷地躲開,站到樂安身後去了。樂安又立刻舉起手中的木棍,焦急地大喊道:“抓賊啊,有人來偷馬了!”


    一轉身,眼看手中的木棍又要招唿到衛君庭身上,匆匆趕來的趙巍大驚失色,大聲嗬斥道:“大膽,居然敢打皇上,反了天了。”


    皇上?!


    樂安定睛一看,那黑如曜石的眸子確實有些熟悉,再仔細瞧一瞧,對麵的人濃黑劍眉下一雙丹鳳眼不怒自威,麵容沉靜,嘴唇微抿,銀色頭冠上的纓絡被係在下巴處,整齊地貼在他的前襟上。


    如果平時看到,樂安肯定會多瞅幾眼,驚豔之下,還要讚一句好顏色,但是現在,她早已經驚慌失措,隻能趕緊低下頭,躲避他如電的目光,心砰砰砰地跳個不停,她的身體不受控製一直在打冷顫。


    她認出來了,他就是那天身穿鎧甲,渾身浴血的人!


    就是那個在她麵前一刀砍掉侍衛頭顱,兇殘暴力的人!


    她似乎還能感受到鮮血從無頭屍體噴射到她臉上的灼熱,還能聞到那股濃烈的腥臭黏膩,令人惡心欲嘔。


    當時她就承受不住昏過去了,此後每天都是在噩夢中被驚醒,別提有多淒慘可憐了。


    而現在猝不及防又遇上了這個煞神,怎能不讓她心驚膽戰,骨寒毛豎?


    第4章 走運


    “你是這禦馬監的人嗎?如此大膽,竟敢行刺皇上,你有幾個腦袋?”趙巍趕緊走到衛君庭身邊,上下打量著看他有沒有傷到,見他毫發無損才轉過身來尖聲細氣地喝道,樂安聽著他這“獨特”的嗓音,在這樣緊張的時刻,她突然想發笑。


    好在她理智尚在,做了一個月的太監,即使不習慣,這時候也繃緊了臉,麻溜兒地雙膝跪地,大聲喊冤:“皇上饒命,奴才不是有意冒犯,奴才是聽見馬叫聲,以為是有人偷馬,情急之下,才拿起棍子想保護馬匹,奴才真的不知道是皇上在此啊,如果認出來,奴才是萬萬不敢冒犯龍體的。”


    “分明就是狡辯,皇宮裏誰敢偷馬,你這個小太監,借口也太爛,我看得拖出去打個幾十大板才能說實話。”趙巍踮著腳把鴉青色的披風給衛君庭披在身上,不屑地說。


    樂安一聽要打板子是真的慌了,開玩笑,這宮裏的板子她是見過的,最小號的也是要在二十斤以上,大號的更是重大四十多斤,而且這板子是用薄檀木做的,堅硬無比,這樣的材質被重重打幾十大板,屁股開花是小事,有時候直接能把人打死。


    “皇上開恩,奴才知道錯了。”樂安連續磕了幾個頭,懷裏的圓缽子掉下來,裏麵的黑豆咕嚕嚕滾了一地。


    衛君庭退後一步,還沒有開口,他旁邊的追風站不住了,猛力一扯,韁繩便脫落在地,追風高興地跑到樂安身邊,親昵地蹭她,大腦袋不住地抵著樂安的帽子。


    衛君庭目瞪口呆!


    追風一向傲嬌又高冷,在它還是一匹小馬時就如此,這幾年長成一匹健壯的驊駒,脾性絲毫沒有變,除了他這個主人之外,它還從沒給過誰好臉色,更別提與人頭抵頭,親昵撒嬌了。


    他隻不過是半個月沒來看它,現在它居然在他麵前對這個小太監示好玩耍,怎麽能不讓他驚訝?


    正在這時,他聞到了一股香味,焦香中帶些甜膩氣息,接著就發現這香味是地上掉落的黑豆散發出的。而追風已經低下頭來吃豆子,嘴唇鼻翼不停在動,吃的不亦樂乎。


    “地上是什麽?”衛君庭淡淡地開口,聲如金玉相搏,低沉有力。


    “是黑豆,奴才炒的黑豆給馬吃的。”樂安一聽皇帝問話,急忙迴答道。


    “為什麽這麽做?”衛君庭麵無表情。


    樂安一時沒反應過來,發出了一聲疑問:“啊?”


    “啊什麽啊,知道這是什麽馬嗎?這可是西域萬中挑一的千裏馬,是皇上的禦用坐騎追風,你怎麽能給它亂吃東西,黑豆就黑豆,為什麽還炒了,吃壞了馬,你擔得起責任嗎?”趙巍隻當衛君庭是擔心追風,馬上跳出來指責樂安。


    樂安她……很委屈好不好。就算是千裏馬,皇上的坐騎,它也是一匹馬啊,她以前也喂過馬,有經驗,知道馬愛吃什麽。黑豆明明炒了之後更香,而且她已經試過了,大紅特別愛吃,吃了身體恢複得快,最近都要長膘了,她還打算遛遛它減肥呢。


    正好,禦馬監裏去吃飯的人都迴來了,領頭的錢有財公公一聽說皇上來了立刻整了整衣帽馬不停蹄地小跑到後院,老遠就聽到趙巍訓人的聲音,再一看跪在地上的熟悉背影,他一拍腦袋,心道:壞了,這樂安怎麽惹到趙公公了,他可是皇上身邊的大總管。


    “奴才參見皇上。”異口同聲的請安聲打破了緊張的氣氛,衛君庭看著麵前五六個戴著同色巧士冠的腦袋,開口道:“都起來吧。”


    “謝皇上。”眾人起身,錢有財上前一步問道:“不知道這個奴才如何衝撞了皇上?”


    “這個奴才膽大包天,竟敢……”趙巍忿忿,還未說完,一道低沉地聲線打斷了他,“趙巍。”


    “奴才在,皇上。”


    “你有些聒噪了。”衛君庭隨意掃了他一眼,趙巍噤聲,委委屈屈地退到一邊。


    “不過是個誤會罷了,”衛君庭麵色沉靜,隨即對樂安說道,“你起身吧。”


    “謝皇上。”樂安從地上起來,仍舊低著頭,警報還未完全解除,她半點不敢大意。


    “追風是你在喂嗎?”衛君庭往前幾步,走到追風身邊,拍了拍它,追風吃得意猶未盡,不耐煩地搖了搖頭,探著頭一直在樂安身上聞來聞去,沒有聞到黑豆的香味,它張嘴咬住了樂安的袖子,把她往灶房拉。


    樂安被它拉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帽子都歪了,哭笑不得地正了正帽子,她趕緊迴答衛君庭的問題。


    “迴皇上,奴才的更鼓房的人,大紅……不,追風奴才是偶爾過來幫忙喂喂。”


    偶爾?衛君庭挑眉,他倒不知追風能對見過幾次麵的人這麽黏糊。


    “噗通”一聲,錢有財五體投地,“請皇上恕罪,奴才們一直好好喂養您的坐騎,但是它脾氣烈,踢傷了好幾個人,到最後隻要一有人靠近它,它就尥蹶子,打響鼻,還不吃東西,奴才們也是偶然發現它不排斥樂安的接近,才讓她幫忙的。追風也的確開始吃草,眼見一天天地長肉了,奴才們才覺得辦好了差事。決不是有心偷懶,求皇上恕罪。”


    他一跪,剛剛站起的小太監統統跟著又烏泱泱地跪了一地,樂安站在一邊,猶豫著要不要也一起下跪,這一躊躇的功夫就耽誤了時間,再一跪就顯得突兀了,所幸就站著。衛君庭瞧著新鮮,多瞅了她一眼,樂安感覺到了,頓時如芒在背,後悔自己動作慢了,隻能縮著脖子,努力減少存在感。


    衛君庭又一掃地上,微眯了眯眼,他抬手道:“恕你們無罪都起來吧,你們把追風養得很好,我很滿意,不僅不罰,還要賞賜,每人賞錢三百文。”


    這話一出,禦馬監裏每個人都喜氣洋洋,錢有財起身再拜高唿道:“謝皇上。”


    “還有你,”衛君庭一指樂安,樂安忙躬身聽著,“你說你是更鼓房的人,那好,從今天起你就調來禦馬監,專門喂養追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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