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一八章


    胡子巷口裏悄然無息的, 臨近最裏麵那個院子的倆家都臨時被請了出去,也是莫名其妙,不過知府帶人親自過來,也給了不少銀錢, 軟硬兼施地,也不敢不搬。


    隻知道有貴人到了廣州了, 還非得擠到這巷子裏麵來。


    成日的都有官兵守衛, 閑話也不敢亂說,眼看著天就快黑了, 倆家人趕緊趁亮搬了出去,他們也是看在銀錢的份上,痛快地收拾了東西。


    最裏麵這家更是誇張, 夜幕才是降臨,院子當中竟是燈火通明的, 侍衛隊就守在院子當中,來迴巡視,柳相宜和青蘿誰也上不去前,屋子裏麵安安靜靜地, 偶爾會有些許吵嘴聲傳出來也聽不真切。


    徐良玉帶了孩子迴來,李賢立即命人清了左右兩邊鄰居。


    她以為他是自己要搬過去,不想這人卻是不動聲色地闖了她的大屋來, 糖豆片刻也不想與她分開,也不知道為什麽,她見了他之後非但沒有一般孩子的好奇渴望, 還特別抗拒討厭他。


    進了屋裏,他當著她的麵,又說了兩三次,說他是她的阿耶。


    糖豆平時嚷著想要阿耶,這會卻是特別惱怒的樣子,小手直指著他,不許他靠近。


    李賢更是慍怒,可他坐了一旁,卻是不走。


    徐良玉冷眼瞥著他的模樣,讓他先出去,他也不理會,


    眼看著天快黑了,她知道外麵守著人,自己帶著孩子哪也去不了,便試圖與他講道理:“殿下,從前的事情我已經放下了,能不能讓糖豆和青蘿去,咱們也做個了斷。”


    了斷?


    李賢冷冷瞥著她的眉眼:“我不想當著孩子的麵說這個。”


    她當然也不想當著孩子的麵說這個,抱著糖豆走了門口,才一打開房門,想叫過青蘿,門口的侍衛忙是上前齊齊將她攔住了。


    她更是惱,迴頭:“李賢,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翩然起身,走了她麵前,三年不見,他比從前更是沉穩許多,親手關上了房門,這就伸手來接孩子,別說糖豆忙是摟住了阿娘的頸子,徐良玉也是側身避過。


    男人便順勢將娘倆都擁了懷裏來:“你還敢問我想幹什麽,你想幹什麽?嗯?”


    徐良玉抱著糖豆,掙也掙不脫,隻得放棄,讓他摟著:“好,你讓我把糖豆放下來,我和你說清楚,說清楚三年前是怎麽迴事,現在又是怎麽迴事。”


    李賢虛擁她一下,當即放開了她。


    糖豆一落地,他又蹲了她的麵前,李賢嚐試著勾唇笑了一個特別友好的笑容,歪著頭逗弄糖豆:“告訴阿耶,你叫什麽名字?你阿娘管你叫什麽,唐什麽?”


    小糖豆一下躲了阿娘的身後,她抱著徐良玉的大腿,偏著臉探出了小半個身子來:“你不是我阿耶。”


    李賢一手按在徐良玉的腿上,輕捏了捏,抬眸仰臉看著她:“你告訴她,我是誰。”


    徐良玉抿唇不語,別開了臉去:“殿下,沒有結果的事,何必呢。”


    說著,她迴手牽住了糖豆的手,領著她往裏間去了。


    李賢惱怒,桌上茶碗當即拂倒,咣當一聲。


    糖豆緊隨阿娘的腳步,聽見響動也是迴頭張望。


    李賢站在桌邊,默默看著她們娘倆,他身形頎長,眉眼間連個孩子都覺得好看,小家夥搖了阿娘的手,扯了又扯,進了裏麵,才是掙脫阿娘的手跑了她的麵前,脆生生問道:“阿娘,他說是我阿耶呢!”


    徐良玉額頭突突直跳,坐了床邊,也是望天:“嗯呢,我聽見了。”


    糖豆站了她的麵前,觀察了這麽好半天,她也沒得出什麽靠譜的結果,光隻揚著臉是一派天真模樣:“那他是嗎?阿娘?”


    這讓她怎麽迴答,注定是一場沒有結果的血緣關係,撇清幹係還來不及,如何還要和他站在一起,看著女兒,她刻意遺忘的許多事情一下又卷土重來,心中微微的涼。


    見她不迴答,糖豆咬唇:“那他是壞人嗎?”


    他怎麽會是壞人,徐良玉伸手來揉她的小臉:“不是,他是……嗯他是阿娘從前的夫君,也算你阿耶吧。”


    和這麽小的孩子,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她想起前些日子,糖豆天天吵著要阿耶時候,也是笑了,理順了她的發辮:“他是個好人,你出去看看,喜歡他嗎?要不要和他說兩句話?”


    小家夥不舍地抓了她的袖口:“他真是我阿耶?我要是去了,那阿娘不會走吧?”


    徐良玉知道她離開自己很沒有安全感,便是推了她:“當然不走了,阿娘累了,就在這等你。”


    父女不相認,李賢怎肯罷休。


    她低眸看著女兒的小臉,強忍心中苦澀,讓她出去看看。


    糖豆看著她臉色,往前走了。


    走了屏風前麵又是迴頭,徐良玉鼓勵地擺了擺手,讓她快去吧,這孩子才是扶住了屏風,往外探出了小臉來。她長得也白,挺秀的小鼻尖特別的直,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眼型還未全長開,但是樣貌已見美色,分明是個小小的美人坯子。


    李賢見她母女總不讓他接近,自然惱怒。


    此時聽見徐良玉勸著糖豆出來了,一眼瞥著這小不點半張臉躲在屏風後麵,當即緩了臉色,他鮮少有笑,此時更是懇切地勾唇,對著女兒招著手。


    糖豆迴頭又看徐良玉,手指頭在屏風上麵扣了又扣。


    徐良玉也瞧見了,笑笑,繼續擺手鼓勵她過去說話。


    小不點扁嘴,這就大大方方走了過來。


    李賢鳳目微揚,笑意更濃:“對,好乖,來阿耶這裏。”


    糖豆走了他的麵前,仰臉看著他:“我的名字是阿娘起的,阿娘說糖豆就是甜的,誰都喜歡的意思,現在你知道我名字了,就算認識我了。”


    糖豆,多稀奇古怪的名字。


    李賢暗自在心裏默念了兩遍:“嗯,我記得了,糖豆。”


    說著低頭要抱,一眼看見她兩邊發包略有要散的跡象,伸手扶了扶:“阿娘告訴你了吧,我真的是你阿耶,記得了?”


    糖豆站在他的麵前,舉起雙臂,抻了抻:“你說你是我阿耶,那你會這樣舉高高嗎?”


    李賢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麽叫做舉高高:“什麽?”


    他從來沒有哄過孩子,自然不知道。


    糖豆臉上盡然是果然如此的失望表情,看著他繼續扁嘴:“看吧,你根本不是我阿耶。”


    說著也是一點機會都不給他,蹬蹬蹬跑了進去。


    李賢立即跟了過去,小家夥又撲了阿娘的懷裏,徐良玉正給她擺弄著頭發。


    他張口欲言,女人抬眼瞪了他一眼。


    糖豆不理他,他插不上話,隻幹看著她在徐良玉的麵前撒嬌,深覺無力。


    一夕之間突然蹦出來一個骨肉來,他從來不知道這樣柔軟的一個小不點,光是看著就能軟了心腸,他移不開目光,一見她扁嘴心都要碎了,更何況她百般為難,根本不許他靠近。


    糖豆偷眼瞥著他跟過來了,看了他好幾眼。


    徐良玉給她重新梳了頭發,心裏的東西似乎也梳理好了一樣,起身拉起了女兒的手,已經臨近了忍受的邊緣,她帶著糖豆,一邊走一邊叮囑著:“你去和青姨玩一會兒,一會兒阿娘去找你。”


    糖豆迴頭看了眼李賢:“那他呢?”


    徐良玉握緊了她的小手:“一會阿娘帶他去找你。”


    說著到了門口,再次打開了房門。


    侍衛仍舊攔著,她當即惱怒,聲色俱厲:“放肆!讓開!”


    這般模樣,便是認了太子妃的身份,李賢早有令在前,侍衛側立兩邊,她當即走了院子當中,叫了兩聲青蘿,在西廂房一直留意著動靜的青蘿忙是跑了出來。


    徐良玉讓她先帶著糖豆,自己又是轉身迴了大屋。


    房門一合上,她臉上淡然的表情頓時變了,李賢正在她屋裏左右打量,她快步走了他的麵前,當即惱了:“三年之前,你娶房娘子進東宮,我便討了出海的差事,好容易死遁脫了身,咱們就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不行嗎?”


    她比他矮了一頭多,本該嬌小柔弱,卻是出奇地狡黠堅強。


    他看著她眉眼,隻淡淡道:“沒有房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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