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言語把色澤漂亮的木耳蒸蛋皮放到他麵前時,他詫異的抬眼看了看她。她拿起一塊放到嘴裏大口咀嚼,“吃吧,沒毒!”


    他抬起筷子不輕不重的敲了她額頭一下,“混賬,我是怕有毒麽?”說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故作意味深長地說:“我是納悶你小子怎麽比個姑娘還細心手巧。”


    言語摸摸被他敲痛的額頭,對他說,“王爺,您沒聽過一句話麽,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他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執箸開動。夾起一塊送到嘴裏咬了一口,然後對著她豎起了大拇指。


    言語抿唇笑了笑,把粥碗推到他麵前。她擔心天熱他嫌燙不喝,把白粥分成了兩小碗,又把粥碗放涼水裏冰著,溫度正好時再推到他麵前。


    不得不承認,不刮寒風的時候,“濕衣”還是挺讓人溫暖的。她是個細心體貼的姑娘,做的食物也蠻可口。


    他本想一次全吃完了,她卻不準許。她說:“王爺,若是您喜歡,日後可以再做,睡前不易飲食過多,最好適可而止。”


    他絕對不是一個不聽良言,是非不分的王爺,他聽從她的建議。剩下的食物不能浪費,他想讓她吃,她麵露難色,表示自己胃量有限實在無能無力吃不下。


    他笑笑,他絕對不是一個強人所難的王爺。他拿著盤子出去,分給了值夜的小兵,他是一個善待下屬,愛護士兵的王爺嚜。


    救命恩人吃也吃飽了,喝也喝足了,言語想迴去睡覺。誰知他不依不饒說自己不困,要她陪他說會話。


    言語真的累了,無力再陪他說話。她說:“王爺,您說過準許我暢所欲言,那我有話直說了啊!”


    陸予騫雙手托腮,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言語捏捏肩膀,做出一副很累的樣子,蔫蔫地說:“王爺,我累了,想迴去睡覺。您也早些休息,有什麽話咱們明兒再說,行麽?”


    行麽,能說不行嗎?


    他想了想,雲淡風輕開口說:“既然要照顧我的飲食起居。這樣吧,從今晚開始,你就在我這裏睡,如此才能更便於照顧我。”


    作者有話要說:  姐弟戀怎麽樣?


    要不要睡了這個鮮嫩可口的弟弟呢?


    ☆、離去


    言語錯愕不已,這是要賣身給他的節奏嗎?


    她麵露難色,環顧四周,問他,“您讓我睡哪兒?坐著睡?趴桌子上睡?還是去您床上睡?”


    睡他床上?他倒也可以勉為其難,可她真的願意嗎?他環顧四周,沉吟片刻,“我現在命人給你搭床鋪。”


    要不要如此說風就是雨?她說:“眼下天色已晚,就不要折騰了吧。我現在迴去休息,明兒一早過來也是一樣的。”


    他瞪著高深莫測的美眸,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了許久,把她看的頭皮發麻。她剛想開口說點什麽,就見他表情不耐煩地擺擺手,而後起身轉進屏風後麵去了。


    言語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心說,真是個陰晴不定的熊孩子。她迴去時唐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她把他喊醒,他睡眼惺忪的望著她笑笑,說:“迴來了,迴來我就放心了,睡吧!”


    言語點頭,微微一笑。心想:唐曄真是一個溫柔而暖心的人,誰若是嫁給他,肯定會一生幸福。


    ……


    戰事雖結束了,但還有一些後續的事要處理,因此並不能立即拔營迴朝。言語既然要報恩,肯定得時時刻刻守在救命恩人身邊,隨時等候他的差遣。


    陸予騫這人,怎麽說呢!


    他是個非常兩麵性的人——卸下他將領的身份,收起他威嚴霸道的臉孔,斂起他傲然迫人的強大氣場,他就是一個長相漂亮的大男孩。


    嘴巴有點可惡,但為人大氣不拘小節,開得起玩笑;脾氣有點壞,但屬順毛驢的,輕輕的順著他的毛摸摸他,他的臭脾氣就消了;麵對他偶爾孩子氣的情緒化,她沉默以對,他反而主動向她示好。


    最初給他做使喚奴仆時,她確實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可就算再蠢笨的人,天長日久的做一份工作,漸漸也得心應手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不再對她指手畫腳挑三揀四,不再擺著他不可一世的王爺架子。他們朝夕相處,在同一張飯桌上夾同一碟菜,竟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很多時候她被他的言辭舉止搞得苦笑不得,可是又覺得同他在一起十分有趣快樂。日子一天天的過,他的傷口在慢慢愈合著,他們的關係也越來越熟稔。


    夜深人靜時,她想著即將要離開昱軍,心裏竟生出許多難以抓住的情愫。然而,她捫心自問還是想離開。


    她畢竟是一個披著男人外衣的姑娘,不可能永遠的待在軍營裏。也不可能真的依從鄭王的要求,跟他迴峪京去他府裏。她可不想有朝一日被迫變成王爺的眾寵妾之一,從此生活裏除了爭風吃醋,就隻剩下勾心鬥角。


    ……


    明日便要拔營迴朝,言語也該離開了,去她親手營造的那個主要世界——大沅。


    她的小說接近四十萬字,大昱隻是其中的一章內容,陸予騫更是寥寥幾百字便能概況的小角色。相比較而言,她更想去她的男主角靳元逸生活的地方。她想知道眼下大沅國內的情況,是不是真的按照她設定的劇情在發展著。


    作者筆下的故事,最起碼注入了作者本人一半的心之向往。如果很不幸,她迴不去現實,那麽她也想老死在那個傾注了心血營造出來的國度。


    若是有幸能再迴到現實,那麽她多了解大沅的國土人情,了解靳元逸身邊的人和事,對於她發展未來的劇情也有益。


    所以不管從哪方麵考慮,她也得離開,她得去大沅。


    可是要以什麽樣的理由告辭呢?不管她如何瞎編胡謅,都要以合情合理為大前提,如此才能說服陸予騫放她離去。


    她絞盡腦汁,苦思冥想一整日,終於捏造了一個自認為合理且說服力的理由。


    晚飯過後,她抽了個機會去到鄭王營帳內。兩人東拉西扯的閑談間,她看似無意往她設定好的道上引鄭王。


    她的大體意思是,她本是大沅人,小時候因家道變故,父母帶著她和祖母遠離故土。後來父母雙亡,祖母也逐年老去,祖母希望自己百年以後,她能有一個可以依靠的族親,於是便有了她尋親路上誤入昱營的事。


    盡可能圓滿合理的圓說自己身世的同時,為了更具有說服性,她不遺餘力的發揮身為小作者的本領。竭盡可能的用最清晰生動的言辭,將尋親路上的艱難險阻,繪聲繪色的講述了一番。


    演講的結尾處,她委婉的總結陳詞,她發誓絕不跟任何人說起關於昱營的隻言片語,她想要去尋親認足,所以懇請鄭王放她離去。


    最後的最後,她又厚顏無恥的提出,能不能借她些銀兩,等將來她找到親人後,一定去大昱還債。當然整個過程中,不能忘表達一下能認識他們這些好心人,她是多麽的高興,多麽的榮幸等溜須拍馬的恭維話。


    再圓滿的謊話都有漏洞,言語不知道她這番話,鄭王聽後具體是怎麽想的。他沒有說任何為難她的話,可也沒答應立即放她離開。


    他告訴言語,此地距離大沅路途遙遠,而且時不時有戰亂發生,她孤身一人上路著實危險。如果她願意,可以先跟著他們迴大昱,日後他派人送她去大沅尋親。


    當然,如果實在想立即離去,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一下。不過因為現在是特殊時期,她既然來到了這個軍營裏,她的事便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事。因此必須要征得,這個軍營中最高統領陸予騫的同意。


    言語當然也清楚,想要後顧無憂的離去,最好去征得陸予騫的同意。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麵對著陸予騫,那些在腦中已爛熟於心的謊言,她始終說不出口。這才轉而求其次,去找了鄭王。


    可惜鄭王這裏不鬆口,她連踏出軍營的機會都沒有。如果勉強偷跑出去,若是被抓迴來,即便陸予騫再好說話,她想她的下場也定當慘不忍睹。


    所以若是堅持要離開,隻能去求得陸予騫放行。


    磨磨蹭蹭又來到了陸予騫帳前,她停在那裏躑躅猶豫,步伐纏綿的繞著他的營帳來迴踱步。來迴徘徊的同時,她也掙紮鬱結的思考著,到底是現在離去合適,還是聽從鄭王的建議最為妥當。


    作者有話要說: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除非我愛你,你也愛我。所以,她該走嗎?


    ☆、初次


    夜,很靜,彎鉤似得銀月在雲中穿行,明亮的月光灑向大地。營


    帳外燈火通亮,陸予騫背靠屏背椅,姿態閑散慵懶。言語圍繞著他的營帳轉了幾圈,他的視線便隨著她走了幾圈。


    軍營裏的大事小事,甚至是某個將士的日常瑣碎事,哪個都逃不過他的耳目。更何況因她身份的原因,他特別安插了人在她身邊監視順便看護她。


    關於她在鄭王那裏說過的話,在她到來之前他已經知道了。大沅國都靖安人口眾多,他不能完全掌握,她話裏的真實成份有多少,現在他不好下判斷。


    其實對於他來說,隻要她是個普通人,隻要她不跟大沅或者大齊朝廷扯上關係,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帳外那個綽約的身姿,她有時單手托著下巴,有時倒背著雙手,糾結到極致時張牙舞爪搖頭晃腦。


    終於,她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他靜靜的望著她,然後換了個姿勢,抬起左手鬆鬆攏攏的托著下巴。


    她的視線掃到了他的左手上,白色紗布底下包裹的是為她受的傷。她承諾過要照顧他到兩處傷口痊愈為止的,如今真的要言而無信了。


    “王爺,今天感覺怎麽樣?”她問。


    上來就賣乖,他心裏鄙視,臉上依舊是那副慵懶散漫的表情。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閑閑地開口說:“那你是想讓我說好了呢,還是說沒好很疼呢?”


    這是什麽話?傷口在他身上,傷口愈合看他自身的恢複能力,要別人如何說!


    她知道他這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又要無理取鬧了。


    她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繼而眉眼彎彎,臉上露出甜暖輕靈的笑意。她說:“我問過章大夫,他說您傷口恢複的不錯。”


    如此看來,為了全身而退,她還真是做足了準備。忽然,他揚起唇角淺淺的笑了笑,緩緩啟口道:“確實恢複的不錯。怎麽著,覺得恩報完了,想撂挑子不幹了?”


    一句話戳中了她的心坎,她愕著雙眼去看他。


    他的眼眸漂亮而深邃,黑漆漆的望不到底,麵上是一副懶懶散散的神情。她看不透他心情如何,計劃隻能循序漸進。


    她思忖片刻,而後笑說:“沒有。就算不是報恩,能伺候王爺,也是我的福氣。”


    如此口是心非,虧她好意思說出口!


    此刻陸予騫心裏已然十分不悅,熊熊的怒火在心頭快速燃燒。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圓潤短甲狠狠的扣進掌心裏,慢慢的有刺目的紅色液體,緩緩的將白色紗布渲染成了一副色彩妖冶的畫布。


    他垂眸掃了一眼掌心,然後不著痕跡的把手放到了書案下。


    言語見到他不說話,感覺氣氛有些凝重,怕自己一個不長眼撞刀口上去,心裏開始猶豫起來。


    她抿唇沉思小會兒,又說:“哪個……王爺,我剛進昱營時,高將軍說我是齊軍探子,這事您查了嗎?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相信咱們相處這麽長時間,不用查您也看出了,我真不是探子。像我這種智力的人,任務剛開始,估計就死翹翹了。您說是吧?”話畢不忘衝著他溫良無害的笑了笑。


    當初她勿入他的營帳,高茁說她是齊軍探子,要處置了她。她真是探子嗎?其實不用審問,單從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肯定不是。


    一個訓練有素的探子,首先具備冷靜的頭腦嚴禁縝密的思維,她能在遇事的第一時間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反應。


    其次要有細致的觀察力,極高的警惕性,她會選擇一個最有利於自己的環境來展開活動,從平常的事物中發現詭秘。


    再次,要具有很強的偽裝能力,能在不同的危險壞境中快速調整自己。


    反觀言語,她傻不愣登的躲在衣架下,完全顧頭不顧尾衣。衣裳遮住了她的身子,卻遮不到她光溜溜的白皙腳丫。被抓住的第一時間,從她的反應來看,絕對出於本能。而後她不是想辦法自救,而是傻乎乎的兩眼發直。


    陸予騫甚至不用看她的眼睛,他便能從她的唿吸中,清晰的感受到來自她內心的真實恐懼。


    當麵對他的處決命令時,如果她懂得觀察,找人求救唐曄是最佳人選。她倒好,一下子抓住了一向最愛湊熱鬧,唯恐天下無鬧事的鄭王。


    如果這樣的人是探子,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過,她倒也有聰明的地方,在被認作男人的時候,居然鎮定自若的順水推舟了。作為正常人,不明情況之下,看得出鄭王地位高,找他求救也算是機靈人所為。況且她出去後,他那位看湊熱鬧的八哥,確實也替她說了幾句好話。


    至於最後為什麽沒殺她,很簡單,陸予騫享受手刃敵軍的暢快,但他不卻喜濫殺。如此斬殺一個柔弱的姑娘,不是陸予騫的做事風格。而且當時她咬牙切齒問他名字的樣子,在他看來甚是與眾不同,也頗為可愛有趣。


    為什麽又要把她留下呢?


    因為即便知道她不是探子,但如果讓她闖了他的軍營,事後又毫發無損的放了她,讓大搖大擺的離去,於昱軍來說確實存有隱患,不如留在眼皮底下監視著更為穩妥。而且當時月黑風高夜,她一個姑娘隻身一人上路,他敢篤定走不出幾裏地,她指定連骨頭渣都不剩。


    所以把她留在軍營裏,於她於昱軍都是一樁益事。


    可能是緣分吧!如果當時她的姑娘身份,眾人皆知,即便留下他,他也得考慮如何處理她。因為若是留一個姑娘在軍營裏招搖過市,太過於擾亂軍心。


    結果就是那麽巧,在大家還未考慮她性別問題時,老八語出驚人,張口就認定她是男人。雖然他一直不能理解老八的識人“本領”,但也正因為他的錯誤,給了他們日後光明正大相處的機會。


    曾經他覺得,她是一件冬日濕衣,期望有朝一日她能被烘幹變暖。如今她確實越來越讓他感覺到溫暖,他們朝夕相對,相處愉快。他甚至開始思考,要如何捅破阻擋在他們之間的那層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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