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狀便趕緊出來打了個圓場:“紫萱,你看看,潘總的態度是可取的。我們不是奉行‘坦白從寬’嗎?要懲罰,等你兩人獨自一起的時候再說吧!那時滿清十大酷刑也不關我們的事了。大家看看,潘總千裏護花,我們是不是要對這種護花使者的行為表示讚同呢?”


    我說著便鼓起掌來,其他人見狀也鼓起掌來,紫萱又好氣又好笑,見潘若安可憐兮兮的樣子,便說:“今天看在大家的麵子上,不然和你沒完。”


    潘若安得了大赦令,連聲對我們說:“謝謝、謝謝各位!”然後對小陳說,“哎哎哎,你坐應驗和那個什麽一萬那裏去,我要和老寶貝坐一起。他一個歪果仁,也打麻將嗎?叫一萬。哎,他玩俄羅斯方塊嗎?”


    紫萱嫌棄的看著他:“你這個笑話好冷。”


    沒想到伊萬很認真的接了話頭,依然是第四聲發音:“我真的會打麻將的,推倒胡。東北打法。俄羅斯方塊是什麽,能吃嗎?”這家夥說到啥,都問能吃嗎?不知道是因為俄羅斯人對吃的不注重,還是上輩子他是廣東人什麽都想吃。先前想試試吃爹的滋味,現在又想吃俄羅斯方塊。


    我對應驗說:“吃飯的時候就不要拍攝了,你太辛苦了。實在要拍攝,我告訴你,換個方法。你的手機像素夠高就成。”攝影師,從來都是有職業病的,所用器材都是緊跟潮流配置的,甚至更高。


    我讓應驗拿了手機,將手機放置在飯桌轉盤的中間卡住,開了攝像頭,這樣一來,隻要誰轉動轉盤夾菜,手機就會自動記錄下攝像頭範圍內的一切。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很拘謹,怕說錯了什麽或者有不雅的吃相給記錄進去,慢慢的。大家都放鬆了之後,仿佛忘了手機正在拍攝視頻,說話、動作、和吃相皆數就被錄製了進去。伊萬對所有海鮮的驚奇表情、應驗對表情的克製(我想是因為他知道在攝像狀態中)、三斤姐對刺身情有獨鍾的表情、小陳和伊萬愉快交流的表情和偷看應驗的拘謹表情、潘若安貼心的為紫萱夾菜的表情、紫萱一副誌在掌握的表情、鄒家成一副憨厚樂嗬的表情,都毫不做作。


    海鮮新鮮美味,朋友新鮮逗趣,天南海北的聊起來,我們教伊萬說普通話裏的梗,伊萬教我們俄語裏的梗,高興起來敲碗拍台的,這頓飯很是歡快,雖然沒有喝酒甚至沒有飲料,但是大家都像喝高了的很嗨的樣子。


    紫萱也沒說下午的安排,我也沒有類似的安排,畢竟這次過來是她要求的,我也沒做好任何和村委談的準備,有些事,暫時和矮仔成談就行了,以他的家族在村裏的地位,應該問題不大,隻是說要把具體的落實,我還要迴去好好的整理一番。一個心緒來潮的計劃,看上去簡單且美好,一旦要具體實施,事情就驟然多了起來,各個環節都是環環相扣的,容不得提前或推後。


    這麽一想,然後就發現下午就這麽突然的空了出來。


    我問紫萱:“今天的素材算是收集完成了吧?下午怎麽樣?”


    紫萱說:“嗯,素材足夠了。下午還真的空了出來呢!”


    我說:“怎麽安排?往迴走還是?”


    紫萱說:“好不容易出來在海邊,我說迴去,你看看這仨!”說著指了指小陳、應驗和三斤姐。三個人裝出委屈的樣子看著紫萱。


    紫萱見了,說:“好吧好吧!今晚按原計劃住銀海灣。不過我有點事要辦,想迴去。”


    潘若安說:“好好,我搭你迴去,我現在改了俄羅斯名字了。”


    伊萬哈哈的大笑起來:“我知道這個梗!”


    潘若安看著這個高過他足足一頭的俄羅斯人:“你又聽得懂,還說是梗?”


    伊萬得意的樣子還是挺可愛的:“在名字後麵加‘斯基’嘛!我來中國第二天就有朋友告訴我了,還問我會不會開車。”


    潘若安指指伊萬:“還真有你的。對,我就是潘若安斯基。怎麽,老寶貝,我們啥時迴去?”


    紫萱是個爽快的女漢子:“現在吧!那你們留這兒蹦躂一晚吧!應驗,記得資料的錄入,還有,攝像機要千萬保管好,這可不是玩的,電視台財產。”


    應驗高聲應了一句:“好嘞!”


    潘若安和紫萱說走就走了,留下我們幾個在商議:“下午幹啥好呢?”


    矮仔成說:“都說了,這是我的地盤,我說了算。下午沒什麽客,這樣吧!我們出海打漁去。打多少、打到什麽都今晚吃!”


    小陳說:“萬一你的漁網撈了個大活人呢?”


    矮仔成皺了皺眉頭:“嗯,你說這個呀,真是不好說。”


    我趕緊扯了扯這個沒遮沒擋的丫頭,小聲的嘀咕:“忌諱。”


    小陳呀了一聲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說。”


    三斤姐高唿:“這真是個好主意!我想過出海,可是不敢說。”


    我撇撇嘴:“至於嗎?都能叫他矮仔成,能客套到哪裏去?是你自己的漁船嗎?”


    矮仔成說:“當然啦!就停在公共沙灘的海邊。我收拾一下,現在就出發!不過我可告訴你們,我的叫漁船,不叫遊艇,至於舒適度嘛,就是拖拉機和奔馳的分別,想清楚哪!”


    三斤姐說:“我又不是沒坐過拖拉機,奔馳更是。所以你說的拖拉機個奔馳,我有準備的。何況剛才迴去的那兩位,潘總開的就是拖拉機。”


    矮仔成撓了撓頭:“你真是在欺負我鄉下人了是不?那叫大牛,我的夢想之一呢!”


    三斤姐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蘭博堅尼的創始人就叫蘭博堅尼,他是拖拉機製造商,但是他喜歡跑車,他買了一部法拉利之後,覺得有改進的地方,於是就找到法拉利本人,提了意見。結果呀,忠言逆耳,法拉利對他說你個造拖拉機的,來評論我的跑車?蘭博堅尼一氣之下就開始造跑車,喏,就是現在的大牛的前身呀!”


    矮仔成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善於聽取別人的意見和建議,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這是我很喜歡的朋友類型,而且臉上永遠不會帶著情緒,與我不同,按我老婆對我的了解,她說我一有什麽不順心的事,無論我怎麽掩飾,那種不順心的樣子就已經倒映在臉上了。我和老婆說過矮仔成這種性格,老婆說那真的是好,我心裏就在說,那是你沒見過真人,矮仔成的臉又厚又褐,當然看不出情緒啦!


    矮仔成聽了三斤姐說了這個典故之後,說:“受教了。以後我有什麽不懂的地方,你們可別不教育我哦。”


    眾人穿過濱海大道,走入公共海灘,直接就從沙灘上走進海裏,快齊大腿深的水,大家爬上了矮仔成的漁船。這是一艘典型的南方漁船,遠遠看去肥肥的,前後兩頭翹翹的,有風帆,還分了上中下三層船艙,最下的那層是倉庫和柴油發動機倉,中層就是通透的移動客廳版,從中層到上層要爬一架樓梯,半露天的駕駛室就在上麵。這種漁船適合近海打撈,走遠一點都不行。


    矮仔成開動漁船,在大夥的歡唿聲中往銀海灣外麵的海域駛去。銀海灣是個內海灣,海灣裏大外小,像個半束著的口袋一般,灣裏水清沙細,很多時候,灣外有風有浪的時候,灣裏卻風平浪靜,隻有外灣湧進來的海水溫柔的將浪花輕輕推上沙灘,極少有大風大浪的感覺,最常見的就是波光粼粼場景,像極了白銀在陽光反光的樣子,清朝時有村民認為灣內波光粼粼是因為海底有銀子,不顧官府禁海令偷偷的冒險潛下水去,結果摸到了一艘不知年代的古船上,真的摸到了好些銀兩,故而得名銀海灣。而銀海灣旁邊的灣區水深港闊,當年日本鬼子就是從隔壁的灣區登陸一路殺向廣州的。


    漁船在銀海灣裏突突突的十五分鍾不到就駛出了銀海灣,剛剛出了口袋位置沒多遠,立即就感到了外海灣的風浪與灣內的不同。


    小陳說:“我怎麽感覺有點暈?”


    應驗連忙放下攝影機扶著她:“你不是暈船了吧?”


    矮仔成在駕駛室看到小陳這樣,問:“誰有香口膠讓她咀嚼,保持耳水平衡就沒這麽容易暈船。”


    我說:“看來習慣了在風平浪靜的港灣,到了大海就適應不了風浪了。”


    三斤姐說:“我怎麽沒感覺呢?”


    我說:“你是興奮。”


    矮仔成說:“我本來想在灣裏隨便下個拖網就算了,不過灣裏天天都給出海打魚的漁船帶遊客撈呀撈,早就沒什麽漁獲了,在灣裏說撈魚的都是騙騙遊客的,這樣也可以收個千兒八百的包船費。因為灣區裏沒有魚,所以我才出灣來,沒想到才剛出來,小陳你就暈船了。哎呀,小陳恭喜你,破了坐我船最快暈船的紀錄。”


    小陳聽了,撐了起來:“我怎麽看我不像暈船呢?”她堅持坐了起來,看著前方。


    我爬上駕駛室,對矮仔成說:“要麽就隨便找個地方算了。”


    矮仔成說:“好,我就想在這個口袋位置對出一點下網,這裏水流有點急,多多少少有些魚來來往往的。看運氣了。”說罷便開始下拖網。下了拖網,漁船明顯的緩慢了下來,頗有些守株待兔的樣子。


    矮仔成點了根煙,我說:“也給我一根吧!我好久沒抽煙了,上一次抽煙好像是在初中。”


    矮仔成說:“為什麽是初中呢?”


    我笨手笨腳的點了煙,吸了一口:“那時候叛逆啊!班主任說全班的男生都抽煙是不是,給我抓到你們就知道了!可是就我和另外兩三個怕事的同學沒有抽,聽班主任這麽一說,覺得很冤枉,抽也是抽、不抽也是抽,逆反心理來了,便抽上了煙。不過我隻抽了兩三個月就放棄了,我覺得省下早餐錢買煙抽是很傻的,倒不如買零食吃。不過因為就和很多同學沒了共同語言,因為抽不到一塊兒去。到現在也是這樣。”


    矮仔成深深的吸了一口眼,吐出幾個煙圈:“平凡哥,你迴頭看看我們的銀海灣,多漂亮呀!銀海灣的傳說我也給你說過,你看看,銀海灣也沒有汙染,這就是我的家鄉。不過這些年的發展,你看看,就是最右邊的思壁村沒有發展,其他的都發展起來了。我在想這是為什麽?地理位置?不對啊!我們的位置也不差。如果說要發展起來就一定要被征地才有發展的,那不是真正的發展。”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著銀海灣,海灣、沙灘、酒店、村子、山崖,順序排列著,立體感強烈。


    我說:“不是地理位置的話,那就是人的問題了。”


    小陳不知道啥時候也摸了上來,她聽了我們的談話,便說:“就是因為在海底摸到了銀子所以叫銀海灣?為什麽不叫金什麽呢?”


    矮仔成說:“有啊!你看看左邊的石山,喏,最遠的那邊,是不是一大堆石頭?那叫金帆頂。那塊山頂的大石頭從我們這裏看過去像不像一艘船?像吧?每逢太陽西下的時候,夕陽就像給那塊石頭鍍上了金,金光閃閃的,旁邊的那塊石頭卻是豎起來的,像風帆吧?我銀海灣有金有銀,風水寶地呢!”


    小陳說:“就你思壁村差點咯!”


    應驗連忙說:“家成哥,不好意思,小陳就是口直心快。”


    矮仔成說:“沒事沒事!她很不錯。”


    我對矮仔成說:“你覺得你們村子最大的短板是什麽?”


    他欲言又止,我便不再在這個問題上追問下去。我說:“你要這樣想,烏雲過後就是彩虹,還有藍天。”


    過了沒多久,矮仔成說:“可以起網了,今天可能有些收獲。”


    我問:“直覺嗎?”


    矮仔成笑了起來:“在海裏不是靠直覺的,靠經驗。今天灣裏出來的水量有點大,通俗一點說,就是灣外海水的力量在扯著呢!這樣的水流,會有些漁獲。”


    說話間,漁網已經緩緩收起,矮仔成對我說:“過來幫忙。”


    我便和他趕緊收網去了。除了三斤姐和小陳,我們四個男的齊心協力的將網拉了上來,每拉一點上來,漁網裏露出的點點白鱗便讓兩個女的驚唿一下,等整張網完全收了上來後,嘩的一下倒在甲板的時候,真是高興的時刻!雖然漁獲得不算太多,目測也有個十來二十斤,張牙舞爪的花蟹、弓形彈跳著的魚,說不出名字,還有八爪魚還是章魚也沒分清,最多的是蝦,還有些貝殼。幾個人趕緊分門別類的將漁獲收拾好。矮仔成說:“我們往迴走吧!夠吃就好。”說罷就上了駕駛室,啟動漁船往灣內迴航。


    漁船剛剛準備進入銀海灣的口袋位置時,眼尖的小陳看見右邊的海上距離我們不到五米有個人套著救生圈在朝我們揮手。小陳說:“這個人也是奇怪,不在灣裏遊泳。”


    矮仔成也看見了這個套著救生圈的人,他趕緊停了船,跳到中層,二話不說拿起被繩索綁住的救生圈就朝那個人扔去,矮仔成扔得很準,幾乎就像街上玩套圈那樣一下子套中了那個人的胳膊,那個人抓住救生圈後,矮仔成三下五除二的就將這個人拉到了船舷邊上,伊萬走過來,身高手長的他拉住那個人,很輕鬆的就將他拽上了漁船。


    矮仔成對著那個人吼:“你怎麽跑口袋位置的沙灘遊泳?你不知道死字怎麽寫的嗎?”


    小陳說:“這次真的撈到了一個大活人了。”


    那個人還是有點後怕:“我、我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我剛下水,就覺得有股力量將我扯出去,我想劃迴去可是不夠力。”


    矮仔成說:“幸好你套了救生圈,不然你就完蛋了!”


    我說:“是不是遇上了傳說中的什麽離岸流?”


    矮仔成轉過頭看著我:“你也知道離岸流?”


    我說:“哦,我去過三亞啊!大東海幾乎每年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的。大東海的環境和銀海灣很像很像的。”


    矮仔成說:“是的。但我不知道這個算不算離岸流,反正一年總有那麽幾年像你這樣的人。”


    那個人誠惶誠恐的說:“謝謝你救了我羅逸文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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