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綬抿了抿嘴唇,聽著戴雲的話,她大約也能猜出戴雲過來時候遇到了怎樣的情形。


    戴雲又道:“不過這次有燕大人來料理了水龍幫,我也是鬆了口氣,再不用提心吊膽過日子了。這些證據我搜集了一年,原本是想著到了那魚死網破的時候,就直接托人上陳京中去,正好燕大人把這事情給辦了,我便交給燕大人了。”


    阿綬慎重地收下,又誠懇地道謝,然後親自送了戴雲上了馬車迴去永春縣。


    看著戴雲的馬車走了,賀鵬倒是有些感慨,口中道:“這戴知縣恐怕之前也過得不如意,隻是永春比不得我們南安,南安比永春還是要富裕一些的。”


    阿綬道:“若我也是個空頭無背景的知縣,恐怕會比他混得更慘吧,他們永春可沒有一個仇視女人看不起女人的朱登啊!”


    賀鵬這麽一想,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這麽一說,也是這個道理了。”


    迴到了縣衙中,阿綬拿起了戴雲送來的卷宗研讀了一二,發現水龍幫的罪證的確是證據確鑿無法反駁,她命賀鵬把這些和之前南安這邊的卷宗放到一起,等到燕纖從泉州上岸的時候,一並交給他。


    賀鵬一邊親自收好,一邊問道:“燕督軍不知什麽時候迴來?”


    阿綬笑了一聲,道:“快了,一定會在趙圖狗急跳牆之前迴來的。”


    。


    趙圖就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幾乎能預見自己的結局,但是他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甚至想過出海逃跑,可這麽多年家業攢起來,他又舍不得走,且不說嬌妻美妾了,還有那玲瓏可愛的兒女們,最最重要的還有他攢積下來的銀錢,丟掉哪一樣,都會讓他覺得肉疼。


    葉盛勸他幹脆給阿綬低個頭,雖然阿綬是知縣,但換個身份,人家是燕督軍的親妹妹,燕相的親女兒,對這麽個人低頭算得了什麽呢?


    趙圖自己也是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有時候明白歸明白,明不明白和會不會去做完全是兩迴事。


    這麽猶豫糾結,葉盛自己先坐不住了。


    他跟隨了趙圖多年,許多事情他比趙圖看得還明白——按照趙圖現在的情形,大約就隻有死路一條,抄家那簡直是必然的,他隻不過是趙圖手下的幕僚,實在不必要在這個時候還講究什麽忠義情分——有什麽比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呢?


    於是就在戴雲給阿綬送了證據的第二天,葉盛便悄然收拾了行囊,準備離開南安,不過大約是他運氣不夠好,他剛喬裝出城,然後就被賀鵬帶著人攔下了。


    賀鵬笑嘻嘻地看著葉盛,道:“葉先生這是去哪裏呀?怎麽今天沒跟著趙大人?”


    葉盛一愣,根本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撞上了賀鵬,他有些心虛,隻賠著笑道:“是趙大人吩咐了事情,我正要出城去辦。”


    賀鵬嬉笑道:“葉先生手下那麽多人,還要葉先生親自跑一趟……看來是件大事了。”


    葉盛尷尬地笑了笑,道:“是了,正是個大事情,還請賀縣丞行個方便。”


    賀鵬道:“也是巧,我今天原本就準備去找葉先生,我們知縣想請先生去說說話呢!我一路上還想著,葉先生是趙大人身邊的紅人,平常見一麵都難,到哪裏去請呢?誰知道出城喝個茶就能碰到了葉先生,真是緣分呐!”


    葉盛一愣,他幾乎能猜出來這個時候阿綬找他是為了什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他捏緊了手裏的包袱,咽了下口水,沒有說話。


    賀鵬道:“葉先生,這就跟我一起迴去吧?”


    葉盛閉了閉眼睛,已經看到賀鵬後麵有幾個侍衛模樣的人不著痕跡地圍了過來。


    “走吧!”他長長歎了口氣。


    。


    大概是因為他已經認定了趙圖悲慘的結局,到了南安縣衙,他幾乎是有問必答,還做了補充說明,把許多阿綬壓根兒沒有查出來的事情也吐露了個幹淨。


    阿綬饒有興致問道:“葉先生這麽知無不言,著實是出人意料了——葉先生這樣拋棄了趙大人,趙大人會傷心的吧?”


    葉盛垂頭喪氣道:“還請燕大人屆時能給小的一條活路,小的別的不求,也隻求能……能活下來。”


    阿綬笑道:“原來如此——那到時候,還得看葉先生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呢!”


    。


    。


    69、工夫茶 …


    上一次看到自家二哥燕纖, 還是阿綬剛穿越來的那年,那年她二哥燕纖還不是總督,還常常有時間迴到京城。


    在她穿越來的第二年,她二哥燕纖當上了南洋總督,自此不是在海上飄著就是在某個島上麵曬著, 隻有年底的時候需要靠岸來把一年發生的事情匯總上交給皇帝看,然後就是匆匆出海繼續在海上飄著, 再沒有時間迴京,也再沒有時間和阿綬見麵了。


    在這樣沒有手機沒有電腦各種交通工具不算特別發達的年代, 這幾乎就是毫無溝通——不過好在是一家人, 還有默契在, 雖然寫信很慢,幾個月甚至半年才能收到一封, 但是好歹燕纖也是知道了自家妹子到泉州底下的一個縣做了知縣, 所以年底靠岸的時候,便十分果斷地選擇了從泉州上岸。


    燕纖靠岸的那天風和日麗, 趙圖帶著泉州上下官員等在港口上,親自迎接了燕纖下船, 諂媚地說了一籮筐的讚美話語, 最後請他去自己的私宅。


    燕纖在人群中掃了一眼, 沒有看到自家妹妹, 於是側頭與自己的副將囑咐了一聲,便忽略了趙圖,自己獨自上馬, 帶了幾個親兵往南安縣縣衙去了。


    趙圖尷尬地看著燕纖走了,也沒好追上去,隻好轉頭去招唿那些從船上下來的將士們。


    事實上燕纖在泉州是有一個府邸的,乃是朝廷撥給他,叫做南洋總督府。他的副將們也沒怎麽理會趙圖,隻和他寒暄了幾句,便自己往總督府去了。


    趙圖原地站了一會兒,沉沉歎了一聲,又因為葉盛沒在,自己無人可商量,更加焦躁。


    。


    燕纖問到了南安縣衙的位置,便直接過去了。到了縣衙外頭,他便讓人進去通傳,自己等在了縣衙外麵,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了這周圍的環境。


    他從前在泉州逗留的時候,宅在總督府裏麵的時候比較多,還沒有好好逛過泉州,熟悉的也隻是總督府周圍那一塊地方,這南安縣衙他還是頭一次來。


    不多一會兒,他便聽到腳步聲,一迴頭,就看到阿綬連蹦帶跳撲了過來。


    伸出手,接了個滿懷,他忽然覺得自家妹子好像瘦了。


    鬆開阿綬,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家妹子模樣沒怎麽變,個子長高了,又穿了男裝,看起來不像是之前在京城時候那樣圓潤的樣子了——最起碼,下巴是尖了。


    燕纖有些心疼,於是攬過了自家妹子的肩膀,道:“今天跟著哥去吃點好的補一補,怎麽瘦了呢?是不是南安有人欺負你了?是不是趙圖欺負了你?”


    “呃,瘦了不是很好嗎?”自己捏了捏臉,阿綬其實是有點開心的,“現在也沒人欺負我啦!二哥你來了正好,有些事情正好就要交給你呢!”


    “交給我?”燕纖有些意外,“是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來來,進來看了就知道。”阿綬嘿嘿一笑,就拉著燕纖往縣衙裏麵走了。


    進去了縣衙裏麵坐下,燕纖便看著阿綬拿著卷宗過來了。接過來看了看,他睜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旁邊阿綬道:“反正呢,最開始是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現在已經基本解決了,在我的南安範圍內是沒有人鬧騰了,但是水龍幫這個事情我無權處置,和水龍幫相關的這些,我也不能處置。這些送去京城也太迂迴時間耽誤太久,送給知府——這裏麵還有些涉及了知府的事情,我也不能送,所以就等著你迴來呢!”


    燕纖點了點頭,歎道:“也是厲害,這盤根錯節的,難為你這麽短時間內能理清楚。”


    阿綬道:“其實沒想到牽扯會這麽多,主要還是抓住了水龍幫,否則的話,不太可能被我挖出這麽多來。”


    燕纖合上了卷宗,含笑問道:“來講講,你怎麽把水龍幫從上到下都給抓住了?”


    阿綬道:“他們幫主三番兩次找我來著,好像一直想賄賂我,最後不知怎麽起了殺心,然後就被我給抓住了——後來我審他們的時候才發現,這就是水龍幫和趙圖怎麽控製了泉州的原因啊,一開始不給撥銀錢,然後讓水龍幫去送錢,隻要接了錢,那就妥妥的是一家人,不接的,想辦法擠走。”


    燕纖把卷宗交給了身後的親信,然後看向了阿綬,道:“這事情你不用操心了,接下來就看你哥哥我來大展身手,好好把這建寧府上下清理一遍了。”


    。


    得了燕纖的這句話,阿綬是真的鬆了口氣,之前雖然手中捏著證據,但是總歸是小官,哪裏惹得起那麽多人。現在燕纖這個南洋總督發話,自然不一樣了。


    心裏放鬆了,麵上也就活潑了,扔開了那些卷宗,笑嘻嘻地跟著燕纖從衙門裏麵出來,阿綬便拉著他迴家裏麵走,口中道:“鹿哥也在這裏呀,鹿哥對我可好了,他聽說我要來這裏做知縣,就到建寧府的財賦司也做了個官,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


    燕纖多少也知道鹿桓對阿綬的心思,此刻聽著這話,便不由得笑道:“小鹿也不容易,這麽多年終於得了你的點頭。”


    阿綬嘿嘿笑道:“鹿哥那麽好。”


    燕纖道:“既然小鹿也在,那晚上一起吃飯吧!這會兒就先不迴你那邊,你先跟我去總督府。”


    阿綬“咦”了一聲,好奇問道:“去總督府做什麽呀?”


    燕纖道:“帶了些南洋的小玩意迴來,你去看看,有喜歡的,一會兒就直接帶迴家去!”


    “噢噢那太好了!”阿綬開心地說道。


    。


    燕纖帶著阿綬迴去了自己的總督府,然後便命人把從海上帶迴來的東西都抬了出來,放滿了一個屋子,任由阿綬進去挑選。


    兄妹兩人也沒讓別人陪著,燕纖讓人捧了茶具來,自己坐下來泡茶,然後便看著阿綬在那邊好像鬆鼠一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這個舍棄不了,那個又放不下。


    “海上好玩嗎?”阿綬驚訝地拿起了一顆拳頭大的珍珠,“這麽大的珍珠!!還是粉色的!!”


    “剛去的時候肯定新鮮了,常年漂在海上,便覺得船上無聊了。”燕纖笑了笑,把茶壺放在了小炭爐上煮起來,“那珍珠是少見,還有個金色的,那顆放到貢品裏麵去了。”


    阿綬又拿起了一個木雕一樣的玩意兒,左看右看看不出是個什麽:“這是什麽?看起來像是個人?”


    燕纖拿起了一個巴掌大的鵝毛羽扇開始給爐子扇風,口中道:“就是個人,島上的土著喜歡雕這玩意,據說有種種奇效。”


    “看起來十分簡樸。”阿綬端詳了一會兒,把這木雕放了迴去,又翻了一條長長的五光十色的淡藍色紗巾出來,“這個紗巾是用來做什麽的?”


    燕纖抬頭看了一眼,道:“裹頭上的。”


    阿綬隨手往自己頭上繞了一圈,嘿嘿一笑,問道:“哥,看我,好不好看?”


    燕纖又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出來,道:“快拿下來,你身上穿著男裝,再裹這個,不倫不類的。”


    阿綬把紗巾拿下來,又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道:“這個我要了哈,你給我留著。”


    “這裏東西你全部都拿著都行,就怕你沒地方放。”燕纖笑著說道,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坐,“來喝茶,這是我到南邊才學會的習慣,工夫茶。”口中說著,他從小火爐上拿起了已經煮好的茶,擺成品字形的三個瓷杯繞著圈開始注入茶水。


    阿綬傻乎乎看了一會,隻覺得這動作行雲流水,好看得很——可她是沒喝過工夫茶的,接過了茶杯,便看著那淡紅的茶湯有些傻眼。


    “怎……怎麽喝?”阿綬一隻手捏著那隻小得可憐的茶杯,詢問地看向了自家二哥。


    “細品。”燕纖簡明扼要地說道。


    阿綬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輕輕抿了一口,倒也沒嚐出來什麽。


    燕纖掃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在我跟前,想怎麽喝怎麽喝,不嫌棄你。”


    阿綬聽著這話,鬆了口氣,道:“沒喝過,好怕我牛飲一樣灌進去會丟人啊……”


    “平常不喝茶麽?”燕纖問道。


    阿綬道:“京城流行喝綠茶,不怎麽喝紅茶?這個是不是紅茶?顏色是紅的就是紅茶吧?”


    燕纖笑道:“紅茶綠茶白茶黑茶,能喝,喝得習慣就行了。”


    阿綬連連點頭,喝完了這一小杯茶,就又重新去挑挑揀揀了。


    “京中爹娘還有兄弟們都還好嗎?”燕纖問道。


    “我出來的時候都挺好的——對,娘挺擔心你的,擔心你現在還沒成親,要是找了個外國女人該怎麽辦喲哈哈哈哈!”說到了這裏,阿綬忽然開心了起來,“而且就連你妹妹我現在也找到另一半了,二哥,你這是要打一輩子光棍嗎哈哈哈!”


    “唔,這個問題,還是忽略掉吧!”燕纖也笑了起來,“反正該來的總會來——你和鹿桓之間,現在是什麽情況?定親了?準備什麽時候成親?”


    “等……等我們啥時候迴京城去吧!”阿綬想了想然後說道,“在這邊,兩家長輩都不在,也沒法成親。”


    “年底跟著我一起迴京城去?”燕纖詢問。


    “咦,你今年會有空會去嗎?”阿綬有些好奇。


    “就泉州這事情,處理完了肯定要去一趟京城,要給聖上麵呈。”燕纖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剛才翻了一下這事情,要是從上到下捋一遍,那些在吏部積壓了多年沒法委派的官員,都能一次性解決掉了。”


    阿綬吐了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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