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棋譜


    淩太太此時坐在榕青堂的椅子上,臉上氣得鐵青。


    玲瓏等人進來,行了禮,便躬身站著聽吩咐。


    淩太太一掌拍在桌子上,嚇了幾個一跳,又聽淩太太怒罵道:“孽障,給我跪下!”


    扶風等人忙跪下,盧風道:“太太、太太,我們若有不是,您隻管罵就是,可別氣壞了自己。”


    淩太太道:“把她們貼身丫鬟拉出去打死。”


    扶風一看這陣仗,猜想應該是馬蜂蟄人一事被知道了,眼下哪裏抵賴得了,那悅鐸下巴還亮晃晃的長著個大包呢,隻是一個小小的包而已,腫上三五日便會消了下去,哪裏就值得打殺丫頭了。隻是當下哪裏還有時間和淩太太掰扯,一個不慎,木棉就得被打死。


    當下就磕了頭,道:“太太,我知您今日生氣的緣由,隻是這是防不著的,況且今兒丫頭們把我們都護在了身下,我一個也沒被蟄到,悅鐸妹妹也是因為沒有反應過來才蟄了一個小包,三五日便消下去了,定不會留痕跡,求太太饒了丫頭們。”


    淩太太恨恨的道:“把丫頭給我帶進來。”


    木棉和百靈忙進來跟著跪下。


    淩太太看了丫頭們滿臉的包,心裏才稍稍消了氣,看到悅鐸粉嘟嘟下巴上的紅包,又氣打不出一處來。


    淩太太心裏窩著火,本想打這倆丫頭幾板子,又怕扶風跟那日秦姑姑之事一般,自己倒不好下台,一時牙齒就有些癢癢,這扶風,仗著自己顏色好,敢和自己頂著幹,早晚要給她厲害看看。


    想想又泄氣,這丫頭眼看就是個值錢的,更別提過兩日的花宴得這丫頭撐場子。好在沒毀了容,當下又慶幸,幸虧蟄著的是悅鐸。到底頂一個上去就是,若是蟄了扶風,那便遜色太多了。


    當下忍了氣,招唿吳嬤嬤,“把看守那片花圃的婆子給我打二十板,園子裏長這麽大的馬蜂窩都不知道,要來何用,給我狠狠的打,禁不住就是她的命!”


    扶風聽了心裏愧疚,卻也知道自己所能做的不多,當下也忍了再勸淩太太的心。


    淩太太聽得扶風不出聲,方才微微鬆了口氣。


    淩太太覺得這丫頭太邪性,總覺得像個厲害的對手一般,讓自己畏首畏尾。淩太太決定讓她們快些迴去,實在不想看到扶風那張臉,哪怕她長得傾國傾城。


    當下便揮了揮手,道:“都迴去給我好好反省,明日再不準出門,給我好好待在屋子裏,再給我惹出了事,拿你們丫頭是問。”


    扶風幾人站了身,行禮便出了門去。


    淩太太坐在椅子上恨恨的道:“海棠,尋一瓶蚊蟲叮咬的藥膏給五丫頭送去。”


    海棠答應了一聲,轉到偏房尋藥膏去了。


    淩太太才歎著氣對著屋裏的僅剩下的吳嬤嬤道:“玉梅,後日便要赴宴,悅鐸這丫頭眼瞅後日是消不了腫的,你看盧風和玲瓏誰頂上去合適。”


    吳嬤嬤想了想道:“若按樣貌來講,是不相上下,三姑娘甚至比二姑娘還要強些,隻是三姑娘氣質形容與四姑娘相似,倒不必浪費了,何不如讓二姑娘頂上。”


    淩太太點點頭,道:“你說的和我想的一樣,隻恨悅鐸這丫頭不爭氣,缺了她,到底少了些天真嬌憨,萬一那上頭的喜歡她那種類型?”


    吳嬤嬤道:“眼下也是沒有辦法,太太也不必心焦,有六姑娘在,哪裏還用得著其他。”


    淩太太皺了眉頭,道:“扶風這丫頭倒是個絕色,隻是這性子我怎麽覺著有些古怪?”


    吳嬤嬤道:“古怪奴婢倒是沒有看出來,隻是看著有些重情,若是得了青眼,怕是個有出息的,太太不妨對姑娘親近些,怕是比其他人還強些。”


    淩太太又點了點頭,對吳嬤嬤道:“玉梅,你說得對,我一時還沒有想到這層,方還嫌棄她太過於顧忌丫頭婆子有些不把我放在眼裏,她如此重情重義,我待她親厚些,若是他日有了出息,豈不是能拉我淩家一把?”


    淩太太越想越高興,對吳嬤嬤道:“一會子你親自去安撫一番,給她那丫頭也帶上一瓶藥去。”


    吳嬤嬤躬身應了,淩太太又道:“你讓繡房再依著盧風的尺寸趕製兩套衣裳,等會子你迴來我們再給她挑上一兩個首飾。”


    吳嬤嬤親自去拿了一瓶藥,一路思量著稍後要說的話,一路往淩霄閣行去,將將到了院門口,便被一個小丫頭撞了個滿懷,差點兒就被撞倒了地,肚子也被撞得生疼。吳嬤嬤勃然大怒,自己行走內院,代表的是淩太太,自來就是地位超然,幾時被這麽沒規矩的丫頭撞倒過。


    當即氣得揪了小丫頭的耳朵,把個小丫頭嚇得眼淚直流,哭都不敢哭出聲來。吳嬤嬤怒喝:“沒規矩的蹄子,沒長眼睛?”


    木棉聽到動靜忙跑了出來,此時小丫頭耳朵已經被掐出了血,看著狼狽又可憐。木棉忙上來拉了吳嬤嬤的手,道:“吳嬤嬤,奴婢看看,可撞疼了哪裏?這丫頭年紀小不懂事,衝撞了吳嬤嬤,稍後讓姑娘罰她。吳嬤嬤怎的有空來了,姑娘,吳嬤嬤來了。”


    木棉一連串的話把吳嬤嬤正準備告狀的話都給堵住了,又突然想起淩太太的交代,方才迴過神來,此時可得罪不起這個祖宗,忙扔了小丫頭,道:“倒也沒撞著哪裏,隻是這丫頭規矩也得教教,走起路不看人,今兒是撞著我,若是撞著太太姑娘,有個好歹可怎麽辦?”


    木棉賠笑著道:“嬤嬤教訓得是,這丫頭是該打一頓。”又轉頭看了一眼一旁捂著耳朵的小丫頭,道:“還不快滾下去。”


    小丫頭一聽,如蒙大赦,粗粗行個禮就跑開了。


    木棉一邊說著話一邊攙著吳嬤嬤往屋裏去,秋桐忙出來打了簾子,扶風放下手中的書,站起來給吳嬤嬤行了個半禮,吳嬤嬤忙避開,道:“可不敢當!”又忙著給扶風行禮。扶風忙上來拉住了,笑道:“嬤嬤是太太屋裏的老人,勞苦功高,有什麽當不得的。”


    扶風拉了吳嬤嬤落了坐,笑道:“嬤嬤今兒怎麽有空來了,可是太太有什麽吩咐?”


    吳嬤嬤心裏理了一理,方道:“姑娘莫怪太太今日嚴厲,要打丫頭們,著實是太太心疼姑娘,太太心善,怕不罰不足以讓丫頭婆子信服,也是不容易的。”


    扶風接了紫薇遞過來的茶,親自遞給了吳嬤嬤,道:“嬤嬤喝茶。”


    吳嬤嬤接了茶,心裏很是受用扶風的殷勤,嘴裏卻連道:“怎敢勞動姑娘?”


    扶風笑道:“嬤嬤客氣了。”


    吳嬤嬤端起茶輕輕喝了一口:“碧螺春?太太真是喜愛姑娘呢,今年雨水少,太太花了高價,也止買得兩斤,想不到給姑娘也留了?”


    扶風一怔,雖說在大院裏,教導禮儀的王嬤嬤也有對茶葉的種類,招待何等客人用何等茶葉也都有講究,隻是自己一向茶葉都是名貴了吃用,倒真不知道這茶竟如此難得。更詫異的是,這等好茶竟舍得就給自己這樣一個瘦馬吃用了。暗自諷笑,這淩太太還真是舍得本了。


    吳嬤嬤見扶風不答話,臉有些僵,道:“太太對姑娘是真心疼愛,方才姑娘走了之後,太太拉著我垂淚,隻道姑娘花容月貌,如若真是損著一點半點,可不是罪過,當下發怒,要打丫鬟,見姑娘攔住了,又恐姑娘惹了姐妹們不好,麵上才冷硬了些。這不,急急忙忙又讓老奴拿了傷藥來給木棉姑娘,木棉是個好丫頭,太太感激木棉給姑娘擋了災,私底下又偷偷讓老奴給木棉姑娘拿十兩銀子。”


    扶風接過吳嬤嬤遞過來的傷藥,隨手就給了木棉,又誠懇的道:“勞動嬤嬤跑一趟了,派個小丫頭也一樣的。”


    吳嬤嬤道:“太太吩咐老奴親自來瞧瞧木棉,又恐姑娘生怨,特特交代老奴前來與姑娘解釋一番。”


    扶風笑道:“哪裏就生怨了,太太多慮了,請嬤嬤迴去定要給太太轉達一下,我得太太偏愛,到底心裏過意不去。”


    吳嬤嬤鬆了一口氣,道:“太太知道姑娘沒有怨她,定是高興得睡不著覺。”


    扶風赧然笑道:“嬤嬤拐著彎笑話我。”


    吳嬤嬤又從懷裏掏了十兩銀子,遞給木棉,正聲道:“好好兒服侍你們姑娘,太太自有重賞。”


    木棉忙躬身應了。


    吳嬤嬤便道:“姑娘歇著吧,今兒被嚇壞了,可憐見的,老奴這就迴去了。”


    扶風道:“木棉送送嬤嬤,去給太太磕個頭,謝太太賞的傷藥。”


    吳嬤嬤道:“此時太太差不多該用膳了,木棉姑娘不必前去了,老奴會轉達的。”


    木棉聽了,對著榕青堂方向跪下磕了個頭,吳嬤嬤拉起了木棉,便與扶風道了辭,轉身出了淩霄閣的門。


    待吳嬤嬤走遠後,秋桐才進來輕聲說了一聲,道:“吳嬤嬤直接迴了榕青堂,並沒有再去其他姑娘院子裏。”


    扶風微微側了頭,想了一番吳嬤嬤的來意,仿佛是為了示好?但是自己作為淩家的一個瘦馬,說得難聽些,就是一堆還未兌現的銀子而已,有什麽示好的必要?一時間想不通,便丟了一邊,又拿起剛才吳嬤嬤進來時看的那本書,仔細的翻閱起來。


    這是本棋譜,書名珍籠譜,隻是,早上才借了去,這會子又差了小丫頭送過來,哪裏就看這麽快了?那小丫頭魯莽,扔下了書就跑,不成想撞了吳嬤嬤,反倒被揪了一陣子耳朵。


    隻是這如芸若真是想看棋譜,少不得研究個三兩日,除非,並不是真要這棋譜去研究,而是想要傳遞什麽消息?自己一個身不由己的瘦馬,又有什麽消息值得如芸費這周折?


    扶風想到這裏,手又跟著翻了一頁,卻發現這一頁書頁有些厚,仔細一看,竟是被粘在了一起。招唿秋桐拿了剪子,順著一麵輕輕的撬開來,一麵有一張巴掌大的紙,寫了幾個字:救人者乃侯爺,知府花宴,三人赴宴。


    扶風仔細思量了一番,救人者,是指救未風的人?三人赴宴,三人?悅鐸、未風與自己的衣裳首飾要多一些!


    扶風大驚,手上的紙片就掉到了地上。


    ☆、第87章 確認


    扶風自己還當能在大院裏捱過一年半載,不曾想這一日來得這麽快。自己馬上就要被賣出去了,可是自己才將將十四而已!


    木棉見扶風看完了紙片,呆呆的坐著,一張精致小臉煞白,霧蒙蒙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不顧正在給自己抹藥的紫薇,一把就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扶風,驚道:“姑娘,你怎麽了?姑娘,您別嚇奴婢!”


    扶風仍徑自沉浸在驚慌裏,一時沒有搭理木棉。木棉一看,心裏一橫,道:“秋桐,你看著姑娘,我去找玲瓏姑娘來。”


    扶風這才迴了神,拉住了木棉,道:“莫去,無事。”


    木棉看著扶風,懷疑的道:“姑娘,真無事,您怎麽了?”


    扶風緩緩的吸著氣,又出氣,良久,方才平靜下來。自己其實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為什麽每一次臨了都會如此害怕。


    秋桐此時撿了地上的紙,飛快的掃了一眼,轉身將紙泡在了茶杯裏。


    扶風攆了木棉自去和紫薇抹藥,木棉見扶風漸漸平緩了下來,臉色不再那麽嚇人,這才略略的放了心跟著紫薇去抹耳朵後的蜂子蟄的紅包,此時已經高高的鼓了起來,臉上還有四個包,眼睛已經開始眯了起來,下巴上一個包,腫得嘴唇高高的。


    扶風看了心疼得不行,木棉卻道這會子又不疼,還操什麽心,自己又不是姑娘,長得本來就不好看,哪裏計較那麽多,轉身跟著紫薇自去耳房擦藥去了。


    扶風聽了又氣又愧。


    秋桐卻在此時輕聲的開了口:“姑娘,看來是您和四姑娘五姑娘了,隻是今日五姑娘被馬蜂蟄了,最起碼得四五天不能見人,哪裏還能去,隻是不知定的哪一日。”


    扶風沉吟片刻,道:“太太定會提前通知,隻消等著就是。”


    秋桐點了點頭,又道:“姑娘,說起來您年紀略小了些,太太此番決定怕是想透了方才選的您,因您樣貌最為出色,太太才打了您的主意。”


    扶風苦笑:“還當能渾過去一兩年呢。”


    秋桐欲言又止,看著扶風黯然的模樣,忍不住還是開了口:“姑娘,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扶風看了秋桐一眼,道:“我當你是我的丫鬟了?”


    秋桐聽了,眼眶含淚,抬手擦了,道:“姑娘,奴婢今年十五了,奴婢六歲來到的淩家,見過很多跟姑娘一樣的人,可是最好的出路也就是攀上了知州大人被抬了妾,餘下的都是被富商買去,聽說有那狠心的大婦,轉手就直接賣進了窯子。再有就是給那些小官兒供奉,有手段非常的,三兩日就折磨沒了命,再無人敢咎的。”


    扶風聽著秋桐的話,心裏的僥幸一點點被撕開,扒光,隻剩下最後一點點的血淋淋的真相和現實。頓時覺得萬念俱灰,自己重生這一遭,是要注定來受這一遭非人的苦楚麽?


    扶風看著一臉晦澀的秋桐,哀聲道:“我還打量一日出了這牢籠火坑,帶著你離了也罷,如此看來,我還倒不如你了。”


    秋桐接著道:“姑娘,奴婢說這番話並不是說奴婢害怕姑娘並無出路,不願與姑娘一道進出。”


    扶風苦笑道:“你不必如此,照你的說法,到底也是從一個火坑到另一個罷了,你在這兒好歹衣食有靠,何必跟著我去那尚不知生死的地方。”


    秋桐跪了下來,道:“求姑娘不管生死,帶了奴婢一道,奴婢並不怕這些個,姑娘心慈,跟著姑娘奴婢心安。”


    扶風動容,道:“隻是我還尚不知前路,到底不能給你許諾什麽。”


    秋桐道:“奴婢與姑娘說一件事,姑娘姑且先聽上一聽。”


    扶風道:“你說吧。”


    秋桐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道:“奴婢十一歲那年,院裏住進了三位姑娘,那一年知府大人也是設宴,可是帖子發下來隻能帶一位姑娘去。因為知府府上是淩家能攀得上的最最好的去處了,太太選中的那位姑娘是最最貌美的一個,性情也好,可是命卻太差,到赴宴前兩日,竟貪涼吃壞了肚子,還沒有到赴宴那天,就病去了。一位姑娘性格厲害一些的,卻也是在赴宴頭一天發了痘子,隻剩一個最最嬌弱的姑娘頂了上去。”


    扶風駭然,心思一轉,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說五姑娘被馬蜂蟄有人算計的?”


    秋桐壓低了聲音道:“姑娘,此事不光衝著五姑娘,可能最大的目標是您。”


    扶風手指甲深深陷進肉裏,心裏隱隱有個猜測,可是,大家都在一起,誰也保不準馬蜂就蟄了誰。


    秋桐見扶風模樣,道:“想必姑娘心中也有一番計較,奴婢給姑娘說一件事,姑娘就清楚了。今日下晌,奴婢聽得園子的粗使丫頭鳳桃說起,昨兒個,二姑娘院裏的迎春與春曉去園子裏轉,遇到了馬蜂,把春曉嚇哭了,惹了幾個人笑話。”


    扶風麵色冷了又冷,雖說心裏懷疑,到底沒有實際證據。秋桐這麽一說,扶風清楚,哪裏還需要什麽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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