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忍不住還是要看幾眼他做的題,步驟之繁瑣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沐芽不得不閉了眼在心裏悄悄背誦《海燕》,“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啪”地一聲,沐芽嚇了一跳,才見筆被摔在硯台上咕嚕嚕地滾下來,落在青石磚地上甩出幾點墨跡。再看那人,這麽單薄的衣衫居然額頭冒了汗,不過眉頭倒總算解開了,上手整理著所有的題目,看那樣子如釋重負,估計自己也在心裏罵了一句:你大爺的,總算應付完了。


    沐芽正看著,不妨那人一抬頭從她手中拿過竹筒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灌下。這本來養胃的茶,就這麽涼涼地灌進去,也不說什麽激不激腸胃了。沐芽沒說什麽,反正你滿意就好,喝完了我就可以退下了,退得遠遠的,離你和你的糟心題遠遠的。


    這一盅下去,酸酸甜甜,通體舒暢,奕楓站起身,舒展舒展筋骨,“走吧,練功去。”


    嗯?沐芽蹙了蹙眉,這才想起這位主子每晚都要練功,還有一頓茶要伺候。今天夜裏是耽擱了才把兩頓茶連到了一起。看他走到床邊摘下床頭的劍又拽了一件短褂披上,才見原來那身上不是中衣兒,是練武的綢衣。


    奕楓徑直走了出去,沐芽也趕緊迴神轉迴茶房去。


    早春的夜,帶著冬日未盡的寒氣,沐芽從茶房裏提了熱熱的普洱放在暖盅裏抱著,出後門,進了二所的後院。正殿廊下掛著宮燈,照著玻璃窗上碎花的簾子,雕花漆門沒有上鎖,像是還有人住的樣子,聽說這裏都還有九皇子原先起居留下的東西,一切照舊。


    院子裏撤去了花卉盆景,搭了練功的兵器架子,此刻倒是空無一物;架子旁是一排五十、一百斤不等的石墩;遠處二門上還有一隻箭靶,這裏就是九皇子奕楓日常練功、打熬筋骨的地方。


    西廂廊下擺了一隻小茶桌,兩把竹椅,沐芽走過去把暖盅擱下,人還沒站直,一件衣裳披頭蓋臉丟過來蒙了頭,那力道大得沐芽一個趔趄。


    把衣裳從頭上扯下來,沐芽咬咬牙,腦袋上的小揪揪都被打疼了,要不是那衣裳很好聞,她就,她就……


    沐芽還沒想明白她就要怎樣,劍已出鞘。


    沐芽從沒這麽近距離地看過劍,當空一彎小月,腳步無聲輕輕點起,人劍合一,飛舞在黑水晶般的夜空之下。


    白絲綢衫飄動,清涼的月光裏泛起似水波紋,柔軟之時,他若無骨,一道銀綢飄舞,婉轉纏綿,看不到刀劍何在,隻有糾纏著人心逼到窒息的力量;倏爾雲絲薄透,飛揚天際;倏爾寒光乍現,穿透暗夜,像一道閃電從天劈裂,凜凜的寒意,不備之下直逼喉中,嗅到那鐵腥的甜味,死亡的味道……


    沐芽怔怔地看著,中華劍術,奪魂攝魄,耳中竟然有了雄渾的樂聲,酣暢淋漓、熱血沸騰,眼前的他變成飛舞的線條,沐芽的心通通直跳,手心握出了汗,此刻,想要筆!!想讓他活在自己的筆下……


    作者有話要說:


    哥:開撩。


    九:我也開撩。


    哥:撩你妹!


    九:我也撩你妹!╮(╯_╰)╭


    謝謝親愛滴道,雷雷收到!


    ☆、月夜小竇娥


    沐芽有個毛病,專注一件事情的時候會忘了周遭所有的存在,包括前情後故,此刻看著眼前的美妙絕倫,衣袂飄飄,剛才他解題時的渣樣子就此忘得一幹二淨,像從沒發生過一樣,眼裏心裏都隻有一個字:好帥。


    帥到無以複加。


    奕楓練完一套劍術,緩緩收攏,看著那發呆的人兒,第一次見小月牙瞪得圓圓的,原來也不是小眼睛麽。走到她身旁,“怎樣?”


    小丫頭像沒聽著似的,奕楓不耐,拉長音兒,“問你呢,我的劍,怎樣啊?”


    沐芽這才迴神,白衣男神這麽近,從天而降又帶著一身凡人的熱燥汗氣,真實得讓人恍惚,沐芽頓時覺得喉嚨發幹,輕輕咽了一口,“……嗯。”


    月光下小臉竟然泛了淡淡的紅暈,奕楓挑了眉,“‘嗯’?就是個‘嗯’?”


    “我,我不會誇武功。”


    “你就不會說:主子您真是豐神俊朗、劍術天下第一麽?”


    她驚訝得張開了小嘴,呶了呶,笑了。


    奕楓沒理她,轉身坐在了竹椅上。沐芽忙從暖盅裏倒了一杯熱熱的普洱遞過去,奕楓接了,抿了一口。


    夜深了,天上的月牙兒倒仿佛越發低了下來,壓在廊簷兒上。他長長的腿搭著,伸得很展,偶爾抿一口茶,靜靜地坐著。沐芽歪頭看著,不知怎的,這空蕩蕩的院落裏,好像那壓得人透不過氣的尊卑有序一時的模糊了許多。


    “……殿下,”


    “嗯,”


    “你的那個……翠玉清盞砸碎了。”不需要太鼓足勇氣,不過說出來聲兒還是小。


    “誰砸的?”


    “我洗完茶碗,沒來得及擦地,……磚地濕,滑倒了範全兒,砸了茶盤。”


    “這麽說,還是你的錯兒。”


    身邊沒了動靜,奕楓扭頭,那雙小月牙圓圓地看著他,很是虔誠。他笑了,扭迴頭,目光落在不遠處笨重的石墩上,抿了口茶,好一會兒,低低的語聲喚道,“沐芽,”


    “是,”


    “我問你話,你好生答。”


    “是。”


    “敢扯謊糊弄我,我今兒就打死你。”


    “……是。”


    “正月十六那晚,你在司衣司麽?”


    輕聲一句,沐芽心裏咯噔一下,周圍的夜、暖暖的茶香忽然就冷了下來,該來的終於來了……


    “……不在。”


    “做什麽去了?”


    “看煙火。”


    “在哪兒?”


    “頤和軒。”


    “一個人?”


    “……不是。”


    “跟誰一道?”


    “……七殿下。”


    “你在哪兒?”


    嗯?低著頭的沐芽愣了一下,這怎麽又繞迴去了?而且明明覺得他是問這個,卻又覺得不是,猶猶豫豫道,“……頤和軒啊。”


    奕楓坐起身,單肘支在竹幾上,“我問的是,你當時在哪兒?”


    他的臉這麽近,那雙總是醉朦朦、看不清意圖的眼睛此刻這麽清澈,映著月光,看得沐芽心裏有些發毛,搜腸刮肚,依然不知道他在問什麽……


    “怎麽?自己當時在哪兒答不出?”


    “殿下……”


    “那好,我來幫你答:在人家懷裏,是不是?”


    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擠出來,可沐芽不知怎的,看著他的狠樣兒剛才那緊張得要死的心反倒放開了,眨巴眨巴眼睛,點點頭,“是。”


    “你是不是想死啊?”聽她乖乖地認下,他的語聲忽地乍!“知不知道通//奸是死罪啊?!”


    “通,通//奸??”


    死不悔改的小丫頭,她的聲兒竟然比他還大,“怎的成通//奸了??”


    “你都跟男人摟抱一起了,還敢狡辯??”奕楓氣得額頭的青筋撲撲地跳,這丫頭怎麽這麽不知羞恥??


    “殿下!”還以為是知道了她和哥哥說的那些穿越的鬼話,沐芽正在心裏哆哆嗦嗦地胡編亂造呢,一聽這話,小月牙兒一瞪底氣特別足,“我在浣衣司的時候被人欺負,偷跑出來是七殿下救的我,還給我他的棉襖取暖。起先我不知道他是殿下,一直以為他是侍衛哥哥,到處找他。後來知道是殿下,就怕了,可殿下不嫌棄我,還護著我,就一道悄悄說說話。正月十六那天,殿下一個人悶得慌,我就跑去跟他一起看煙火。天冷,我沒有鬥篷,殿下就給我取暖,怎的成通//奸了?又沒有親親!”


    奕楓起先聽著還得勁兒,最後一句過來臉騰地漲紅了,一巴掌拍過去,把那小腦袋狠狠地摁了下去,“不知羞的東西!!”看著那粉嫩嫩的唇瓣,奕楓隻覺得一股心火躥上來,指著她的小鼻頭罵,“還親親!你瞧你那小豆芽子樣兒,誰會看上你啊?誰願意親你啊?”


    沐芽被打得疼,眼睛裏冒了淚花兒,“是!沒人看得上我,那哪來的通//奸?”


    “可他是男人!你是女孩兒!貼那麽緊,人家備不住就要輕薄於你!”想起老七把她抱在懷中那柔情蜜意的樣子,奕楓恨得狠,“取暖,他不會脫下來給你穿麽?非要裹到懷裏去??都被人家抱了,還這麽傻!要不是我把你搶過來,不知要被他哄騙得怎樣了呢!還想著親親,被他親了就什麽都完了!!”


    越說越氣,奕楓一把將她拖起來,一巴掌拍了上去。


    屁//股好疼,沐芽眼睛裏的淚也被拍了下來,“你,你這算不算輕薄我啊……”


    “我這是打你呢,不算!”


    奕楓起身用力戳著她的腦門兒,“傻子!真真就是個小傻子!原先的機靈勁兒都是演給人瞧的麽??”


    “我,我隻當七殿下是哥哥呢……”


    “那是我哥!不是你哥!往後再敢往他跟前兒湊,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她哭了,眼淚吧嗒吧嗒掉,梨花顫顫帶著雨珠兒,奕楓低頭瞧著,那淚像澆在了心頭,一股火發出來,這些日子的憋悶都出去了,心暢快了很多,就看著她哭,哭吧,好好兒哭!不疼一疼,哪裏知道犯了多大的罪過!


    好半天,她哭累了,抽抽泣泣的,兩隻小揪揪顫顫巍巍。


    “迴房。”


    奕楓吩咐了一聲,把褂子搭在手臂上,提了劍,一身白衣,走得很瀟灑。


    沐芽抱了暖盅,磨磨蹭蹭地跟著。


    “明兒就到我房裏來伺候,莫再待在茶房了。”


    “嗯?”


    “看著些你吧,蠢成這樣!”


    他腰間的玉佩晃過宮燈下,亮亮的,沐芽沒吭聲,待走到院門口,輕聲叫了一聲,“殿下,”


    “嗯,”


    “正月十六……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是你該問的麽?!”


    橫豎都是你有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九一不小心撩歪了……orz


    謝謝親愛滴道,雷雷收到!


    ☆、春日花枝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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