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裴玨都是看在眼裏的,見殿中省之中卓有成效,旋即則將此舉措在朝中推行開來,連封筆儀前夕,都有巨貪大惡被揪了出來,關在刑部大牢之中。


    立在裴玨身邊看著呈上來的折子,其中不乏有狀告當朝大員貪腐之罪的折子,也不免抿了唇笑起來,用力的戳了戳裴玨的腦門:“我整治下麵的手段,你倒是學得快,不知道可問過我了?不告自取方為偷,主子爺這樣,可是讓天家沒臉。”


    裴玨一麵笑一麵摟著她坐在自己膝上:“好瑤瑤,咱們夫妻一體,難道還分什麽你我?你明著雖是整治殿中省之人,實則自然是給我提供一個法子整治朝中的巨貪大惡。如若不然,你那日也不必讓攸寧在我跟前說漏了嘴不是?”


    攸寧素來是個妥帖的,這麽些日子,裴玨深以為然,故此這樣妥帖的人,又怎會在他跟前說漏了嘴?必然是季瑤授意的。見她唇邊掛上笑容,裴玨饞得要命,托著她的下巴就要親上去,被他推了一把:“可不要鬧,好好看你的折子就是。旁的時候由得你鬧,我也懶怠和你分辯,現下可不行。軍國大事為重,我可不想得個妖後的名頭。”


    “誰敢這樣說你,朕誅他九族!”裴玨立時火了,他的瑤瑤,他都舍不得兇她半點,其他人怎能說她不好?


    他是從來不會對她自稱“朕”的,在她跟前,裴玨不是皇帝,隻是她的丈夫,灼華的父親,不是以君的身份,他們的身份是平等的。對於這一點,季瑤感念於心,對於裴玨的心意十分的看重,轉頭麵對麵坐在他懷裏,輕輕在他唇上點了點,見他還要繼續,忙掩住他的唇:“好了,怎的不知饜足起來?晚上我再陪你。”


    “好。”裴玨一口應了,“今日要行封筆儀,進了臘月,你要操勞宮中的事,難免也累了,我陪你出宮去走走吧?”


    “去哪裏走?”季瑤笑盈盈的摟了他的脖子,“我身上還戴著孝呢,況且你出宮也不安全。”


    “沒有什麽不安全的。”她的小臉近在咫尺,唿吸間還能聞見她的些許馨香味,裴玨有些心猿意馬,攬了她的腰貼近自己,“你想去哪裏走走?就咱們兩個,不帶灼華去。”


    “仔細那小丫頭長大了鬧你。”季瑤倚在他懷裏,“我倒是不想出去,裴璋那事才過去不久,指不定有餘黨,若是傷了你,你豈不是要我哭死?咱們就去瞧瞧柔姐兒吧,她出嫁之後,我還未曾見過她呢。”


    次日,問過三公主是否要同去,她隻說自己要守孝,也就不便一起去了。知道先帝這個父親在她心中意義非凡,裴玨也不勉強她,又問她是否想吃什麽糕點,得了答複,夫妻倆這才乘了馬車往宮外去了。因保證其安全,故此有一隊羽林衛打扮成護院護送。


    再過幾日就是除夕了,京中格外的熱鬧,幾乎全城傾城出動采辦年貨。沿途上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馬車之中很大,季瑤整個人躺在裴玨懷裏,背後緊緊貼著他緊致的腹肌:“我想吃糖葫蘆……”


    “想吃就吃吧。”將她往懷中拉了拉,吩咐伺候的人去買,裴玨笑盈盈的,“我說不帶灼華那小丫頭一塊吧。”


    聽他這話,季瑤轉頭橫了他一眼:“你真是親爹。”灼華年齡雖小,但是可機靈了,每次父皇和母後白天要做她不懂的事情時,就會把她和堂哥堂姐扔到皇奶奶那裏去。雖然每次裴玨和季瑤都會親自去接他們,然而每次這個時候,我們的裴灼華小朋友就會用霧蒙蒙的眼神控訴爹娘將她扔在皇奶奶那裏,小模樣似乎要哭了一般。


    指不定這次迴去,灼華又要泫然欲泣的小模樣了。


    拿了糖葫蘆美滋滋的吃著,季瑤大方的分了裴玨一個,繼續躺在他懷裏吃東西,裴玨自然是喜歡看她吃東西的,每每這個時候,都會覺得她可愛至極。季瑤吃得正歡,馬車卻忽然停住,她剛咬了一顆,那裹了糖衣的山楂差點滾下喉嚨眼,嚇得她忙吐了山楂。那樣大的山楂若是卡在喉嚨眼裏,隻怕命都得沒了,是以裴玨也格外重視,奪了季瑤手中沒吃完的糖葫蘆擱在一邊,一麵將她抱在懷裏,一麵道:“出了什麽岔子?”


    外麵的羽林衛都統道:“迴爺的話,有人攔車。”


    上次有人攔車,季瑤差點早產,這件事曆曆在目,季瑤對此嗤之以鼻,微微掀起車簾向外張望,見外麵一個衣衫破舊的中年人,伏在馬車之前,模樣並不像是訛人的:“大人,這位大人,求大人為小民伸冤。”


    裴玨眉頭微微蹙起,一時並未答話,羽林衛都統道:“老人家,要伸冤還是去京兆府或者是大理寺,這樣攔路喊冤,未免是投錯了門路。”


    那中年人膝行幾步:“求大人,替我將狀紙呈給當今陛下,小民有狀告之人。”


    此時臨近年關,街上本就人來人往,被這樣堵了馬車,通行自然成了問題。其中已然有人高聲叫起來:“又是這老瘋子!這半月在京中,見了達官貴人的車就攔,吵著要見當今聖上。呸!老匹夫,聖上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更有人叫道:“原本人就多,這些日子隻要這老瘋子出現,路都給全攔了,你讓是不讓?難道要這樣堵在這裏遲遲不動麽?”


    原本好好兒的,有攔路告狀之人就夠匪夷所思了,更不說聽別人話中之意,這中年人攔路之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季瑤轉頭看向裴玨:“什麽事非要告禦狀?”


    “不知。”裴玨也是滿腹狐疑,掀開車簾看了看外麵的人,見那中年人眼淚縱橫的樣子,也不像是唬人的,一時更是沉默了。中年人似乎並沒有聽到圍觀群眾的聲音,哭叫道:“求大人替我將狀紙呈給當今陛下,小民有要事要向陛下稟報,求大人為小民做主。”他一麵說,一麵衝著馬車磕起頭來。那聲音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之中也這樣的刺耳。


    “老匹夫,你有完沒完!”他磕頭磕了幾次,又被憤憤的百姓衝上來推倒了,“你每日這樣的胡鬧,害得我們連走路都沒法好好走,還不趕緊滾開,擋路做什麽?”


    眼見要發生推搡事件,裴玨眉頭一蹙,道:“去收了他的狀紙。”


    羽林衛都統低聲道:“陛下……”


    “無礙,既然並非第一次了,權且信他確實有難言之隱。”裴玨同樣低聲迴答,“明君應當廣開言路,更不說此人似乎是有冤情要訴。”


    羽林衛都統正要去,季瑤又囑咐道:“你拿了之後,暫且保管,容我喚了太醫院正來查看,確認上麵沒有淬什麽東西之後再給陛下。”又對裴玨一笑,“咱們多幾個心眼也好。”


    喝止住推搡之人,羽林衛都統扶了中年人起身,又收了他的狀紙:“你隻管等候消息就是,你家住何處,若是陛下有意為你平反,該去哪裏尋你?”


    “多謝大人……”中年人方才給重重的推倒在地,臉上還有一塊淤青,“狀紙上寫有小民的住處,煩請大人呈給陛下……”說至此,他又急切的看著馬車,“敢問大人官居幾品,可能麵見聖上?”


    季瑤不免好笑,說這人小心謹慎,連自己的地址都不敢當著這樣多人的麵說出來,偏偏連求助的人是什麽身份都不知道就貿然求助,實在是好笑。羽林衛都統身為皇帝的親衛將領,應變能力當然出眾,不動聲色就將這鍋甩給李雲昶了:“我家爺是慎國公世子。”


    誰知那中年人大喜過望,輕聲道:“哦,是當今陛下的伴讀……”他說到這裏,又不再說話,向馬車深深一揖,“多謝大人了。”忙分開人群,去了。


    不少人低聲斥罵這人,羽林衛都統則將此事盡數告知了裴玨和季瑤。季瑤不免生疑——一個尋常的告狀之人,怎會知道裴玨的伴讀是李雲昶?如此未免匪夷所思了些。


    奈何想不出什麽頭緒,季瑤也不敢貿然去碰那狀紙,以免上麵淬了毒,讓自己深受其害。“去太醫院請院正往慎國公府去,就說本宮有要事想請教他。”


    □□(二)


    帝後親至臣子家中,原本就是紆尊降貴的做法,慎國公府上下盡數戒嚴了,連府上的下人都不許隨意走動,端茶遞水這樣的事更是由主子們來完成的。慎國公迎了裴玨和季瑤到花園之中,又喚了人來陪。


    因如今已然行了封筆儀,故此李雲昶自然也是在家休養,聽說裴玨來了,忙迎了出來。向兩人施了禮,他才笑道:“阿玨好生不厚道,要來府上也不肯事先告知我一聲兒,難道這些日子你想著要罰貪腐之臣,還要紆尊降貴來查我?”


    “查你才沒意趣,你那些瞞神弄鬼的事,有幾件朕不知道的?譬如你往日那些通房?”裴玨低聲道,呷了一口茶,又盈盈望向他,“柔姐兒呢?”


    聽他提到霍柔悠,李雲昶孟浪的神色頓時斂了下去,笑道:“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阿玨還記著做什麽?如今我可如你一樣,隻有嫡妻一個。那起子庶子庶女,愈想愈沒有意趣,還不如和柔兒多生幾個要緊。”


    “哎呀,你這人嘴上又沒有把門的了。”身後傳來霍柔悠臊了的聲音,她一身鐵鏽紅鬥篷,梳了個元寶髻,小臉臊得緋紅,“誰要跟你多生幾個……”


    身邊的李芷萱也附和道:“就是,嫂子才不會跟你多生幾個呢。”又上前給帝後見禮,和霍柔悠一邊一個將季瑤簇擁住,後者也是笑起來:“你都叫柔姐兒嫂子了,難道她還能跟別人多生幾個孩子?”見李芷萱也臊起來,季瑤笑道:“柔姐兒與我說,這孟浪鬼這些日子有沒有欺辱你,告訴我,讓我給你做主。”


    霍柔悠小臉一紅:“姨媽又拿我取笑,他哪裏敢欺負我……”


    李雲昶也接話道:“嫂夫人也太信不過我,我怎舍得欺負柔兒?”這可是他向霍文鍾表決心表了快一年才娶到的寶貝,別說欺負霍柔悠,他恨不能將霍柔悠藏起來不讓任何人見到,就讓他一人瞧見……


    “你叫誰嫂夫人呢?”季瑤狡黠一笑,“你媳婦叫我姨媽,你叫我嫂夫人,平白無故,我就被你帶矮了一輩下去,難道我是好欺辱的?今日不將這家禮給做全乎了,來日隻許你行國禮,正兒八經的叫我皇後娘娘才使得。”


    見她誠心整治李雲昶,裴玨默默不語,望了李雲昶一眼,掛上淡淡的嘲笑。和裴玨親如手足,李雲昶若還不知這樣的神色什麽意思,那可就白瞎一起長大的情誼了。躬身向季瑤和裴玨行了一禮:“是,姨媽說的是,敢問姨媽和姨爹要吃什麽茶點,外甥女婿也好吩咐下去,別怠慢了姨媽姨爹。”


    在家裏見慣了自家哥哥當霸王,如今見他吃癟,李芷萱笑得直拍手:“該!叫你跟我耍霸王!”又被季瑤拉住問了幾句,說是和哪家的小子訂了親,如今正待嫁,季瑤讓人記下她出嫁的時候,方便到時候給她添妝,也算是給她做臉。


    眾人正在笑,那頭又有人來說太醫院正來了,忙讓人將其請進來,季瑤示意羽林衛都統將今日從中年人手上接到的狀紙給他:“這是今日我和陛下在路上遇上的一人呈上來的狀紙,說是要呈給陛下的,隻是又怕上麵淬了毒,故此也不敢貿然打開,還請院正看上一看,確認是否淬過毒。”


    太醫院正接在手中,放在鼻子下麵嗅了嗅,又展開來對著太陽查看,這才將其還給了羽林衛都統:“迴皇後的話,這狀紙並無什麽不妥之處,也沒有淬過毒的痕跡,想來那人並非心存歹意想要行刺。”


    季瑤這才放下心來,謝過太醫院正,轉頭輕輕的看著裴玨:“這樣你再看看上麵寫了什麽吧。我倒是好奇,什麽人定要攔住官僚的馬車,求將狀紙呈給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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