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這幾日稍微有些不舒服,裴玨素來疼她,故此便日日進宮看望。今日聽說長平侯進宮來了,也就先離開,誰知道剛出來便聽見這樣狂妄的話。敢在他未來老泰山跟前大放厥詞,也該問問他的意思。懷著這樣的心態,裴玨立馬讓人將她拎下來了。


    被緊緊押在地上,少女臉色蒼白,止不住的發抖:“晉王殿下……”


    裴玨冷冷的瞧著她,又靜靜的看著和三公主年歲相仿的少女從城樓上下來,她衣著十分華貴,模樣生得比三公主更出眾,隻是微微揚起的眼角鋒芒畢露:“四哥連這點麵子都不給妹妹?當著外臣的麵便綁了妹妹的侍女,叫妹妹臉上怎麽過得去?”


    來人是鬱貴妃所出二公主,素來是得寵。今日也不知什麽緣故,竟然不喝止住自己的丫鬟。


    裴玨冷笑道:“縱容侍女在外臣跟前大放厥詞,還想要臉麵?你的臉倒是保住了,整個天家都沒臉了。”又冷冷的瞧著被押在地上的侍女,“還不與人賠罪?”


    那侍女梗著脖子不肯道歉,又滿臉希冀的看著二公主,後者笑得十分開朗,指著王修說:“誒,我還不曾讓你賠我的團扇,你還敢讓我的丫鬟給你道歉?”又踢了踢那丫頭,“讓你賠罪你就賠罪,別跌了我的份,我一個眼錯不見,你竟然鬧出這樣的事來。”


    見自家主子忽然改了口,侍女也是氣苦,但又不能拂了二公主的麵子,哭道:“是我的不是,衝撞了這位爺,還請這位爺寬恕……”


    見她心不甘情不願,王修也隻當做沒有聽到,王懷之則拱手道:“是小犬的不是,衝撞了二公主。”又對王修道,“還不給二公主賠罪,天家的侍女也是你能招惹的?”


    王修微微一笑,先向二公主做了個揖,這才看著那侍女,眉眼間淨是在軍中練就的肅殺之意:“臣不敢招惹天家的人,隻是今日教訓的不是人,是狗而已,二公主賢良淑靜,更是帝姬之尊,還是莫要為了這等刁奴落個管束不力的名聲。”


    二公主一雙丹鳳眼斜斜揚起,饒有趣味的看著王修:“你這話,倒像是為了我好似的。”


    裴玨無意聽二公主在此處耍嬌憨,冷聲吩咐道:“拉下去打二十板子,送到慎刑司去,不過一介奴才,便敢衝撞朝中大員,誰給你的臉麵。”


    眼看侍衛們要上前抓人,二公主盈盈笑道:“四哥未免太不給妹妹麵子了,且不說四哥已然分府,在宮中也不過做客的情分,光是我身邊的侍女,也沒有你懲處的道理。是當我死了麽?或是要我去母後跟前分辯。”


    裴玨微微蹙眉,知道她端出皇後來壓自己,心中愈發的不以為意起來,轉頭道:“還不帶下去,要本王親自動手不成?”


    二公主是皇女,不能得罪,然而下令的是有實權的親王,孰輕孰重高下立判,眾侍衛忙上前將那侍女拉了下去。裴玨也不理鼻子都快氣歪的二公主,下馬對長平侯等人施禮道:“季閣老,二位王將軍,失禮了。”


    眾人哪裏敢受這個禮,忙還施一禮。二公主被全然無視,恨得要死卻也不能在外臣跟前太過失禮,當下哼了哼,轉身便要走。


    裴玨沉吟片刻,低聲道:“季閣老,可否借一步說話?”


    長平侯起先一愣,也並不知裴玨要同自己說什麽,然而也是頷首稱是:“聽憑殿下之意。”


    稍微放鬆了些,裴玨翻身上馬,請長平侯往晉王府去,並同王懷之父子二人致歉後,這才走了。


    而另一頭,二公主迴了城樓之上的觀星台,靜靜的瞧著王懷之父子上轎離去,問道:“這王將軍父子二人,到底是什麽人?”


    “婢子不知,隻是聽說河南道大都督迴京了,怕就是這位王將軍吧。”


    二公主挑著眉頭笑起來,又深深的瞧了一眼王修乘的轎子:“這人……看來倒是十分的不錯。”


    *


    長平侯一路跟著裴玨去了晉王府,雖說他也是混跡朝堂多年的老油條了,但當看到裴玨親自為自己倒茶之時,也是不淡定了,忙起身要推辭,被裴玨攔住:“閣老不必如此,今日晚輩請閣老來寒舍,是想與閣老談談……”


    聽他連“晚輩”都出來了,長平侯除了惶恐二字之外,幾乎找不到別的詞能形容現在的心情,縱然心中隱隱覺得恐怕跟自家那和天家關係甚好的小女兒有關,拱手施禮道:“殿下請說,但凡臣能做到,必然為殿下斡旋。”


    裴玨含笑,他大部分時候雖是冷麵,但卻有禮,此刻含笑的樣子,渾然如美玉般溫良:“這話說來,縱使難以啟齒,隻是卻也不得不說。我年歲愈長,父皇母後亦操心我的婚事。隻是閣老興許也知道,我是個怪癖的。京中貴女之中如何傳我我未必不知,隻是從不肯放在心上。到了如今,也唯獨有一人令晚輩生了心思想護佑一世。”


    長平侯又不是傻子,裴玨言辭間紆尊降貴自稱晚輩,還跟臣子說這話,說那人不是他家閨女也沒人信了。但是該裝糊塗的時候當然得裝糊塗,長平侯隻是麵露微笑,繼續裝不懂讓裴玨說下去。後者見他不說話,深深的吸了口氣,臉上還是露出了幾分尷尬的紅暈來:“這話許是唐突,隻是我心中,的確是認定了三姑娘,想求取她為王妃。”


    “不知殿下為何不請皇後娘娘為殿下提起此事,小女總是在內院之中,由夫人料理,隻怕也更好。”長平侯很明白裴玨的意思,又尋思了一陣,自家三丫頭的確和天家玩得太好了,想想三公主那些日子的示好,說是在幫哥哥討好未來嫂子也不為過吧?


    裴玨默然:“話雖如此,但若是母後來說,豈非是晚輩仗著天家之威逼迫侯府?況尊夫人不喜晚輩緣由,正是因為晚輩姓裴。”


    這倒是,良玉從不願自家孩子和天家結親。長平侯微微頷首,裴玨與褚樂康兩人都是極好,但站在男人的角度而言,長平侯自然更為希望女兒能夠嫁入天家,那是無比的榮耀,更是能護佑家族繼續繁榮昌盛的法子。


    然而天家也並非全然的良配,好歹三宮六院這話是出自天家的。長平侯的內心鬥爭有些許激烈,季家不需要賣女兒來換什麽,但裴玨肯說這話,必然是對季瑤真心,可是天家可能會受的委屈便比世家多多了……


    見他遲遲不語,裴玨也是起身施禮道:“原是晚輩唐突了……”


    長平侯隻搖頭:“殿下多慮了,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瑤兒自小及大便是十分有主意,實則臣與內子並不能左右她的意思。殿下今日的話,容臣與內子迴去商議一二。”


    裴玨深深一拜:“多謝閣老,煩請閣老為晚輩私事費心。”


    “算不得殿下的私事,卻是和季家也息息相關。”長平侯深深一歎,旋即起身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裴玨也是長長一歎。他並不認為自己輸給褚樂康,但褚樂康比他強的地方便在於羅氏喜歡他,自己雖和季瑤兩情相悅,卻也不能讓季瑤拂逆母親的意思,故此他隻能將這件事透露一些給季家。


    隻是雖說言辭懇切,但他還有話沒有說出口——他不願承受沒有季瑤的日子,若褚樂康真能夠娶到季瑤,他定會料理了褚樂康,將她搶迴來……


    你到底嫁誰


    待長平侯迴了侯府,一片其樂融融的光景,因季珊守孝,故此不能出席宴席,羅氏叫人揀了幾樣清淡的小菜給她送去,這才攜了姑太太入席,老太太今日想攛掇姑太太給自己長臉未果,也推說精神不好不去。


    宴罷後,長平侯則與羅氏一同安置去了,將今日的事娓娓說與羅氏聽,這才歎道:“如今晉王已然開了這個口,咱們這些做臣子的又該如何是好?”


    眼見丈夫為難的神色,羅氏同樣麵色戚戚:“老爺不知道,今日羅家來了人,說是褚老夫人托羅家向瑤兒提親呢。咱們季家的女兒個個都是有主意的,瑤兒比她姐姐還要靈醒幾分……”


    長平侯長歎道:“褚家已然著人來提親了,晉王也拘了我去道明真心。現下兩邊人竟然撞在一處了,晉王是親王,如何能夠得罪,隻是褚家也不是能夠開罪的。”


    羅氏靜默不語,並非是她瞧不上裴玨,相反她知道,以裴玨如今的年歲來說,實在算是年輕有為,公務上絕對找不到半點漏子,便是端王裴璋在這個年歲都做不到這樣好,更是個潔身自好的,身邊連一個侍妾都不曾有。但裴玨千好萬好,唯獨壞在他是天家的兒子。天家的確顯赫,卻也有世家都無法承受到的壓力。


    羅氏並不想女兒嫁進天家,去承受這一份壓力。她寧肯將季瑤低嫁一些,也好在來日需要的時候,有娘家撐腰。


    但現在可好,裴玨向長平侯說的話與提親何異?偏偏褚家也命人來提親了,兩個撞在一起……以羅氏的想法,褚樂康是最好的人選,安定侯府雖有勢,但無名,正好可以借助長平侯府百年世家的名聲不說,褚家人口單一,並沒有兄弟爭權奪勢而來的問題。


    更要緊的是,雖說長平侯並未納妾,但到底大楚還是講究女人三從四德的,今日裴玨喜歡季瑤,若是哪一日不喜歡了,將她冷在王府裏,留個王妃的虛名,做臣子的就算是知道自家姑娘受了委屈又能如何?


    這樣想著,羅氏的眼角突突直跳,又望向了長平侯:“老爺的意思呢?”


    “晉王殿下今日既然肯對我說這話,想必對瑤兒也是真心。”見愛妻臉色暗沉,忙改了口,“隻是這事,咱們說了也不算,若是瑤兒不願,隻怕咱們也沒人能勉強她。”


    羅氏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裴玨和季瑤之間的關係,就算是她沒能親眼瞧見也明白個七七八八,季瑤怕也是喜歡裴玨的。念及此,她沉沉道:“兩邊都先不要給答複,過幾日讓玥兒迴來露個臉吧,讓她們姐倆好好去嘀咕嘀咕,也好勸一勸。”


    *


    季瑤根本就不知道父母說了什麽,都到了第二日,才知道褚家向自己提親了,又是一番避而不談,隻陪著姑太太和陸琳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寵後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薄幸歡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薄幸歡顏並收藏寵後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