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政亮盯著夏小喬看了一會兒,才扯動嘴角,虛弱的笑了笑:“真沒想到,屈某人窮途末路之時,前來雪中送炭的,竟是夏姑娘。”


    老者見屈政亮果然認得來人,立即把藥丸倒了出來,“啟明,既然真是舊識,你先把藥吃了,有話待會兒再說。”


    “不急。”屈政亮緩緩搖頭,“無功不受祿,夏姑娘必有話說。”


    夏小喬並不客氣,直接說道:“屈丞相病勢沉重,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桃園寨張大海好心進京來知會各位有關傅一平的消息,卻無端被府上高手姚鎮山所殺,而且您手下兵將如今正將桃園寨團團圍住,說是要‘接’梅神醫來給您看病。我雖不是桃園寨中人,卻實在看不過這等兩麵三刀、背信棄義之事,便自告奮勇來問問這是不是您本人的意思,又聽說您毒入肺腑,怕您支撐不住,這才將師門秘藥送給您。您隻管先服下,我且有話要說呢。”


    屈政亮神情平靜:“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他話音方落,榻上那人就飄身下地,倒了一杯清水送到老者手裏,屈政亮用清水送服了藥丸,老者又給他輸了一陣真氣,助藥力發散。


    如此過了約一炷香時間,屈政亮的臉色終於有了些光彩,目光也寧定了許多,老者取了枕頭給他墊在身後,讓他半坐著,就起身出去了。


    “夏姑娘請坐。”屈政亮指指圓凳。


    夏小喬看看站在床邊的持劍之人,大大方方的過去坐下,就聽屈政亮說:“原該奉茶的,怕姑娘不能放心喝,隻得失禮了。”


    夏小喬沒想到他如此直接,倒愣了一下,一時無話可答。


    “夏姑娘想說什麽,直說吧。”


    夏小喬心中本來準備了無數的話要說,有指責有質疑,但此刻被屈政亮當麵詢問,一時竟不知該先說哪句,隻得接著前麵的話問:“我剛剛說的兩件事,是丞相您的意思嗎?”


    屈政亮道:“我確有請梅神醫診病之意,也交代過下屬,至於他們怎麽去辦,一向由得他們自己做主,我隻要他們能把事辦成即可,所以姑娘想興師問罪,找我就對了。”


    這位手握軍政大權、兩度逼宮的權相此刻稱得上是奄奄一息,他皮膚鬆弛、顴骨突出,嘴唇幹燥起皮,唿吸聲幾乎要響過說話聲,任誰都看得出來,此人一隻腳已經邁進了棺材。可當他這幾句話講出來,又讓人一瞬間覺著這個垂死之人仍是氣魄萬千、威勢不減。


    “興師問罪我可不敢。”夏小喬被他這種態度激得心中一凜,不由坐的更端正了一些,神情也愈加冷肅,“隻是有幾句話不吐不快。上次我見屈丞相之時,您自稱是讀書人,既是讀書人,想必知道的道理比我這個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小丫頭要多得多。”


    屈政亮並沒有接話,隻看著夏小喬,等她繼續說。


    “您中毒已深,名醫應已見了不少,又博覽群書,不可能不知道醫者醫病不醫命,就算桃園寨的梅爺爺真是那位傳說中的梅神醫,他也隻是神醫,不是神仙。如此大動幹戈、背棄盟約,隻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言,屈丞相此舉,倒很有秦皇漢武的風範了。”


    屈政亮何等人也,夏小喬這樣含蓄的諷刺,他完全不痛不癢,反而問夏小喬:“夏姑娘看來讀書也不少,隻是有些時候,讀來的,終不如親身經曆,‘壯誌未酬身先死’,如何甘心?”


    夏小喬心中的憤怒一下子翻湧上來:“這麽說來,屈丞相果真是把自己性命看得重逾千鈞、卻把旁人視如草芥了?!”


    也許是這一瞬間她心中湧現殺意,不由自主釋放了殺氣出來,那個守在床邊的人立刻跨前一步,手中長劍向前斜伸,已是對敵姿態。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夏小喬並沒理會持劍之人,迴頭看了一眼,見剛剛出去的老者端了一碗熱氣騰騰、散發香味的粥進來。


    “先吃點東西墊一墊。”老者像是根本沒察覺房內氣氛不對,徑自走過去到床邊坐下,將粥碗送到了屈政亮手上。


    屈政亮接過去,慢吞吞的吃了兩口,才說:“人命與人命本就不同。就是在你夏姑娘眼裏,我的命與他也不是同等價值吧?”他說著指指持劍擋在身前的人。


    有那老者進來打岔,夏小喬已經冷靜下來,既然這一切就是屈政亮的意思,再做這等口舌之爭已沒有必要,她直接問:“要怎麽樣,屈丞相才肯放過桃園寨?”


    “我並沒有想把桃園寨怎麽樣,自始至終,我隻想求醫而已。”


    “梅爺爺雖通醫術,卻並沒有得過什麽《自然經》,他早年倒是得到一本傳說是華佗遺作的《青囊經》,但後來被證實是偽作。所以就算梅爺爺到此,也一樣是愛莫能助。”夏小喬幹脆說了實話。


    屈政亮與那老者對視了一眼,又低頭喝粥,那老者就問:“這麽說,你口中的‘梅爺爺’就是梅定賢本人?”


    夏小喬有些遲疑,不確定這個該不該承認,屈政亮卻從旁一笑:“你以為,僅憑江湖傳言就值得我安排屬下花費時間精力去找梅神醫?實不相瞞,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經大致查出了這幾個老人瑞的身份。神醫梅定賢,字元化,江湖人稱‘勝扁鵲’,乃文山梅氏之後,梅家世代行醫,梅定賢的父兄都曾在宮中任太醫,便是如今,也有他重孫輩的梅氏子弟在宮中任職。”


    這話一說,夏小喬大為吃驚,屈政亮卻說的有些累了,又繼續喝粥,此時門外又有人求見,那老者替屈政亮說道:“進來。”


    一個身穿青衣的中年文士緩步進來,先向屈政亮施了一禮,接著說道:“丞相,宮中出了點事,皇上駕崩了,應是被那傅一平所殺,他逃去了北苑,喻副統領已帶人前去捉拿。”


    屈政亮麵上毫無變化,隻瞥了夏小喬一眼,吩咐道:“先整肅宮禁,封鎖消息。”


    中年文士麵露難色:“賊子狡詐,已將此事高聲宣揚出來,陳、韓、張幾家府邸都有異動,不過屬下等已傳令全城戒嚴,各坊門也已關閉,一時應不會有什麽事。”


    “這倒是一步好棋。”屈政亮聽著竟露出一絲笑意來,“我記得,夏姑娘似乎與傅一平是舊識。”


    夏小喬才不會傻傻承認:“屈丞相似乎誤會了,傅一平此人狼子野心,與我實非同道中人,自上次在潁川之後,我再未見過他。”


    屈政亮也沒有糾纏這事,對那中年文士說:“些許小事,你們自能料理。正好你來了,不如你替我給夏姑娘說一說那六老的底細。梅神醫就不用了,我已經說過了。”


    中年文士領命,側過身站著,向夏小喬說道:“梅定賢有五位老友,其中交情最深者為葛盡忠,葛盡忠原是將作監大匠,世代匠戶出身,後獲罪入獄,假死逃脫,一家人改名換姓潛逃至東京。他們在東京的鄰居有一花匠叫童聞喜,擅培育各類名種,在東京小有名氣,童聞喜有個屢試不第的外甥叫賀酩,這二人也與梅、葛二位交情不淺。”


    原來葛爺爺原名不是葛中,是葛盡忠啊,花爺爺竟是姓童嗎?屈政亮將一切打聽的這麽清楚,難道真的不是為了傳說中的道家寶典?可除此之外,又能為了什麽呢?


    “其餘兩位都是江湖人士,一位大概是幾十年前叱吒風雲的天山劍魔穆飄萍,另一位應是魯班後人公輸覃,他在江湖中沒什麽名氣,但他父親天工居士卻是有名的鑄劍師,據說天工居士就是死於穆飄萍之手。”


    他雖然講到每個人時都是寥寥幾句,卻全都能與夏小喬知道的對上號,顯然是真的調查清楚了。


    屈政亮等中年文士講完,就擺了擺手,說:“你去傳話,請桃園寨關大當家來見我。”


    中年文士躬身告退,屈政亮看向夏小喬:“希望還來得及。”


    夏小喬不接這話,另問道:“丞相不是為了傳言中的道家寶典,又是為了什麽如此大動幹戈?”


    “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六位老人,出身、所長、愛好都截然不同,但他們卻彼此交好,還一起活過了百歲。梅、葛、童三位,更是已近一百二十歲,這是一句巧合就能說得過去的事嗎?”


    原來如此!夏小喬恍然大悟,屈政亮既然打聽清楚了幾位老人來曆,自然也就能算出他們大概年歲,這一算出來不要緊,六位老人家交好不稀奇,交好的六位老人家一起活成了人瑞,還不稀奇嗎?何況梅爺爺有神醫的名頭,江湖中傳奇事跡也多,屈政亮一定是疑心梅爺爺有什麽長生不老的秘藥或秘術,所以才非得要把梅爺爺請來,當麵問清楚!


    想通此節,夏小喬不由失笑:“丞相大人也有自作聰明的時候啊。世上是有長壽秘術不錯,都不用問梅爺爺,我就知道一法,我師門所傳內功心法,隻要天資聰穎,再有幾十年勤修苦練,自然可活到百二十歲。但屈丞相你如今是毒入肺腑,我方才所獻之解毒丸,雖不敢說解百毒,卻也頗有奇效,這一點,這位老人家應該清楚。可再好的藥物,也得用對時機,我說一句實話您或許不愛聽,以您現在的境況,想多續兩月性命不難,但想要更多,除非是大羅金仙現世,否則無法可救!”


    如此直白而不留情麵的話一講出,饒是處變不驚的屈政亮也不由勃然變色。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陪小侄女玩了,好不容易趁著她睡覺寫這一章,明天估計更不了了


    後天我要出遠門,估計最快也得21號才能更新,大家等有更新通知再來看吧


    麽麽噠~


    ☆、晉江vip


    屈政亮並非愚昧無知的村夫, 年少讀史時何嚐沒有嗤笑過秦皇漢武都是一代有為帝王, 竟堪不破生死,去追求什麽虛無縹緲的長生不老之術!他是儒生, 自來對道家黃老之術沒什麽興趣,孔聖人說:“未知生,焉知死。”活著時能立一番功業, 死後名垂青史, 自然不朽,何須追求什麽長生不老?


    然而當他迴京途中遇刺中毒,多番延醫問藥卻未能解體內劇毒, 這一生幾乎走到盡頭之時,他卻忽然有些明白秦皇漢武的心情了。屈政亮並非奢求長生不老,可功業未成、德業未竟,他怎能甘心就此死去?


    叛亂才剛剛平定, 尚須休養生息、安民撫民,朝中卻不平靜,政敵們虎視眈眈, 宮中那位皇帝雖有些才幹,卻心智不堅、容易受人蠱惑, 身邊奸佞之輩又層出不窮,更不用提藩鎮坐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勢。


    若是他這時就死了, 隻怕辛苦十數年的基業都將付諸東流,轉瞬之間就會被那些無能又攬權之輩葬送。天下重又大亂,必然又是一番血雨腥風, 不知多少人家會妻離子散,也不知要多少年神州大地才能恢複元氣。而他自己,文能在朝為相,武能外平叛逆,本可與諸葛比肩,卻死於政治鬥爭,身後還不知會被那些小人潑多少髒水……。


    真是怎麽想都不甘心!


    既然不甘心,自然要爭一爭,不管是誰,老天也好,命也好,其他的什麽人也好,隻要能讓他爭來十年二十年、不、哪怕七年八年都行!


    下定決心的屈政亮,是沒有人可以動搖的,而且他身邊也沒人會勸他認命赴死,所有人都盼著他能活下來,帶領他們建立不世功業。到這個時候,就沒人管什麽道家還是儒家了,哪怕是佛門清淨地都要去擾一擾,何況區區一個桃園寨?


    梅神醫,醫術高明又長壽若此,會成為屈政亮的救命稻草也就順理成章了。人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哪怕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都得去試一試。


    沒人會像夏小喬這樣冷酷無情的當麵宣稱你屈丞相就是死定了,所以饒是屈政亮這樣的人也不由麵上變色、心中惱怒,旁邊持劍護衛見了他的麵色,再次擺出攻擊姿態,並終於出聲詢問:“丞相?”


    屈政亮目光冰冷的凝視著夏小喬,見她毫無退縮之意,明眸中還閃著諷刺之意,反倒冷靜下來,向著那護衛擺擺手,對夏小喬笑道:“說起姑娘的師門,我一直很好奇,啟盛曾提到過,說你和令表弟二人是被道門高手帶走的,但姑娘所提到的紫霞峰還有令師之名,卻沒人聽說過,豈不怪哉?”


    “這也沒什麽奇怪的,世間隱士高人不知凡幾,若提起來就有人知道,又算得什麽隱士?”


    夏小喬說的理所當然,一直旁聽的老者卻搖頭道:“隱士或者不為人知,但名山大川卻絕無可能籍籍無名。不知紫霞峰在哪座山中?峰高幾許,生長了什麽樹木,飛禽走獸都有哪幾種,氣候是冷是暖,幾月下雨幾月下雪,姑娘平常所用食物又都是什麽?”


    這老頭兒夠刁鑽的!夏小喬見不能再跟對方糾纏下去,便不答老者的話,直接問屈政亮:“我此來不是為了話家常的,屈丞相不如給我個痛快話,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桃園寨?”


    屈政亮微笑道:“隻要梅神醫到我府中,我自然不會對桃園寨不利。”


    “如果梅神醫說他愛莫能助呢?”夏小喬進一步追問。


    屈政亮沒有急著迴答,室內陷入一片靜默,外麵的人聲腳步聲便清晰傳入諸人耳中。有人腳步輕快的上了樓,一路疾行至這間屋子外麵,低聲衝著裏麵稟道:“丞相可醒了?”


    “是格非麽?進來。”屈政亮提高音量應道。


    門立刻打開,來人大踏步走了進來,先環顧一周,與夏小喬看過去的目光撞個正著。夏小喬見來人一身紫灰衣袍,身量高挑、氣質殊異,頗似一柄開了刃的寶劍,正泛著殺氣騰騰的寒光——正是與她有過一麵之緣的現大內侍衛副統領喻格非。


    “宮中怎樣了?”屈政亮一見喻格非就問。


    喻格非抱拳迴道:“屬下失職,讓那傅一平逃了,不過屬下已派人繼續追蹤,他逃不了多遠。倒是桃園寨那幾位兄弟,不知何故,竟暗中相幫逆賊,似乎與那傅一平有所勾結、謀害皇上。”


    他們竟然反過來給桃園寨扣上了弑君的帽子!夏小喬皺著眉正猶豫要不要開口,哪知喻格非接著又說出更讓她大驚失色的話來,“關慕羽大當家不肯承認此事,反而質問屬下為何派人殺了他的兄弟張大海,屬下對此事絲毫不知,他卻不肯相信,非要求見丞相,當麵分說。”


    屈政亮顯然也有些意外,但臉上的笑意卻深了一些,他看一眼夏小喬,笑問:“關慕羽現在何處?”


    “就在樓下候著。”喻格非也用眼角餘光瞄著夏小喬,防她暴起傷人,“還有一事,謝老爺不見了,想是有人趁府中起火,偷偷擄走了謝老爺,屬下已經命人前去追查,隻不知,此事該不該知會謝指揮使。”


    屈政亮對此事倒是平靜以對,似乎早已料到,他輕輕點頭,迴道:“叫啟盛也過來見見吧。你先去請關慕羽來。”


    喻格非應了一聲就退出去叫人,屈政亮轉頭看向夏小喬:“看來姑娘也沒料到關慕羽竟然不肯走,還堅持要來見我。”


    他語氣肯定,夏小喬不否認也沒承認,隻說:“沒人會相信桃園寨有弑君之意,哪怕有人信了,也隻會以為桃園寨是做了你屈丞相的刀。”


    “那又如何?既做了我的刀,還不是由著我用?”屈政亮歎了口氣,“我倒是不明白姑娘為何如此?你既是道門弟子,學的又是道家功法,當知清靜無為的道理,為何要一次次親身涉入這些爭鬥?我聽說,令表弟的先祖是個有名的劍俠,後來被仙人收入門下,從此再不曾歸家,你既然也是投入此門,為何倒要下山來管世俗之事?不怕有礙修行?”


    夏小喬隻答了四個字:“人各有誌。”


    話音落地,喻格非也帶著關慕羽迴來了,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來,走在前麵的關慕羽先看一眼夏小喬,見她平安無事,似乎鬆了口氣,接著轉頭向屈政亮抱拳為禮,說道:“丞相今日氣色好得多了。”


    屈政亮指了圓凳讓關慕羽坐,接著迴道:“這倒要多謝夏姑娘,是她送了一粒解毒丸來,我才得以清醒視事。你來的倒是正好,宮中到底出了何事?皇上怎會突然駕崩?格非怎麽說你們與傅一平有關?”


    關慕羽會選擇迴來見屈政亮,就是為了把話說個清楚明白,為桃園寨和張大海討一個公道,同時不讓夏小喬因桃園寨而有所損傷。他是一寨之主,當初投靠屈政亮也是他做的主,這後果自然該當他親自承擔,怎能棄仗義出手的朋友於險地,而自己先逃脫?


    所以他也不跟屈政亮繞圈子,直接說道:“此中詳情,慕羽稍後便會說明。”說完他轉頭麵向夏小喬,“夏姑娘,事關重大,且與姑娘無涉,請你迴避吧。”同時還對夏小喬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離開這裏。


    別說夏小喬不放心不想走,此時此刻,就是屈政亮也不可能放夏小喬就這麽走了,他立刻插嘴道:“這有什麽好迴避的?夏姑娘知道的事情,隻怕比我還多呢。慕羽有話直說便是。”


    “是啊,來都來了,倒也不急著走,大當家有話便直說吧。”


    關慕羽皺眉看著一動不動的夏小喬,夏小喬更想皺眉問他一句“幹嘛不走”,兩人對視片刻,誰都沒有退縮之意,關慕羽無法,隻得迴身麵向屈政亮,說道:“是我等無能,不知甘露殿中另有密道,讓那傅一平脫身出來,殺了皇帝、易容代之。直到今日,慕羽才偶然間發現破綻,傅一平見事情敗露,拚死一搏逃了出去,我帶著兄弟們追拿之時,卻發現他另有同黨援助,逃去了北苑。我與兄弟們皆是全力追拿,實在不知喻副統領因何汙蔑我等與傅一平勾結。”


    他講話時義正詞嚴,神色也極其端正,就連夏小喬都看不出有假,屈政亮也沒叫喻格非對質,不置可否的等著關慕羽下文。


    “此事上,關慕羽無愧於心。另有一事,不知丞相知不知道,那傅一平的同黨見我等衝鋒在前,竟聲稱我桃園寨兄弟張大海日前來到京城,且已被喻副統領手下姚鎮山所殺。我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向喻副統領核實時,他不肯說明,倒反咬我一口,說我等相助傅一平殺了皇帝,我少不得要來丞相麵前辯個清楚明白!”


    屈政亮看向喻格非,問:“可有此事?”


    喻格非站在關慕羽身後一步遠處,抱拳答道:“鎮山這些日子管著緝拿叛賊一事,自然誅殺了不少奸佞叛賊,至於有沒有桃園寨的人,屬下沒聽說過。倒是關大當家隻聽了叛賊的一麵之詞,就來質問於我,不知是什麽道理?”


    關慕羽已經見過剛從桃園寨來到京城的蘇之東,知道丞相府甚至派了大軍圍困桃園寨,此刻心中憤怒至極,卻因不想擔上喻格非強加給他們的罪名、讓大軍更名正言順的剿滅桃園寨,且又顧慮夏小喬尚在這裏不肯走,一時不便撕破臉說開此事,直忍得雙目赤紅,幾乎噴出火來。


    他因憤怒一時沒有開口,室內安靜的落針可聞,恰此時,外麵忽然又再喧嘩起來,有人鳴鑼示警,大聲嚷著:“有刺客!”


    喻格非和那持劍護衛都動了一動,卻並沒有出去,而是一人盯住夏小喬,一人盯住關慕羽,室內氣氛頓時緊張至極。


    夏小喬猜著是宣謀迴來了,心中一鬆,開口打破沉默:“喻副統領又何必當麵狡辯?我剛剛已經問過屈丞相了,謀殺張天王、遣一萬大軍去桃園寨‘請’梅爺爺,都是你們為了逼迫梅爺爺進京所做下的,屈丞相說了,此事隻管找他算。”


    喻格非挑眉,關慕羽立刻質問屈政亮:“當真?我桃園寨上下誠心投靠屈丞相,為何丞相突然翻臉、對我桃園寨趕盡殺絕?”


    “既然是上下誠心投靠,為何丞相求醫,你們不肯讓那梅神醫速速進京問診?”喻格非反問道。


    關慕羽怒極:“我何曾不肯?我已親筆寫信問梅爺爺有沒有把握醫治丞相所中之毒,這叫不肯?”


    “丞相病情緊急,你寫信不叫那梅神醫即刻進京,反而問他有沒有把握,這不是成心拖延是什麽?他連病人都沒見,若是迴一封信問你症狀,你再迴信說明,他再來信說不能治,蜀地距京在途何止兩千裏,如此一番折騰,丞相怎能等得?這是誠心投靠?居心叵測還差不多!”


    喻格非武功高強,氣勢淩厲,連言辭都鋒銳無比,實在讓夏小喬驚歎。


    “所以你們等不得,也不顧老人家意願,不管老人家受不受得了千裏疾行奔波,就把大當家等人困在宮中為質,一方麵派人圍困桃園寨,一方麵想糊弄張大哥帶信去蜀中接了梅爺爺,卻不想張大哥瞧出事情不對,你們怕他鬧出事來,幹脆便殺了他,是也不是?”夏小喬見關慕羽被喻格非氣的臉上漲紅,幹脆接過話來。


    喻格非冷冷迴道:“誰說我們殺了張大海?他明明已經奉關大當家之命去了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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