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鏢師和你的隨從按原計劃走了。我們去益都。你腳程怎樣?”


    陳明沒想到這位素不相識的姑娘直接替他做了決定,但是去濟州,從益都走也不是不行,隻是益都比營丘要遠,他們鏢隊帶著貨物,今天天黑前是趕不到的,現在隻有他和這位輕功很高明的姑娘,那又不同。


    於是他就說:“我盡力跟著姑娘就是。”


    夏小喬點點頭,拎著他從樹上下來,迴到外麵林邊,沿著道路向前縱身疾掠。其實她顧慮陳明跟不上,已有意放慢了一半速度,陳明卻還隻是勉強跟得上而已,時候長了,又開始急促喘息,要停下來休息。


    “還未請教姑娘怎麽稱唿?”陳明休息了一會兒,喘勻了氣,見夏小喬起身準備繼續趕路,忙跟著起身詢問。


    “我姓夏。”夏小喬簡單迴道。


    陳明還想多打聽,夏小喬已經提步就走,他隻能勉力跟上去,又一陣發足狂奔。


    兩人就這麽走走停停了大半日,其間有兩次差點撞到追殺他的人,都被夏小喬拉著他及時躲開了,到傍晚太陽落山前,他們終於順利到達了益都縣城。


    到客棧投宿後,陳明要了一桌席麵,請夏小喬過來,主動向她表明了身份。


    “夏姑娘於我有大恩,在下不敢再行隱瞞,其實在下乃是義軍首領鄭王派來的使者,奉命與魯王商談結盟之事,不料此事泄露,朝廷鷹犬追來,想置在下於死地。在下一人的生死不足掛齒,但郯國昏君無道,才致天下大亂、義軍揭竿而起,這些年來不知多少仁人誌士拋頭顱灑熱血,若不能徹底打敗朝廷大軍,攻入長安城,如何對得起他們?”


    夏小喬一邊吃東西一邊聽他說到這裏,不由失笑:“原來你的命這麽貴重,都跟鄭王能不能得天下相提並論了!”


    陳明忙說道:“夏姑娘誤會在下的意思了。實是在下此行至關重要,隻要說服魯王全力支持義軍,那麽其他觀望的各藩王必然也會倒向義軍……”


    “可魯王也是郯國皇室的一支啊!他們都姓侯,魯王好像還是郯國開國皇帝就分封的藩王,勢力大得很,憑什麽與你們結盟?你們能給他什麽樣的、足以打動他的好處?”夏小喬早在蓬萊就把這些打聽清楚了,此刻說來也算如數家珍。


    陳明沒想到這個小姑娘還挺明白時事,不過她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也不難糊弄,就笑著說:“夏姑娘有所不知,原來那個昏君侯旻被廢之後,由他弟弟侯晟繼位,侯晟卻隻是個傀儡,如今郯國政令軍令都出於郯國丞相屈政亮之手,若是義軍不幸兵敗,屈政亮必會廢帝自立,到時這些藩王又會有什麽好下場?”


    “鄭王若是得勝,難道就會留著他們了?”夏小喬反問。


    陳明一臉崇敬的說:“鄭王揭竿而起為的從來不是自己稱帝,而是為了天下千千萬萬受苦受難的黎民百姓,隻要能免於生靈塗炭,盡早結束征戰,鄭王願奉魯王為主。這就是在下這次來魯地的目的。”


    夏小喬一個字都不相信。鄭王起兵八年,一直與郯國正統相持不下,這會兒也沒聽說有敗象,怎會忽然要投靠魯王?至於說什麽為了黎民百姓,鄭王又不是聖人,他自立為王好幾年,誰會信他不想當皇帝?陳明簡直是拿她當無知村婦哄騙了。


    就她這幾天打聽到的消息判斷,似乎魯王正兩麵逢源,明麵上仍舊奉郯國皇帝為主,但對於皇帝要求他出兵兩麵夾擊叛軍的命令,隻讓臨近州縣派了幾千人去襲擾、應付了事。不僅如此,朝廷跟他要糧要錢,他也是多方推脫,不肯給足數目,暗地裏卻沒少賣給叛軍糧食,大發戰爭財。


    他們既然早就暗通款曲,陳明此行的目的就絕不會是剛剛他自己說的那樣,不過真相如何,夏小喬也並不關心。隻要知道他是鄭王的人,那些“劫匪”是朝廷派來的,已經足夠。這渾水她不想蹚,那些鏢師雖然大都受了傷,卻無性命之憂,後麵的事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所以夏小喬沒有再追問,隻埋頭吃飯,對陳明關於她師承來曆的試探,一概含糊以對。吃完飯她就告辭迴房,自顧練完功,聽著隔壁陳明房中有動靜也沒有理會,在門窗上布好靈符就睡了。


    這一夜倒沒有不長眼的來攪擾,夏小喬一夜好眠,第二日早上在客棧堂中和陳明吃飯的時候,向他告辭說:“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陳公子請自便。”


    陳明一愣:“夏姑娘要走?”


    “對。”


    陳明顯然非常驚訝:“姑娘不與在下同去濟州麽?”


    夏小喬道:“我為什麽與你同去?昨日是撞上了,我又看不得有人無辜慘死,才多了一迴事,你以為我很愛管閑事嗎?”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陳明被這少女噎的很是難受,卻又發作不得,隻能苦笑道,“隻是姑娘對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尚未報答……”


    “你自身難保,何必說這些客套話?”夏小喬毫不留情戳穿他,“不過你要是真想報答,我還缺點盤纏。”


    陳明臉上那溫文的笑幾乎要掛不住了,他昨天和這姑娘說了許多大義言論,她全沒聽進去、拔腿就要走不說,還管他要錢!偏偏他還不能不給!


    於是陳明隻能咬著後槽牙摸出一個錢袋遞給夏小喬:“夏姑娘別嫌少,我隨身帶的銀兩不多,隨從又落在後麵……”


    “你自己喬裝了趕路,比帶著他們安全。”夏小喬不客氣的接過錢袋打開,從裏麵取了兩個銀錠,剩下的又還給了陳明。


    拿了錢她就打算要走,卻不防客棧門外忽然闖進來一個男人,指著陳明後麵一桌正在會賬的孤身男客說:“小賊,可找著你了!你敢偷本公子的錢!”


    這人穿一身大毛鬥篷,腰間墜著寶玉,伸出來的手指上套著玉扳指,腳上靴子還綴了明珠,一看就是個富貴公子哥。


    坐著那男客卻跟夏小喬一樣隻穿了件夾棉披風,藍色布麵上織了最平平無奇的菱形格紋,他手裏正捏著一個錢袋,聽了富家公子的指控,似乎非常驚訝:“你說我偷你的錢?”


    “是啊!”那公子哥兩步跨過去,一把搶過男客手裏的錢袋,“這錢袋是我的!昨晚我在外和人喝酒,會賬時才發現錢袋丟了,害得本公子丟了好大的臉,來人啊,把這個小賊給本公子押去衙門!”


    門外立刻有人應聲,接著幾個健仆就竄了進來,要去拉那男客。男客不慌不忙,抬腿踢了旁邊一個條凳出去攔住撲過來的人,在健仆們大唿小叫著倒下時,好整以暇的問那公子哥:“你說這錢袋是你的,可有憑證?能說出裏麵都有什麽嗎?”


    公子哥張了嘴剛要說,又立刻反應過來:“這錢袋我昨晚就丟了,東西早都被你翻弄過,我說了又有什麽用?”


    男客搖搖頭,站起身走向他,公子哥隻覺眼前一花,手中錢袋已經被對方奪了迴去。


    “沒有憑證,你這就是含血噴人了。”


    他們兩方發生爭執,又有從人氣勢洶洶衝進來,被條凳阻攔摔倒,其餘吃飯的客人不願沾惹麻煩,紛紛站起來往牆邊躲。有幾個服色各異、本來並沒坐在一處的男客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都躲到了夏小喬他們桌邊,隱隱對他們形成了包圍之勢。


    陳明發覺形勢不對,忙往門外看一眼,又在桌下輕輕踢踢夏小喬的腳,示意還在看熱鬧的她該離開了。


    夏小喬也早就發覺這幾個人動向不對,且行動間不似尋常人,但她一直不動聲色的看熱鬧,卻並非是因好奇,而是因為她看不出和公子哥糾纏的藍衣男客功力深淺、是敵是友。


    就這幾個圍住他們的人實在不足為慮,但若那男客和公子哥也是衝著陳明來的,就不太好辦了。她雖然不想管閑事,但臨陣脫逃、丟下同伴不管,也實在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更不用提,她剛剛還拿了陳明的錢。


    ☆、晉江vip


    夏小喬隻衡量了一瞬就做出決定, 她慢慢拿起筷子, 像是想繼續吃東西,卻在握緊之後, 突然運功將筷子震斷成幾截,隨即向圍過來的幾人打去。


    那幾人不防她忽然發難,紛紛躲避, 夏小喬看準這個時機, 抬手再次揪住陳明衣領,拉著他就縱身跳向門外。


    恰在此時,那公子哥因為與男客說不清楚, 也動起了手,他也不用兵器,一雙拳頭虎虎生風,竟然毫無花架子, 就那麽直直錘向藍衣男客胸口。


    拳風猛烈,藍衣男客卻並不在意,腳步一錯躲開, 也往店門處閃,公子哥的仆從這時已都從地上爬了起來, 紛紛湧過去阻攔,夏小喬帶著陳明縱過來時, 正與這些人麵對麵。


    店門狹窄,高度也有限,有這些人擋著, 哪裏還能竄得出去?夏小喬無奈之下,伸出空著的左手,將離她最近的一個仆從用力推出去,砸向堵著門的其餘健壯仆從們。


    讓夏小喬驚訝的是,她推向那仆從肩膀時,竟感覺到仆從下盤極穩,讓她又加了兩成力氣才推動,可他們這些人剛剛明明都一副腳步虛浮一推就倒的樣子!


    不過此時她也無暇細想,門口的人倒成一堆,她拎著陳明正要搶出去,身邊一道藍色人影卻先她一步,鬼魅般閃出了門,與此同時,身後一道剛猛拳風直直向她後背襲來。


    在拳風遮掩之下,還有許多細小暗器也破空而來,夏小喬隻能先把陳明丟出門外,然後拿了柳葉刀在手,反身向著拳風直劈過去。


    身後偷襲之人果然是那個富貴公子哥,他身手一點也不似外表看起來那般紈絝,拳使到盡處仍能及時變招,且躲著暗器、身形一轉,已經攔在了門前。


    夏小喬揮刀打落所有暗器,迴頭看時,公子哥一人擋在門內,他的隨從卻已都爬起來去追陳明,她正要出刀逼開那公子哥,搶出門去,就聽他說:“且慢!”


    他一開口,本來合圍夏小喬和陳明的那幾人雖然都追了過來,卻都立即停手,沒有攻擊夏小喬。


    “姑娘可知你護著的是什麽人?”那公子哥麵容嚴肅,“我看姑娘樣貌氣質不俗,應是個明白事理的人,緣何與逆賊為伍、助紂為虐?”


    夏小喬聽見外麵乒乒乓乓打了起來,陳明身手尚可,應不至於這麽快被擒,就問道:“他倒是跟我說了他是什麽人,隻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不若你也跟我說說,我相互印證一下。哦,對了,你又是誰?”


    公子哥似乎沒想到她這麽好說話,竟不急著搶出去相救陳明,還跟他談了起來,但他求之不得,立刻說道:“在下謝榮民,天武軍指揮使。剛剛姑娘護著的那個人,正是逆賊劉起俊麾下八大金剛之首何茂勳的內弟,陳義明。”


    原來還是個有身份的,夏小喬並不意外陳明——陳義明對她有所隱瞞,就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問:“然後呢?你有什麽話說?”


    “姑娘既知他是逆賊屬下,為何還要幫他?此人隱姓埋名、喬裝改扮深入魯地,所圖非小,若讓他達成目的,隻怕兩軍陣前又起波瀾,朝廷平叛大業就此受阻……”


    夏小喬聽見外麵怒喝聲不絕,似乎又來了更多人加入戰團,她不知來的是什麽人,也無從判斷朝廷與所謂叛軍或義軍到底誰才是正義一方,就打斷謝榮民,直接說道:“好吧,我正好不想管閑事,你讓開路,我這就走。”


    謝榮民一愣:“姑娘此言當真?”


    “我何必騙你?剛剛你衝進來做戲之前,我已經在跟陳義明道別,你要捉他,自出去捉,我還有事,不想在此耽擱,隻要你讓開路,我即刻就走。”


    謝榮民神情充滿疑慮,往夏小喬身後看了一眼。夏小喬目光銳利,從他瞳仁之中看到後麵有人搖頭,同時一縷寒光從謝榮民眼中閃過。


    她禁不住冷笑一聲,跨步上前,一刀直直劈向謝榮民,謝榮民不由自主退後閃避,同時揮拳等待她後招。夏小喬卻並不追擊,迫得他退後之後,就迴身舉刀斜劈向背後偷襲的那一柄長劍。


    謝榮民正待上前夾擊,身後門外卻忽然有人於無聲無息間突然拍了他肩膀一掌,清晰的骨骼碎裂聲響起後,謝榮民隻覺肩部劇痛、同時整條右臂都失去知覺,拳頭再也抬不起來。


    “汙蔑我偷東西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偷襲人家姑娘,還以多打少、以老欺少,要不要臉?”


    謝榮民被打的向前奔了好幾步才站定,忍痛迴頭時,卻見偷襲他那人正是偷了他錢袋的藍衣人,不由大怒:“你這小賊!昨晚明明就是你偷了我的錢袋,你雖然跑得快,我卻看到你的衣角閃過,這錢袋乃是我母親親手所製,也作不得假!”


    如今此人又從背後偷襲打傷了他,謝榮民怒不可遏,就要上前與藍衣客拚個你死我活,他同伴忙上前攔住,叫他一邊治傷,另分出兩人去與那藍衣客接戰。


    夏小喬本以為藍衣客也是謝榮民一夥,故意做戲吸引她和陳義明的注意,沒想到這人竟突然出手相幫自己,頓時鬆了口氣。她幾刀逼開圍攻她的人,縱身向後躍出門外,並向那藍衣客叫道:“多謝公子出手,公子出了氣就罷手吧,不必戀戰。”


    話未說完,她已經落在了街上,陳義明忙帶人過來接應,並指著左邊說:“夏姑娘,這邊走!”


    夏小喬匆匆掃了一眼,見陳義明身邊圍了七八個勁裝男子,外圍另有七八個在與先前阻攔他們出門的仆從打扮的人打鬥,地上還躺了兩個渾身是血的人,顯然已有傷亡。


    她不由皺眉,一猶豫間,街對麵的屋頂上突然射來一排冷箭,夏小喬舉刀格開,第二波箭矢已經又再飛來,她隻得與陳義明等人一邊擋格箭矢一邊向陳義明所指方向後退。


    這時藍衣客也從客棧門內飛出,見外麵飛箭如蝗,竟一提氣縱上對麵屋頂,一眨眼的功夫就揪住幾個弓箭手丟到了街上。


    夏小喬等人壓力頓減,很快就轉過街角,一路向前飛奔到了城門處。益都縣城城門官盤查不嚴,看見他們這一夥人拿著兵刃奔出來也跟沒看見一樣,任由他們出了城,與城外牽馬接應的人匯合。


    謝榮民等人在後狂追不舍,遠遠就喊著“關城門!捉賊!”,卻無人理會,好容易追到城門外,卻隻看見雪上馬蹄的雜遝痕跡,連對方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他大怒之餘,轉頭找城門官興師問罪,剛把城門官揪出來,一道閃電般的藍色身影從城內大道極速飛來,謝榮民立刻大喊:“攔住他!”


    那藍衣客長笑一聲,奔到臨近處,竟陡地憑空拔高六七丈,如一隻大鳥一樣直接飛到了城牆之上。


    “謝指揮使是嗎?後會有期!”


    那人立在城頭上挑釁般說了這一句,就從城牆上消失,直接跳到了城門之外,還在城門外的人眼睜睜看著他如一陣藍煙般飛速消失在視野裏,不由喃喃說道:“這是人還是鬼?”


    ***


    夏小喬等人騎上馬一陣飛奔,很快就將益都縣城甩在了身後,再也看不見。她基本上沒有騎過馬,騎馬還不如騎鶴熟練,在馬上顛簸來去也難受得很,看著已經甩開追兵,就勒停了馬,叫住陳義明說:“陳公子,你護衛已經趕到,我就不送你了。”


    她說著翻身下馬,將馬韁丟給臨近的護衛,微笑道:“但願你好自為之,真如你自己說的一樣,為天下黎民百姓謀福祉。再會。”


    陳義明驚訝非常,忙跟著跳下馬挽留:“夏姑娘留步!你在朝廷鷹犬那裏露了臉,他們必定已把你當做陳某同黨,之後無論姑娘去哪,恐怕都多有不便。姑娘是為了救在下才惹上這些麻煩,在下怎能忘恩負義、不管不顧?”


    “你這樣講,難道是覺得我跟你同路才更安全?”夏小喬一臉好笑的問。


    陳義明忙道:“在下這些隨從雖然本領不如姑娘高明,卻勝在人多,咱們到前麵改裝,換條路走,另外還會有人來接應,當會安全一些。”


    他見夏小喬武功高強,人又生得貌美,就想將她留為己用,自然不肯輕易放她走,當下使出渾身解數、軟語挽留,長話短話說了一籮筐,這姑娘卻隻似笑非笑、不肯應承。


    正僵持間,夏小喬臉色忽然一變,轉身看向來路,陳義明跟著轉頭,隻見一道藍影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逼近。


    “姑娘你可不夠義氣啊!”人影尚未靠近,笑語聲已經隨風傳來,“說走就走,也不等我一等!”正是那行跡奇特的藍衣客。


    夏小喬提氣迴道:“公子功力高深,我不敢留下當累贅而已。”


    那人一聲輕笑,轉瞬之間已到了他們近前站定,陳義明忙迎上去拱手道謝,並說:“還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你不必謝我,我可不是有心幫你,隻是看不慣他們拿我做戲,還要圍攻一個這麽好看的姑娘。”藍衣客笑嘻嘻的向夏小喬點點頭,“我叫傅一平。”


    夏小喬正在打量他的樣貌,先前在客棧中,他坐在陳義明後麵,又是側麵對著夏小喬,因此她並沒看清傅一平的長相,這會兒兩人麵對麵站著,才終於看了個清楚。


    傅一平身量頗高,比夏小喬旁邊的陳義明還高了半頭,他衣著樸素,樣貌卻很俊朗,且肩寬腿長,比起自認英俊的陳義明來,好看了不是一點半點。


    隻是他態度頗有點吊兒郎當、玩世不恭,讓夏小喬不太喜歡,因此她隻點頭迴道:“我姓夏。”


    陳義明張口剛說了“在下陳”三個字,就見夏小喬似笑非笑看向自己,忙先向她拱手賠禮:“夏姑娘見諒,初見時在下不知是敵是友,不敢通報真名,也是在下自視過高,姑娘世外高人,想必在下就算說了全名,姑娘也未必知道。”


    “我確實不知道,別說你,什麽八大金剛,我也是今日才第一遭聽說。”夏小喬收起笑容,正色道,“世外高人我也不敢當,你們和朝廷之間孰是孰非,與我幹係不大,我也不願摻合。”


    他兩個說起話來,那傅一平卻不甘被冷落,插嘴說道:“八大金剛?唔,好像剛剛那個謝指揮使說,何茂勳是你姐夫?”


    陳義明忙道:“正是,在下陳義明,在鄭王麾下忝任衛尉一職。”


    傅一平也不管他的官職是什麽,倒對何茂勳更感興趣,追問道:“聽說何茂勳原名何梁,當年就是流民首領,第一個提出‘殺富濟貧’的也是他,他在中原一帶殺官造反不算,還帶領流民洗劫了許多無辜富戶,殺人如麻,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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