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麽都沒說啊!”辛一徒擺手搖頭,“師叔你想的太多了,我的意思是,這峰主之位也沒您想的那麽重,我隨口一說,您隨便一聽,過去了就完了。”


    他說完就轉頭繼續走,夏小喬卻沒法說不想就不想了。琴韻樓在修真界算不上大派,門下弟子約數百人眾,還不如赤澤峰一脈的弟子多,但琴韻樓卻是實實在在的名門,祖師綠綺上仙還曾受過顏素上仙點撥,所以與四極宮一向有些香火情。


    綠綺上仙是修真界唯一以樂曲五音修成上仙、渡劫飛升的奇才,門下弟子也各有奇絕本領,修真界從無人敢小覷,如果程莊主想給大師兄拉一強援,琴韻樓樓主的親傳弟子,確實不失為上佳之選。


    可是大師兄需要嗎?他是師尊座下大弟子,替師尊處理峰內事務也有許多年了,甚至代師傳功,教導下麵的師妹師弟,紫霞峰下一任峰主是誰,根本毫無懸念,程莊主又何必如此?


    就算再等不及,隻要師尊不提退位讓賢,難道他們還能聯合琴韻樓逼迫師尊不成?那成什麽事了?別說四極宮不會理會外部的壓力影響,也不用說琴韻樓會不會做這樣的蠢事,便是大師兄也絕不會做出這等欺師滅祖之事的!否則大師兄成什麽人了?


    她一個小丫頭都能想通的道理,程莊主這樣的人不可能想不通,那他這麽做到底有何用意?或者根本隻是辛一徒聽來的消息是假的?大師兄隻是純粹幫忙待客罷了,順便結識一些道友,這也是很有可能的嘛!


    想到這裏,夏小喬不由瞪了辛一徒一眼,氣唿唿的說:“你以後道聽途說來的消息,別告訴我了。跟你慕師叔講去!”


    “……慕師叔瞪我一眼我就結冰了,還怎麽講啊?”辛一徒一臉委屈。


    “那就憋著!難道你在乾辰洞就有人可以講這些麽?”


    “所以您小師侄我都憋了八年了,您就勉為其難聽一聽唄!”


    夏小喬沒好氣的說:“年紀都有我兩倍還多,還好意思跟我裝可憐?小師侄?程均說他是小師侄,我還能聽一聽,你就算了吧!”


    “哎,對了,說到程均師弟,師叔你到了倚梅山莊,就沒好奇他跟倚梅山莊是不是有關係?”


    夏小喬吸取教訓:“我什麽也不好奇!快點走。”


    辛一徒隻得加快腳步,嘴裏卻仍念念有詞:“程師弟比師叔早到紫霞峰一年多,並不是通過開山門遴選、而是師尊自己收的弟子,弟子當初聽說他姓程,就以為他是倚梅山莊程家族人,直到這次來了山莊,才知道並不是。師叔不想知道程師弟的來曆嗎?”


    “不想。”夏小喬斬釘截鐵。


    “那我自己告訴你吧,程師弟是師尊的生母簫如仙子救下的孤兒,因不知其姓名,就自己給取了名字叫程均。程師弟跟在簫如仙子身邊幾年,後來簫如仙子有事要辦,就把他托給一位舊識帶到了潯州城,讓他拜在了師尊門下。”


    夏小喬:“……你知道我新近跟你師尊學了個法訣,是能叫人閉口不言的麽?而且我沒記住要怎麽解開。”


    辛一徒終於乖乖閉上嘴,直到走出樹林,找到迴去的路,遠遠看到小院時,才驚唿一聲:“師叔你看!”


    夏小喬已經看見了,小院上方一道直直的黑色煙柱,看方向正是慕元廷所居的東麵廂房,而她自己住的小樓房頂赫然掛著半邊椅子。


    “都怪你。”她喃喃出聲,“幹嘛要說什麽一直沒出事太奇怪了!現在出事了吧!你這張嘴啊!”


    辛一徒委屈:“怎麽能怪我呢?”


    “別嘮叨了,快走!希望慕師兄沒事才好。”


    兩個人快步往迴走,到小院門口時發現院子裏已經站了好幾個人,包括躲起來不見人的趙元坤和少莊主程矯。


    趙元坤站在東廂房前麵,看著搖搖欲墜的房屋扶額:“程兄莫見怪,是我們忘了提醒,該給這小子單獨備一間石室的。”


    夏小喬一路小跑進去,也不管他們在說什麽,先問:“慕師兄人呢?不會還在裏麵吧?”她說著就要進去找人,卻被趙元坤一把拉住。


    “他行功未畢,你這會兒進去,是想也被衝到房頂上曬太陽麽?”


    夏小喬:“……都這樣了,你們還由著他繼續運行心法?”


    趙元坤沒好氣的說:“不然有什麽辦法?我又沒有師尊的本事,這時候可沒法子讓他停下來。不過他已經突破築基初期,這會兒隻要導氣迴丹田就好,應該沒什麽事了。”


    沒事就好……,夏小喬看著那道仍沒散去的黑煙咋舌:“三師兄,這黑煙是怎麽迴事?”


    “我怎麽知道?也許是因為他屋子裏的東西都燒光了吧。”


    “……那他人真的沒事嗎?”


    “禍害遺千年,死不了。”


    好吧,那就等吧,幾個人幹脆都去到小樓廳中坐下,程矯還有點訕訕,也不胡說八道了,就跟趙元坤打聽慕元廷的事跡。


    “幸虧你們倚梅山莊風水不錯,不然可不是這一間屋子的事,”趙元坤喝著茶講故事,“小喬和一徒都去過他住那山穀吧?”


    兩人一起點頭,趙元坤接著說:“原本也是個靈氣充裕、草木繁盛之地,結果他突破練氣中期時,一個火球從天而降,從此那裏就寸草不生了。”


    夏小喬和程矯都目瞪口呆,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


    “所以你們倚梅山莊今天算是躲過一劫。”趙元坤臉皮很厚的說,“就算大家扯平了吧。”


    程矯:“……你們同門之事,我就不摻合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也不待他人反應就逃命似的飛遁而去。


    早就聽過慕元廷的事跡、如今第一次親眼見到的夏小喬不由喃喃說道:“幸虧他住青華峰。可是他怎麽這麽快就又突破了?”


    沒人知道原因,三人耐心等了小半個時辰,慕元廷才終於滿麵黑灰的從危房裏走出來,院內管事見此長出一口氣,忙請他們另換地方休息,要整修房屋。


    四人默默無聲換了另一處更寬闊的院子,有侍女來請慕元廷先去沐浴,他站著不動,夏小喬為免大家尷尬,悄悄給他捏了個拂塵訣,把黑灰除去,露出他本來麵目。


    “呀!慕師兄你受傷了!”


    夏小喬看到慕元廷額頭一塊燒傷,眉毛也被燎得卷曲,下巴和兩頰都有劃傷,垂著的左手更是在滴血,忙拉了他的右手進去堂屋廳中坐下,又從青囊裏拿出傷藥給他細細處理傷口。


    慕元廷麵無表情,既沒有突破的喜悅,也沒有毀壞了別人家房屋的不安,他似乎有點茫然,就那樣任夏小喬忙活。


    趙元坤也難得的沒有出言譏諷,徑自吩咐侍女準備菜色說要吃飯,辛一徒則過去給夏小喬打下手,很快就幫忙處理好了慕元廷臉上手上的傷口。


    “別的地方還有哪裏疼嗎?”夏小喬試著慕元廷的手冰冰涼涼毫無溫度,有些不放心的問。


    慕元廷灰色的眼珠動了動,抽迴自己的手,說:“沒有。”


    夏小喬想想自己早上一時口快說的話,不免有點後悔,想開口勸解,又覺得慕元廷好像不會在意,但什麽也不說,似乎也很尷尬,正糾結間,許元卿迴來了。


    “聽說元廷突破了,怎麽樣?”許元卿徑自走過來問候慕元廷,還拉住他的手輸入真氣想試一下他經脈有沒有阻塞,卻立刻就被慕元廷體內的真氣攔住,“看來是沒事。”


    許元卿笑著鬆開手:“恭喜。”又見他傷口都處理好了,就迴頭誇獎夏小喬,“小喬越來越周到了。”


    他似乎還有事,說了這幾句,叫他們吃飯休息、囑咐趙元坤不許再亂跑後,就又匆匆離去。


    侍女們很快送了精美菜肴上來,趙元坤打發了侍候的人,夏小喬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低聲問他:“三師兄,一徒說程莊主要給大師兄找個道侶,是真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都說了是防盜章,會替換的,為什麽還有人炸毛啊,心累!


    下一章不如滿章都寫著“這是防盜章會被替換掉”好了……


    不想看防盜章等到下午三四點再買好了,也省的我費盡心思想弄點有意思的防盜章


    ☆、晉江vip


    趙元坤當天晚上就把夏小喬的原話講給了許元卿聽, 還笑嘻嘻的說:“咱們小師妹很關心這件事呢。”


    其時夜色已深, 師兄弟兩個為了說話方便,幹脆到許元卿住處的露台上, 各自提著壺躺在躺椅上觀星飲酒。許元卿聽了趙元坤的話並沒什麽反應,另問道:“元廷出事的時候,你是最先趕過來的?”


    “是啊, 當時我和程矯正在梅山上看獅虎鬥法, 就聽‘轟’的一聲,一股黑煙騰空而起,我看著方向是那小院, 知道不妙,立刻趕了迴來。當時房頂已經洞穿,院子裏的人都嚇得趴在地上,我站在門口往裏看了一眼, 見他好端端坐著,還有一股澎湃真氣要鼓蕩而出,就沒進去, 拉著程矯在院中等。”


    “當時小喬不在?”


    “她和一徒出去玩了,迴來時, 我都在院中等了一會兒了。”


    許元卿抬手輕輕敲擊酒壺,一股飄香酒液噴濺而出, 正正落入他張開的口中,他慢慢品味著口中美酒,過了片刻才說:“今早一徒還說, 這一路行來元廷什麽事都沒出,真是有些怪異,聽說小喬還勸說元廷不要練功,跟他們一起出去。”


    趙元坤問:“是嗎?不會是叫一徒這小子說的吧?”


    “其實按照元廷以往的事跡,今日這點事故根本不算什麽,比起以往那些,不過小巫見大巫,但明明他每次突破所出事故都該比以往更甚才是……”


    趙元坤道:“你的意思是,這裏有什麽東西幫他擋了天降劫數?”


    許元卿皺眉看著滿天星鬥,並沒迴話,趙元坤自己想了一迴沒有頭緒,以為許元卿不想談了,就又說迴開頭的話,“莊主不會真的要你和琴韻樓的人結道侶吧?”


    話問出來卻沒有迴音,趙元坤就笑道:“要我說莊主未免多慮,辛一徒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他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搶了你的位子。”


    許元卿終於收迴目光看向身邊的師弟,目光幽深冰冷:“程矯跟你說的。”


    “是啊。”趙元坤見他這樣,也不敢嬉笑了,正色道,“便是再過一百年又如何?那小子再天縱奇才,也越不過師兄你去!別說他沒有慕元廷的天資,就算有,也不可能百年修成元嬰。”可是對已結金丹的許元卿來說,百年修個元嬰,並不算什麽難事,更不用提許元卿的人望資曆,沒人比得上。


    許元卿眸光轉動,輕歎一聲:“他也不是叫我現在就結什麽道侶,不過是希望我先和琴韻樓的人結交一二罷了,以後的事不好說,現在該做的卻得做。”


    “那師兄你呢?你也擔憂師尊另有打算嗎?”趙元坤問出壓在心底的問題。


    “沒什麽好擔憂的。”


    趙元坤立刻坐了起來:“就是這個話!有什麽好擔憂的?師尊親自教導辛一徒,也未見得就是要親自培養他做紫霞峰接班人,說句刻薄的,他雖天分不錯,又生就陰陽眼,來日成就如何,也還是未知之數,哪及得上師兄你?再說也從沒聽說有越過能幹的大弟子直接傳位給徒孫的事!”


    “除非我叛出師門。”


    趙元坤險些沒被這句話嗆死,“師兄你說什麽呢?”


    許元卿苦笑一聲,又喝了一口酒,感受著酒液在喉間留下的熱烈芳香,慢吞吞迴道:“其實,不用說一徒,也不用說我,便是紫霞峰也未見得就在師尊眼裏。現下唯一讓師尊縈繞在懷、無法片刻安穩的,都隻有元廷。”


    “哼!他?我就不信他真能有飛升那一天!”


    許元卿語調仍舊很慢:“如果師尊真的找到能幫元廷擋劫數的法子呢?”


    “能有什麽法子?天劫要是那麽容易擋,修真界還不日日有人飛升?”


    “但是元廷欠的其實是氣運,如一塊絕域死地,再好的種子也不能開花結果。但除了氣運之外,他自己卻並沒有心魔,修煉時也比旁人更心無旁騖,隻要能想辦法中和他的氣運,沒有那麽多天劫攔路,哪怕他最後也沒什麽運道,修到渡劫飛升還是比你我可期。”


    趙元坤遲疑道:“你覺得師尊找到了嗎?”


    許元卿歎道:“我本以為不可能有那樣一勞永逸的法子的,但現在我覺得,師尊這一次打發我們出來,其實就是為了測試那個法子好不好用。”


    “什麽法子?”


    “你不是問過我,為何師尊突然又想收個小弟子麽?還是小喬這樣一個來自下界、天分不佳的孩子。”


    趙元坤下意識道:“是啊,我還問過師尊,可他沒說……”說到這,他雙眼頓時瞪大,“你是說,這個法子和小喬有關?”


    許元卿道:“你到紫霞峰這麽多年,占卜望氣布陣製符,都仍是個半吊子,看不出也不怪你。我雖早就看出小喬氣運不同常人,卻從未往這裏想過,還是今天一徒的話提醒了我,我又問過舅父……”


    這話越說越離譜了,趙元坤驚疑不定:“小喬氣運旺又怎樣?難道師尊想叫慕元廷奪了小喬氣運?”


    許元卿搖頭:“奪不了。我看過小喬的手相,是絕處逢生、逢兇化吉的運道;舅父說她自帶福運,頭頂聚集黃白二氣,能吸引寶物現身,還會帶旺身周親近之人。可以說,除了父母血親,與她親近的人都能獲益,而絕處逢生四個字,可消解一切手段。這種運道又是天生天長,隻在她身上,就算她死了,運道也不會轉到旁人身上,隻會自行消解。”


    “這麽說來,師尊難道是想……?憑什麽?他慕元廷也配?再說小喬還是個孩子呢!”趙元坤直接跳腳了。


    “配不配,你說的不算,我說了也不算。我們都是師尊的弟子。”許元卿深深歎了口氣,“如果需要,我們都難免有要為元廷盡力的那天。在我看來,這才是師尊要親自教導一徒、不讓我插手的根本原因。”


    趙元坤隻覺夜風吹來,滿腔冰涼,有些事他不是沒有意識到不對勁,也不是沒在心裏想過,但到許元卿說的這麽透徹的程度,卻是他從來不敢也不願觸及的。


    許元卿沒有再說,慢慢喝完了壺中的酒,才站起身輕輕拍拍師弟的肩膀:“好了,不要想了,不過那麽一說,你知我知就好。現在還慮不到那些,慢慢走著看吧。”


    趙元坤呆呆的跟著師兄下樓,迴到自己房中卻毫無睡意,幹脆拿出給夏小喬做了一半的玩具繼續做起來。他一向用做手工平複心情,等到玩具做的差不多,心平氣和了,他就打坐入定運起功來。


    成功將心法運行一個周天後,趙元坤緩緩睜開眼,室內一片明亮,他起身下地推開窗,外麵豔陽高照,已經快到午時了。


    他活動活動筋骨,正打算去許元卿住處後院的溫泉泡個澡,卻剛推開門走出去,就聽到一陣極細極動聽的哨音,哨音短促而熟悉,正來自於他送給夏小喬的那枚玉哨。


    怎麽迴事?小喬在倚梅山莊還會遇險?趙元坤顧不得多想,飛身躍上房頂,辨明方向,立刻縱身向著聲音傳來的方位飛掠而去。


    那哨音一響即逝,顯然小喬現在已無暇或者無力吹響玉哨,趙元坤心下焦急,飛掠到花園小山上,揚聲把還在醉生夢死的程矯叫了出來。


    “我小師妹好像遇上危險了。”趙元坤麵色暗沉,手指著雪冷潭與正北方向程家祠堂之間說,“那是什麽處所?”


    程矯打了個哈欠,定睛一看,頓時嚇醒了:“你小師妹怎麽跑到那裏去了?我跟你說,她要是被那老怪物吃了,你師兄可不能怪到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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