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信見她不拒絕,便將膝蓋跪上床來,雙手抱著她。


    他注視著她臉,嘴唇湊上去,在她臉頰上那顆小痣上輕輕親吻了一下。


    他不是第一次擁抱她了。


    上一次,還是幾年前,但是他還記得那味道。他心中有種失而複得的歡喜,手撫著她身體,每一寸都像在撫摸著珍寶。


    真是好。如果他不是宦官,他就會娶了她。可如果他不是宦官,他又哪有機會接近她,觸摸她呢?


    楊信認為,自己愛的並不是她的身份或地位,也並非是她的高貴。因為她的出身,著實算不上高貴。她隻是一個宮中的罪奴,撞了大運被扶上了皇後之位,在宮中的處境更是步履維艱,哪裏算得上高貴呢?他還是愛這麽個人,她的相貌,她的性情,她的身份,綜合起來的這麽個人。


    楊信撫摸她肩膀,親吻她臉,手來到她領口,試圖解她衣服時,她卻含淚轉過頭去,抬手別開了他手,傷心哽咽說:“別煩我了。”


    楊信心琢磨了一下,她大概是想讓他抱她安慰,又不想讓他碰。


    女人和男人不同,男人一近到女人身子,便渴望交歡,除此便覺得了無樂趣。女人呢卻不同,女人往往渴望男人的擁抱體貼,親吻、撫摸。女人對溫存愛撫的需要,往往超過了床事本身。有許多女子,甚至無法從床事中得到快感。大多數男人都是不懂這點的,一到了床上就知道蠻幹,半碗茶的工夫就完事,完事就倒頭唿唿大睡,前戲後戲都省了,殊不知那女人心裏有多嫌棄厭惡,越看那男人越像頭死豬。楊信卻是從來溫柔體貼的人,哪個女人試過了都得愛的跟心肝似的呢。


    楊信隔衣摟著她,親吻她臉,兩手摟著她腰,將她提到自己身上來,一手扶著她腦袋,將她頭靠在自己胸口,雙臂有力地擁著她,柔聲說:“娘娘靠在臣身上睡吧,這樣就不怕做噩夢了。”


    男人的胸膛厚實,臂膀結實,讓她想起了拓拔叡。楊信和拓拔叡的身形確實仿佛。楊信見她含淚閉上了眼睛,心中滋味萬千,手撫著她臀,嘴湊到她臉蛋邊低聲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娘娘當初若是肯存一分情麵,將臣命根留著,臣現在也不會教娘娘如此長夜寂寞了。娘娘說是不是?娘娘沒試過臣的本領,實在是遺憾。臣替娘娘不值呢。”


    她沒有迴答他,好像沒聽見,好像是睡了,好像仍在哭。楊信心裏挺難受的,想到這些事,他也睡不著了。


    睡了半個時辰不到,她又大哭著醒了過來,手撐著床坐起來,目光朝著空蕩蕩的宮殿四麵張望,好像在找尋什麽。


    她一動,楊信也醒了。楊信把她拽迴來:“娘娘快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馮憑道:“我睡不著,我想迴崇政殿去。”


    這裏太陌生了,陌生的宮殿,陌生的人……到處都是陰森森,冷冰冰,她痛苦地下了床,穿上鞋要往外走。楊信攔不住她,隻得連忙下床跟上:“娘娘要去也得把衣服穿好吧,這夜裏也太冷了,外麵下雪,出去著涼的。”


    她不管不顧直往外走,楊信一麵喚小宦官跟上,一麵拿起她的那件雪白的狐裘披風,衝出去給她披上。她腳踩在雪地上快走,好像急著要做什麽,楊信提著燈籠,慌慌的跟著,風夾雪吹的她臉一片慘白的顏色,皮膚好像要凍結起來了。


    終於到了崇政殿了。


    這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心情一瞬間好了起來。她不想離開這裏,這裏她住了十年,這裏一草一木,宮殿的每一個台階,每一件器物,每一片磚瓦她都熟悉。


    她走上台階時,一隻白色的貓咪喵喵叫著走過來。這是她養的貓。


    她彎腰抱起了貓咪,貓兒柔軟的毛皮散發著芬芳都體溫,舊日生活的味道頓時迴來了。她抱著貓進了宮門,看到那殿前燈火通明,一排排白色的奠字燈籠散發著紅彤彤的光。富麗與衰朽,紅與白交相輝映,金漆的宮殿和殿前飄飛的白帷形成一幕慘悴荒蕪的對照。


    金紅的廊柱下,有一青年宦官正麵朝她跪著,也不知跪了多久了,見到她從那宮門處來,便深深地叩下身。他凝重而莊嚴,隔著一院風雪朝她俯身,好像是等到已久,又像是早知她會來。


    那是韓林兒。


    楊信不悅地皺眉,心裏很煩惱。


    她還是離不了這個人,大半夜的專尋他來了。楊信提了腳步,跟在馮憑身後往韓林兒所在的方向走去。他想,這個人,仗著和太後舊日的情誼,真不把自己當個下人了。


    馮憑看到韓林兒了,她想忽略這個人,然而經過他身邊時,還是忍不住住了腳。


    她轉頭看向他,見他黑漆漆的頭頂對著自己,不肯麵對,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厭恨。


    他要是麵對他,她看到那張熟悉的麵容,興許會心情好一點。然而此時每一個動作表情,都暗示著隔閡。


    她冷冰冰問道:“你跪了多久了?”


    韓林兒的聲音,沙沙的,也仿佛有些陌生了:“娘娘沒讓臣起來,臣便不敢起。”


    她冷嘲道:“尋常人跪個一天半天都要受不得了,你這七八日了還好好的,哪像是吃了苦的樣子?你韓林兒這麽有麵子,這些宮女太監的沒少服侍你吧?”


    韓林兒已經跪的膝蓋都爛了,手腳都生瘡了,渾身已失去知覺,等了無數個夜晚,終於等來了她,卻得了她這麽一句嘲諷。他亦沒說話,隻是低著頭聽命。


    馮憑將手中的貓丟給他,轉身入了殿。


    韓林兒抱著那貓思索了半天,她這是什麽意思呢?給她喂貓?抱貓?還是讓他起來?他腦子已經跪的遲鈍,渾渾噩噩半天,頭中木木的,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麽意思,隻仍舊跪著。


    殿中無人住,所以也沒有生火,馮憑坐在冷冰冰的榻上,讓人將珍珠帶上來。


    第168章 心曲


    韓林兒跪在殿門下, 不到片刻,馮憑又從殿內出來了,楊信跟在身後, 兩個青袍的宦官架著奄奄一息的人拖出來, 像扔破口袋似的扔在那雪地上。


    他一眼認出是什麽,就閉上眼不去看。


    馮憑身披著雪白狐裘, 齊肩的短發襯著鵝蛋般圓潤的麵頰,頭上一朵小小白花, 讓她模樣看起來仿佛十三四歲的豆蔻少女。楊信笑盈盈站在她身側, 錦衣貂裘, 腰係玉帶,皮帽儼然,仿佛貴胄, 手中提著盞彩碧的琉璃風燈,神情愉悅,欣賞的目光看著眼前這一切。


    好啊。


    這景也是好景,這雪是好雪。


    燈籠的光照著宮殿的一隅, 十來個宮人垂手侍立在側。馮憑麵色凝肅,聲音冷冷道:“把她的衣服給我剝了。”


    珍珠先是死屍一般,趴在地上不動, 及聽到這句,忽然掙紮起來。手腳並用地朝著馮憑所在的方向爬過來。


    她直起上身,兩手抱著馮憑手臂猛力搖撼,臉色煞白, 惶懼不已,驚恐的眼淚急促地流下來:“娘娘!娘娘!你放過我吧。不要這樣對我。”


    她哭道:“娘娘請給我留一點尊嚴吧。”


    馮憑道:“你會求饒了?”


    “你方才不是硬氣的很嗎?什麽隻求速死。你既然不怕死,還巴巴地求我做什麽?”


    “尊嚴?”馮憑目視她:“你的尊嚴比你的性命還重要嗎?”


    珍珠哭說:“奴婢寧死不辱,娘娘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馮憑說:“說的好,看來你是個有骨氣的。你這麽有骨氣,我殺了你不是正好成全你了?這我可不開心啊。”


    珍珠痛哭道:“看在我伺候娘娘一場的份上,求娘娘成全我一場。我自知有罪,愧對娘娘,早已經不指望能活著了。娘娘寬宏大量,何必跟我這個小人過不去呢?你隻當是個臭蟲,輕輕捏死便罷了。”


    馮憑道:“你們都死了,誰來陪我呢?我舍不得呢。你不用怕,我隻是脫了你的衣服,給你檢查檢查身體,你不是自稱你是清白之身嗎?你不脫衣,怎麽證明你的清白?”


    珍珠發瘋要去撞柱,被兩個宦官攔了下來。


    她掙紮的像條遊魚,拚命蹦掙,幾個宦官廢了大力都製服不得,她一直拚命試圖往柱子上撞,腳用力踢蹬。


    馮憑偏不甘心,冷聲道:“叫幾個侍衛進來。”


    楊信轉頭吩咐小太監去,從東華門叫幾個身強體壯的侍衛來。小太監飛奔地跑出去,不一會,叫進來七八個身材高大的侍衛。侍衛們得到命令,立刻齊擁而上,抱手的抱手,按腿的按腿,將人控製住了,三兩下就扯了衣襟扣,撕了衣裙。


    兩團雪白豐盈的柔軟從衣襟中跳脫出來,那顏色又好像是一顆鮮紅的漿果。那豐盈上下晃動著,小腹腰肢扭動著,連帶著那隱秘處的黑色陰影。肢體扭轉成不可思議的形狀,好像很美,又好像很醜陋。


    她感覺心跳在加快,血液在全身流動沸騰起來。她忽然感到了振奮和刺激,身體的某處仿佛有清泉流淌。


    她頭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和她厭惡的那些人一樣,也是心思肮髒,齷齪下流的。好像頭一次了解自己了,認清自己了,她竟沒有慌亂,好像這就是理所當然的。


    她恨珍珠?


    也許恨,也許不恨。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現在壓抑的厲害,痛苦的厲害。


    她需要一場痛痛快快的發泄,她需要瘋狂一場,將她從這痛苦中釋放解救出來。


    珍珠赤著身,腳上鞋子脫了,簪子甩落,烏黑油膩膩的頭發散了一身。她大聲疾唿皇後,一會痛哭,一會又破口大罵。她哭的什麽,罵的什麽,馮憑早已經聽不清了。她走上前,注視著那張狼狽又陌生的臉,頭發一縷縷粘連在麵上。馮憑關切道:“你還沒有嚐過男人的滋味吧?真是可憐,為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守身如玉真不值得,浪費大好的青春呢。紅顏易老,好花易謝,年輕的身體不懂得享受,老了皮鬆肉馳,後悔便晚了。我這是同你講的真心話,肺腑之言呐。”


    珍珠含淚怒罵道:“你是皇後,而今是太後,就算你恨我,你也應當顧惜你自己的臉麵。大庭廣眾之下做這種事情,你不怕丟了你皇太後的臉嗎!”


    馮憑柔聲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我實在太恨,顧不得那許多了呢。現在讓我高興高興,其他的事明日再說吧。”


    她看了那幾個侍衛,轉頭向珍珠問道:“你看他們哪一個更英俊?我挑一個給你做丈夫好不好?”


    珍珠痛哭道:“你瘋了。”


    馮憑道:“你看看你自己,赤身露體,披頭散發,是你更像瘋子還是我像瘋子?是你更像一點吧?我隻是給你挑個丈夫,你何必深仇大恨一般?”


    她指了珍珠,向眾侍衛說:“我準備給她挑個好夫婿,她既然自己不肯挑,那你們便挨個試試吧。”她轉向珍珠說:“你試著哪個最舒服,咱們就選哪個,好不好?這樣最公平合理。”


    這詭異的,光怪陸離的一夜,終於拉開序幕了。


    侍衛們都很莫名,這樣的夜晚,被召到這宮裏來,執行這種差使,怎麽都感覺怪異。幾個八尺男子漢,對著一個珍珠,畏畏縮縮的像一群呆鵝,全都東張西顧,互相推諉。楊信春風滿麵地走上去,曲了膝蓋半蹲,將那紅彤彤的琉璃風燈往珍珠臉上一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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