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憑說:“好……”


    蘇叱羅笑說:“爺,奴婢走了,你可不許胡鬧呀。”


    拓拔叡說:“你走吧。”


    蘇叱羅一走,拓拔叡興奮難耐,將小宮女全趕了出去,拉著馮憑爬到自己的大床上,說:“你不用聽她的,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這宮裏我說了算。”


    馮憑先前跟他一起吃肉,此時早就不陌生,就由他摟在懷裏。然後,拓拔叡就跟個情場上的老手一般,美滋滋地,笑容滿麵地,心花怒放地,跨到她身上,捧著她的小臉蛋,在她小嘴上親了一口。小嘴兒親的甜甜的,他喜滋滋地說:“寶貝兒,咱們兩個好吧!”


    馮憑被他親了一嘴,感覺他這個樣子不懷好意,不像個正經人,就有點心虛:“你要怎麽好啊?”


    拓拔叡美的不得了,說:“咱們兩個談情說愛,像兩口兒。我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妻,我們兩個甜甜蜜蜜,一個桌兒上吃飯,一塊床兒上睡覺覺。”


    拓拔叡拉了她的手:“手拉手。”


    捧了她的臉兒:“親嘴嘴。”


    馮憑有點臉紅,又給他逗笑了:“你不要胡說啦。”


    拓拔叡說:“我怎麽胡說啦?”


    馮憑說:“我還小呢。”


    拓拔叡笑眯眯說:“年紀小才要早做打算呢。你看你在這裏,又沒爹又沒娘,無依無靠的多可憐。我當你的夫,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想吃什麽就給你吃,想穿什麽就給你穿。”


    他像個拐帶小孩的販子似的循循善誘:“女孩子要早點懂事的好啊,你說你長的美嗎?”


    馮憑低著頭,就自卑的說:“不美。”


    拓拔叡本想打擊她,一看打擊的過頭了,又隨口安慰兩句:“還好啦,不是特別美,一般啦,比那些醜八怪美多了。你看你長的又不美,以後嫁人能嫁給誰呀?男人都好色,不是人人都像我這樣不注重外表,能通過你的醜模樣發現你可愛。你想想,你不跟我好,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嗎?”


    馮憑低聲說:“我知道啦。”


    拓拔叡說:“那你答應了嗎?”


    馮憑點點頭說:“答應了。”


    拓拔叡喜的搓手,剛把到一個小妹妹,高興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側了身體躺下,他摟著馮憑肩膀在懷裏拍了拍,說:“寶貝兒,那咱們就睡覺吧。”


    馮憑因見他摟著自己,也就迴手摟了他,靠在他懷裏。皇孫人長得高,身材挺拔,衣上香噴噴的。他人也長的好看,馮憑心想。馮憑想不到自己入宮還能遇見這樣一個人,有種說不出的歡喜,又感動。馮憑說:“殿下,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拓拔叡說:“我名字是叡。”


    馮憑悄悄的藏在心裏記了。


    拓拔叡接著又滿嘴的甜言蜜語。他這個人,平時看起來怪嚴肅的,似乎就是對著女孩兒甜蜜。他像個鸚鵡兒似的,不斷奉送著濃情蜜意,醉人的愛語兒說不完,馮憑被他逗的咯咯笑起來。


    拓拔叡說的口幹舌燥,說到最後沒得說了,就一翻眼皮睡了。隻剩的馮憑雙目炯炯,沉浸在快樂中,一點睡意也沒有。


    馮憑抬頭看他,發現他已經仰著脖子睡著了,隻好也閉上眼睛睡了。


    拓拔叡睡相很不好,睡前還把她摟的緊緊的,睡著就忘了,撒了手轉過身去,自己據了個位置大睡,更是一個人將被子扯過去,全卷在自己身上,不給別人留一點縫。馮憑冷的瑟瑟發抖,又不敢去找他要,隻得跑迴自己小床上,鑽進自己被窩裏,暖和了一點才入睡。


    天亮,拓拔叡醒來,發現床上沒人了,跑到屏風後的小床去找,看見她藏在被子裏睡的唿唿的,拓拔叡就把她薅了起來,說:“誰讓你跑這裏來的?”


    馮憑看他生氣,就踟躕著不敢答。


    “我……”


    拓拔叡其實知道是因為自己把被子卷走,把她凍跑了,就假裝生氣的訓斥了她幾句:“你蓋不著被子了你就跟我說,誰讓你自己跑了的。”


    看她低著頭一副認錯的樣子,又說:“行了,別生氣了,起床穿衣服,吃了早飯,我帶你去騎馬玩兒去。”


    馮憑困的很,還沒有睡夠,也隻得聽他的話,下地去。拓拔叡將宮女叫進來,洗臉梳頭發,穿好衣裳。常氏已經早早就起床了,同蘇叱羅,珍珠,寶珠,李延春等等,都在那大榻前侯著。拓拔叡坐到他平常坐的位置上去,寶珠兒遞了盞茶給他,拓拔叡用茶水漱了口,吐在唾壺裏。常氏拉了拓拔叡的手問:“昨夜睡的好不好?今天想吃點什麽?”


    馮憑也到常氏膝下去坐著,小宮女也遞給她茶,她學著拓拔叡也漱了口。


    拓拔叡同常氏徐徐說著話,然後宮女把食物送上來,開始用早飯。食案上擺了滿滿的熏魚,炙肉,黃金小米羹,牛乳羹,羊肉羹,海帶湯,金絲銀卷兒,婆娑果。馮憑吃了一肚子,拓拔叡因說要去騎馬,常氏說:“今天下大雪呢,別出去了吧,凍著了,改日再出去。”


    拓拔叡說:“下雪了?”


    常氏笑說:“下的好大呢,一晚上下了一尺多深,大河都要凍上了。天冷就在屋裏練一會字,看一會書,等天氣好了,你又想去尋耍,又不想讀書了。”


    拓拔叡指了馮憑說:“讓她給我磨墨。”


    常氏寵溺地笑說:“好,好,你是爺,你說怎樣都隨你。”


    拓拔叡穿了一件素色的厚錦袍,常氏又讓珍珠兒拿了一件雪白的狐狸皮氅子給他披上,溫柔地替他整了整領子,說:“你先去書房吧,我呆會把她給你送過來。”


    拓拔叡點頭。


    常氏跟李延春說:“帶他去吧。”


    馮憑留在後麵,常氏招手喚她近前,攬在膝上打量了一下。看她穿著雪白的苧麻衣裳,外麵係著皮襖,常氏笑著讓宮蘇叱羅拿了一疊衣裳過來,說:“這是昨晚上我讓她們連夜給你做的,你看穿著好不好,今天就穿上吧。”


    馮憑隻看到那毛料子雪白,衣裳燦爛錦繡的,有裏衣,有外衣,還有毛皮襖子,料子光滑,花色漂亮。馮憑高興的不得了,立刻脫了舊衣服穿上。


    常氏說:“好看,行了,去給叡兒磨墨吧。”


    第6章 聖旨


    她飛奔著,像一隻歡快的鳥兒,追逐著春風。真快樂啊,她穿著新衣裳,在冰天雪地裏奔跑著,心好像飛出了籠子。


    書房裏,拓拔叡提起一隻兔毛筆,練習寫小楷,抄寫蘭亭集序。


    馮憑跪在案前給他磨墨,探了頭看他寫字。地上放著一隻黑色的銅瓶,瓶中插著兩枝鵝黃的臘梅花,香氣幽幽的在室內彌漫。


    拓拔叡每寫一個字,就叫馮憑看:“這個字好不好看?”


    馮憑就跟個馬屁精似的,拓拔叡問一個,她就歡天喜地地說:“好看!殿下,你好厲害啊!”


    拓拔叡麵上一本正經,不驕不躁,然而心裏很得意:“你要是想學,以後也可以跟我學,。”


    馮憑說:“好呀殿下!”


    拓拔叡高興之餘,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馮憑臉紅了,抻著指頭笑。


    一名錦袍太監,手托著一卷褐色的羊皮紙卷,帶著兩個小監自雪地升階。常氏連忙就帶著一眾宮人迎了上去。


    常氏認得這是皇上跟前的人,卻不知道此時來做什麽。然而那聖旨的形狀又怎會不認得?她心中亂跳地跪下了。


    太監掃視了一圈,不見皇孫,便揚聲問道:“拓拔叡呢?”


    一殿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常氏忙不迭地,伏地叩請道:“皇孫在書房習字,小婦已經讓人去叫了。”


    太監說:“皇上有旨,要拓拔叡聽宣,既然請去了,灑家且便等等。”


    拓拔叡這邊寫著字,小宮女跑來喚道:“殿下,皇上那邊來人傳旨了,太監正等著呢,殿下趕快去吧。”


    不是口諭,而是親傳聖旨,毫無疑問就是有大事了。拓拔叡不敢延誤,連忙隨著宮女去正殿。馮憑見狀連忙也跟上,過去一看,已經跪了一片了。


    太監看拓拔叡來了,已經做好了接旨的架勢,就施施然取出聖旨。


    “宣——”


    太監的聲音尖細嘹亮:


    “封——皇長孫拓拔叡——為——溧陽王,特令即日起就封,欽此。”


    太監瞥了拓拔叡一眼,命小監將聖旨遞給他,說:“拓拔叡,皇上命你三日之內啟程就封,不得延誤。這三日內,灑家會派人守在金華宮,敦促你出宮前往封地,然後再迴太華殿向皇上交旨。”


    拓拔叡一時懵了,糊裏糊塗的接過聖旨,謝了恩。又悄悄抬頭去看身邊的常氏,就見常氏臉色發灰,神態顯然的是不對了。


    他心裏一陣茫然起來。


    太監宣完了旨,便轉了一臉故作親近的笑模樣:“旨意已達,皇孫殿下,你有什麽要求要向皇上提的嗎?可以告訴灑家,灑家會替你上達天聽。”


    拓拔叡感覺對方笑中帶著譏諷,十分刺眼,皺著眉,搖了搖頭。


    珍珠兒急道:“夫人,這可怎麽辦啊?”


    怎麽辦?常氏閉著眼睛,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能怎麽辦,皇帝的聖旨誰敢違抗?


    太子死了,她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可是真的一道聖旨降下來,她還是得哭,還是得怕。她嘴上對宮人說:“這是皇上對咱們的恩德。”話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躲在屋裏,眼淚就下來了。


    就封二字,擺明了是要將拓拔叡逐出京城了。京中那麽多封王,都沒有就封,為何偏要逼迫拓拔叡就封?他本該是皇長孫,可是現在隻能得到一個溧陽王的名號,去封地終老了。


    溧陽是個什麽鬼地方?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隻知道,拓拔叡一旦離開平城,就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一個謀反太子的兒子,被逐出京城,會有好結果嗎?人能從低爬到高,卻萬萬不能從高處摔下。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不說這世上的人最好落井下石,隻光他一個嫡長孫的名分,就會招來多少忌憚?他可以不去爭那皇位隻求安生,可是想爭那皇位的人,能容得下世上還有一個活著的嫡長孫嗎?


    一旦他失去皇上的庇護,他就會變成皇位爭鬥的犧牲品。


    李延春在旁邊,也無可奈何。拓拔叡除了遵旨,沒有第二種選擇。


    太子謀反,他不被牽連,保得性命,還留在宮中,已經是皇上格外仁慈了。而今讓他去就封,也是意料之中。


    李延春想法子寬慰:“要不向皇上求求情……”


    常氏泣道:“哪怕想辦法求情,勉強留在京中,又有什麽意義呢?皇上不立他,他早晚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留在這裏,接下來處境隻會更艱難。宮裏到處都是明槍暗箭,一不小心就學了太子,萬刃加身……”


    常氏向抹著淚珍珠兒道:“收拾東西吧。”


    蘇叱羅過來請示要帶些什麽東西。常氏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擦幹眼淚,重新梳洗了一下,開始指導宮人們收拾行李,同時將一臉木然,失魂落魄的拓拔叡摟在懷裏安慰:“殿下別怕,皇上也是為了你好,怕你留在京中被人暗算。去了封地,正好遠離這些朝中的紛紛擾擾,咱們而今不求別的,隻求有個地方安身就夠了。”


    拓拔叡一言不發,精神極度萎靡,常氏摸著他的臉泣道:“孩子,你去哪兒,阿姆都跟著你,陪著你,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的。你生在這皇家,享別人享不到的福,也要吃別人吃不到的苦。”


    對拓拔叡,他雖然年紀還小,長在宮中的人,又怎麽會不懂這些?他剛出生的時候,皇祖父非常歡喜,像拓拔家對待未來儲君的法子那樣,還沒吃上母親一口奶,就將他帶離生母身邊,接到宮中。先是由許太後撫養,然後又給他安排了保母,許太後老終了,他還是留在宮中,時不時向皇祖父麵前玩耍。


    他父親,拓拔晃,雖然沒有養育他,可是也將他當做繼承人對待。他長到十幾歲,沒有見過親娘的模樣,旁人告訴他,因為他是皇位的繼承人,不能由生母養育。他父親,他祖父,都是在保母手中長大的,他也就接受了這個理由。


    他將來會繼承皇位,這幾乎是一定的。


    可是誰能想到太子會被殺呢?他的父親,繈褓中就被欽定為皇太子的拓拔晃,十二歲開始理政,十六歲為太子監國,皇上信重,朝野擁服。誰能想到他會落得那個下場。


    拓拔叡歪了頭,身體靠到常氏懷裏,疲倦的閉上眼睛,由她撫摸。


    他從小就在這金華宮長大,從來沒想過會離開。他不想離開,他寧願死在這算了。


    此時此刻,馮憑坐在殿前的石階上,望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宮殿,說不出的迷惘。


    就在昨日,她還以為自己找到了靠山,以後不用再挨凍受餓了,今天就降下這樣一道晴天霹靂,山塌了。


    拓拔叡竟然要走了。


    拓拔叡走了,常夫人應該也要走,他們都走了,她怎麽辦呢?難道又再迴掖廷去嗎?看來世上果然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昨天她還以為自己成了幸運兒,得到了上天的眷顧,幾乎有些不敢相信。果然,才過了一日,幻想就破滅了。


    宮殿外麵立了許多黃袍的太監,是皇上那邊派來敦促拓拔叡起程的,看來皇上態度很堅決,是要讓他非走不可,眼下的情形,已經是定局了。


    馮憑茫茫然迴到宮裏,宮女太監都在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打點箱囊,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奔來跑去,看不到一點昨日的寧靜祥和氣象。馮憑本能的感覺很焦慮,很難受,憋悶的喘不過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後生存日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刀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刀豆並收藏皇後生存日記最新章節